媒人,在以前還不大流行自由戀愛的年代,可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媒和妁,說的就是男女雙方的媒人。從男方提親,到雙方訂婚,再到迎娶新人,這當中是絕對少不了媒人的牽線搭橋和跑腿張羅的。
敞亮氣派的院子裡,星星點點的樹蔭下,氣氛凝重的雙方家長,突然發現,兩個孩子好像也能算是青梅竹馬,可是水到渠成的自由戀愛。於是,現在的問題是,既沒有媒人也沒有介紹人,這會,院子裡嘎崩坐著的不是男方家人,就是女方的家人,沒人在中間穿針引線啊!
按說,翟爺爺和杜爺爺都是嫁過閨女女娶過兒媳婦的人了,遠的不說,就說翟家長孫翟耀揚和杜爺爺的老兒子杜建設,可都是前兩年才剛成的婚。這裡邊的條條道道,該怎麼辦,翟爺爺和杜爺爺心裡邊怎麼也得門清才是!
可事實上,即將結成秦晉之好的兩家的老爺子,還真不大懂這裡邊的規矩。
在以前剛剛擺脫動亂老百姓日子過得清貧的年代,婚嫁的習俗可謂簡了又簡。雙方見完面,中意的話趕緊扯個證,發幾塊喜糖,把鋪蓋搬到一塊,婚就結成了。頂多,條件好一些的人家,陪送閨女一個床頭櫃,兩床新被褥。迎親那天,往小毛驢車上一搬,直接送到婆家!
而這幾年,老百姓的生活條件好了,婚嫁的規矩也多了起來。像七十年代傳說中的四大件,三轉一響,到了八十年代,又開始流行像洗衣機、冰箱這樣的新四大件了。
八十年代的婚禮,裡邊的條條道道,翟爺爺曾聽說過,但從沒張羅過。當年,翟耀揚結婚,老爺子就沒怎麼操心。翟奶奶和翟媽親自過去相看的人,等兩邊訂下來以後,就直接辦的婚禮。頂多在王英第一次登門拜見准公婆的時候,翟爺爺親自準備了一個大紅包。
杜爺爺更省心,杜建設結婚的時候,杜爺爺只負責掏錢,只負責招呼街坊鄰居,親朋好友。按照鄉下人的規矩,村裡誰家要是有什麼紅白喜事,絕對少不了撈頭忙。而最忙的可不是主家,最忙的得屬撈頭忙。要不然,這撈頭忙中的「忙」字從何而來?
杜建設結婚的時候,撈頭忙就是清河灣的最高行政長官,在村裡要是論德高望重絕對能排的上號的老村長。從抬嫁妝,到迎新人,到新婚夫妻拜天地拜父母,這些,杜爺爺一點都沒插手,全是老村長安排的。說句通俗一點的,操-辦紅白喜事,老村長絕對是熟練工。
這不,翟爺爺和杜爺爺甩手掌櫃當慣了,真到事上,兩位老爺子突然發現,他們好像都太過眼高手低了,這會,是典型的兩眼一抹黑啊!
院子裡,氣氛就因為兩家的正兩眼一抹黑的老爺子,繼續凝重著。沒辦法,到底兩位老爺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翟耀輝,作為今天的主角之一,脊樑挺的筆直,內心卻有點小忐忑。作為今天另一位主角,芽兒則在院子裡擺開龍門陣之前,先被杜奶奶攆到屋子裡了。
杜奶奶當時的話翻譯過來,意思就是,作為女方,越到關鍵時候,越要矜持越要端架子。這會,還不是芽兒露面的時候。
芽兒被自家老太太的說辭弄的哭笑不得,可是,芽兒也只能乖乖的在屋子裡矜持著。可是,一個人在屋子裡聽不見外面的動靜也很無聊,就透過窗戶沖正好面對自己的翟耀輝做鬼臉。
什麼叫幸災樂禍,說的就是芽兒此刻的小心情。看看短短一個小時內,煥然一新的翟耀輝,芽兒一邊偷偷沖翟耀輝做著鬼臉,一邊幸災樂禍的想,這人,估計比自己還要鬱悶。
兩家人這些天,最擔心的是什麼,最擔心的是翟耀輝的腿。就連時不時端端架子的杜爺爺,也沒說什麼於理不合的話,翟耀輝這些天一直都住在大院這邊。
可是,人家翟爺爺不嫌麻煩啊!今天一大早,派人把翟耀輝接了回去,轉頭又把人帶過來。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就今天早上這一走一來的工夫,翟耀輝沒少被折騰。
就看翟耀輝那頭短了不少也精神不少的板寸,就知道,這人短短兩個小時內,打理了頭髮,吹了新髮型,換了新衣服,估計,也洗了澡,想必就差抹紅擦綠了。
但事實上,不動如山端坐在最末位的翟耀輝,其實,一點都不鬱悶,甚至還有一點小緊張,小亢奮。比起明天的訂婚宴,翟耀輝更在乎杜家一家對自己的認可。
英挺的劍眉微微一抬,翟耀輝本來是想打量一下杜爺爺此刻的表情,要知道,氣氛越沉默,翟耀輝心裡就越緊張。
翟耀輝沒想到,自己沒能從杜爺爺臉上看出花來,倒是看到了從窗戶裡伸出來的那隻小手,還有那隻手的主人一會瞪眼,一會撅嘴,一會又笑顏如花的鬼臉。
如果,非要來形容翟耀輝此刻的心情的話,估計用棉花糖來形容最恰當,綿綿的,軟軟的,甜甜的,軟的讓心靈酥麻,甜的讓人沉浸其中,一直甜到骨髓裡,甜到四肢五骸。
翟耀輝心裡突然升起一股子給自己小媳婦一個含情脈脈眼神的衝動,可是,自己的正對面,幾十雙眼睛盯著呢,翟耀輝只能繼續畢恭畢敬的端坐如鐘。
