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愛德華的心情只能用樂不思蜀四個字來形容。
在一行人來中國之前,愛德華對中國的印象只停留在貧窮落後上。當然,還有歷史沉澱下來的和上下五千年的文明賦予智慧結晶,同時也給這個東方古國蒙上了一層神秘玄幻的色彩。
到了中國之後,愛德華感悟最深的卻是,百聞不如一見。這個古老的國度,不僅僅是神秘,還有更多的神奇。就連最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在民間,都是藏龍臥虎,各有各的絕活。
愛德華跟著仨中國老頭,去喝大碗茶,去看懷中攬月、反彈琵琶等龍行十八陣茶藝的招式。看了皮影戲,捏了跟自己一模一樣的泥人,還吃了栩栩如生的糖人,手裡也多了兩個文玩核桃。自己住的房間裡不倫不類的掛上花燈,八仙桌上擺上了一排的木雕和石雕。
總之,只要出門,愛德華手裡從來就沒空著過回來。
用杜爺爺的話來講,老愛到了中國,就跟那土包子進城似的,看見啥都是大驚小怪。不過,四個背景和人生閱歷截然不同的老頭,一個高級知識分子,一個鐵血將軍,一個普通鄉下老農,一個成功的商人,四個花甲之年的老頭竟然神奇的很有話說。
入鄉隨俗的愛德華,短短幾天時間,就習慣了早飯大米粥,小米粥,苞米茬子粥要輪番來,知道了五穀雜糧最養人。大碗大碗的紅燒肉最愛吃,不過,白菜燉豆腐也照樣津津有味。甚至,還對杜爺爺他們嘴裡的以形補形深信不疑。筷子用不利索的愛德華老先生,醬悶豬蹄子照常啃,豬肚豬肺也敢吃。
不光有小精靈從專業角度證明,事實也擺在眼前。愛德華也是剛剛才知道,幾位精力充沛的老先生竟然要比自己年長上好幾歲。原本還以為中國人都習慣早婚呢,卻沒想到幾位老先生都是七十多、快七十的年齡。
愛德華老先生的日子,可以用如魚得水來形容。不過,老管家和切尼那邊卻不怎麼順利。
雖說有錢好辦事,可是,老管家的要求也太高。不能太遠,離小可愛家太遠的話,不方便。院子不能太舊,因為收拾起來太浪費時間。而且不能太小,一來外國人都注重私人空間,二來,也便于先生的修養。
杜爹才來京城沒多長時間,還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在周圍這一片尋摸了一圈之後,杜爹終於黔驢技窮了。雖說,杜爹這幾年「投機倒把」的,沒少跟人打交道,可是,骨子裡還是那個憨厚淳樸的山裡漢子。嘴皮子上的工夫,杜爹自認比不上斷文識字、能言善辯的城裡人。
「李力,叔把這倆人就交給你了!你可得多用些心,幫他們好好尋摸尋摸!等院子找好了,再多費點心,幫他們把院子拾掇出來!」杜爹剛來京城那些天,天天往大院那邊跑,恨不得晚上都住到那裡。當然,也沒少跟李力打交道,知道這小伙子仗義,性子又活絡。在京城這塊地上,人面廣的很。
「成!叔,這才多大點事兒?你直接吩咐一聲,我保準給你辦的妥妥的!大院那邊正好也快忙活完了,這幾天我還真沒啥事!」李力答應的乾脆,拍著胸脯保證。
李力怕杜爹不好意思,順便補充了一句,「再說了,叔,我跟輝子可是一塊長大的鐵哥們,說穿一個褲子長大的,都不誇張。」
說到這,見杜爹的臉猛地一黑,心下暗叫一聲壞了,輝子那哥們還沒把老丈人搞定啊?