如刀刻斧鑿般硬朗的臉,甚至連臉部的肌肉都沒抽動一下,杜爺爺他們都沒看見翟耀輝剛才那一瞬間的走神,更別提十幾米之外的芽兒了。這會,芽兒還在自得其樂的做鬼臉出神呢。
可是,有人拆芽兒的台啊。小張哲和小文棟,兩個走路還跌跌撞撞的奶娃子,原本看到這麼多人都圍著他們,以為大家要跟他們玩呢。結果,不僅沒有人逗他們玩,還沒有人跟他們說話,倆胖小子不樂意了。
奶娃娃的直覺最敏銳,抬頭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心裡委屈的不行,小嘴一癟,要找媽媽。結果,媽媽還沒找到呢,他們先眼尖的先看到不遠處,最喜歡的漂漂姐姐正做鬼臉逗他們玩呢!娃娃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倆胖娃娃小嘴一咧,拍著肉嘟嘟的小手,「芽芽!芽芽!」
兩個胖小子邁著他們白胖肉乎的小胖腿,得吧得吧的就要去找芽兒。
可是,被倆小子芽芽,芽芽的這麼一叫,一家老老少少都跟著猛然回頭,正好看到芽兒撅著的小嘴和瞪著的大杏眼。
幾十道視線,齊刷刷照了過來,芽兒愣了,然後,就跟火燒尾巴的小貓咪似的,喵嗚一聲,躲了起來。
兩家的老老少少,真真是哭笑不得。准新媳婦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呢,儘管,成熟的時候,精明幹練又堅強,有時候甚至是一家人的主心骨。
不過,拜芽兒剛才一撅嘴一瞪眼所賜,院子裡,擺龍門陣的兩方人馬,終於不繼續故作高深的劍拔弩張了。得叻,不懂就不懂吧,瞎子過河摸索著來吧。真要說白了,其實就是走個過場!為的還不就是,向對方證明自家的重視和鄭重!
翟爺爺雖然不懂這些,也知道,這時候首先該是男方表態度。張了張嘴,又合上了,不行,還得醞釀醞釀情緒,琢磨點好聽的。
翟老爺子很清楚,自己平時跟杜老頭抬槓抬習慣了,但這會,不是隨便說話的時候。
事實上,兩家老爺子都為難的事,看在辦多了紅白喜事的老村長眼裡,壓根不算事。這會,老村長終於看明白了,不是杜老頭故意為難翟家,而是,誰也不懂具體的該怎麼辦?嘿,原來啊明白人也會幹糊塗事,連規矩都沒弄敞亮嘍!
其實,這麼鄭重張揚的訂婚禮,老村長也沒有操辦過。不過,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啊,再說了,這會院子裡不都是一家人嗎,其實,沒必要講究這麼多。
愛操心的老村長看不下去了,不過,老村長張了張嘴,也把話咽到肚子裡。三位更年高德劭的老太爺不也在嗎?要是老太爺們幫著開這個口,比自己更合適。
五太爺他們坐了好一會,觀察了翟耀輝也好一會,不說人品貌怎麼樣,就那一身氣定神閒的氣度和好像壓不彎的脊樑骨,就讓三位老太爺心生好感。
這會,收到老村長的眼神,又看了一眼杜爺爺,五太爺才慢裡斯條的開口了,「翟家小子,我來問你,你要娶我們清河灣杜家的俏嬌娘,你能不能保證,以後,定當以誠待之,用心愛之,以身護之?」
「能!」從老太爺開口,一直斂氣凝神的翟耀輝,這一個能字,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就好!翟家小子,希望你能謹記你今天這個能字!」老太爺撫鬚頷首,「既然有緣分能結為夫婦,那就要相濡以沫,攜手一生!……」
杜爺爺愣了,連老村長也愣了,要不說薑是老的辣,五太爺什麼時候也會講文鄒鄒的話了?老村長自卑了,得,自己跟五太爺一比,一點都不夠瞧!
翟爺爺可不管五太爺當年是不是私塾先生,就覺得老太爺不虧是老太爺,話雖然簡潔樸實,但中聽,能說到人心坎裡去。
五太爺不知道自己一開口,鎮住了院子裡的老老少少,搗了一下拐棍,繼續笑瞇瞇的說道,「行了!感激的,把彩禮拿上來吧!咱們清河灣的閨女可都金貴的很,你們家彩禮要是不體面,我們可不能答應!」
院子裡,老老少少都被好像突然間換了一個人似的五太爺弄的哭笑不得。
翟家人更是錯愕不已,明明前面的那幾句話,說的語重心長,真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老太爺。怎麼一轉眼的工夫,老太爺也學會難為人了。
杜爺爺和老村長卻不用鬆了口氣,就說嘛,山裡人說話,哪李會那麼文鄒鄒又酸不拉幾的!即使是年高德劭的老太爺,平時說話也不是那個味!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預祝所有童心未泯的親親們,兒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