心裡這麼嘀咕,嘴上卻趕緊改口,「我可是把芽兒當成親妹妹看。叔,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媽的身體還是芽兒給調養好的。我手上這一大攤子,還有手底下那幫人,還都是芽兒幫著出的主意呢。」
現在,李力可以說是意氣風發。手底下那一攤子,用二十一世紀的詞兒來說,就是房屋中介加裝修一條龍。看在別人眼裡,就是跑跑腿動動嘴的中間人,可是,這裡面的油水大著呢。
有時候晚上睡覺前,李力會忍不住摸摸枕套裡面的那一張存折,再看看存折上那一串數字。每次那個時候,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本只是想找個時間靈活一點的散活,好照顧母親,結果,因為遇到貴人,母親身體好了,自己也掙下了一個厚實的家底。
李力本就是人精,跟杜家人打交道多了,知道說什麼話杜家人樂意聽。果不其然,李力剛才那話一出,杜爹的臉立馬就多雲轉晴,笑的那個燦爛,「你小子既然這麼說了,叔就不客氣了!這事就交給你小子了!」
就這樣,好不容易才找到點事兒干的杜爹,又閒了下來。在看了一天,老爺子們自得其樂,老太太們和媳婦也都忙著張羅好吃的,侄子外甥們忙著上班,寶貝閨女忙著上課,杜爹憂鬱了。這樣閒的蛋疼的小日子,真不是人能幹的。
這天晚上,把燈一關,杜爹摟著自己愈髮香噴噴軟乎乎的媳婦,商量起來,「媳婦,你說,咱們要不要到小海他們服裝廠上班?昨天那小子還說,現在招不夠人呢?」
杜爹不是沒想過再做點小生意,可是,前幾天下來,杜爹發現城裡人是一個賽一個的精明,又能言善辯。做生意雖然應該會比在工廠掙得多,可是,累心啊!
當然,最關鍵的是,杜爹也想試一試城裡人朝九晚五上班下班的小日子是什麼樣的?在地裡刨食的時候,哪個老鄉不羨慕能吃國家糧的城裡人?現在,雖然吃不上國家糧,可是,能進工廠上上班,也能稍稍一償杜爹的夙願。
雖然,杜爹因為疼媳婦而怕媳婦,可是,杜媽根深蒂固相夫教子的觀念和溫柔賢惠的性格,也早就杜媽不可能成為母老虎。不過,快准狠「啪」的一聲拍下杜爹在那兩團柔軟上作怪的手,這動作杜媽做的毫不拖泥帶水。
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算怎麼回事?這老夫老妻的,都是快當爺爺奶奶的人了,男人竟然比還是毛頭小子的時候還黏糊。
被寶貝媳婦拍了一爪子,杜爹也不在意。健壯的長胳膊一伸,也不嫌熱,把媳婦摟到懷裡,「你說怎麼樣?現在整天閒著,身上都快發毛了!再說了,老子還年輕著呢,讓閨女和兒子們給零花錢算怎麼回事?」
杜爹只要一想到前兩天兩個兒子上交工資,寶貝閨女還要給自己家用,就覺得自己在家裡的頂樑柱的地位受到威脅。
「行啊!你明天好好問問小海!要是不行,你就做點小買賣!掙多掙少沒關係,一個大老爺們整天在家閒著也不是那麼回事!也省的你整天想這事兒!」杜媽說到後面,聲音就有點發飄,身子也開始發軟。這男人怎麼越來越學壞了,大手哪裡都敢摸!
杜爹一聽媳婦小聲音都變了,雄風一振,大男人的心理也神奇的得到滿足。飽暖思□嘛,閒著沒事,不摟著媳婦睡覺,還能幹什麼!
不過,「媳婦,要不咱倆都去上班?」杜爹試探著問了一句。
兩口子蜜裡調油的過了一輩子,杜爹很瞭解自己媳婦。自己是閒著無聊,媳婦又何嘗不是?家裡的老太太再怎麼開明,畢竟不是一個輩分的人,媳婦跟老太太們的共同語言也多不了。
杜媽聽杜爹這麼問,心裡一甜,不過,還是拒絕了,「還是算了!老太太們都恁大年紀了,咱們家裡的人又多,家務活也不輕省。雖說芽兒往家裡弄了那什麼洗衣機的,可是,打掃衛生,做飯,哪一樣都是體力活。皓宇他們又能吃,二十多口子人的飯菜不是那麼好準備的。」
「哦!」杜爹一想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了一聲。
自家老太太隨和,媳婦又孝順,杜爹雖然不用夾在這婆媳之間受夾板氣,可是,越是這樣,杜爹越想兩邊都照顧到。這會,見媳婦考慮的周到,越不捨得讓媳婦整天跟鍋碗瓢盆打交道了。這兩年,媳婦在縣裡開個那間小服裝店,見識和氣質卻是大變樣。清河灣那些老嫂子小媳婦的,拍馬也趕不上自己媳婦。
杜爹絞盡腦汁,想要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突然想到管家和廚娘都帶過來的愛德華老先生,靈機一動,「要不,咱們雇個人吧?就幫著家裡打掃一下衛生,準備一下飯菜什麼的!」
「說什麼呢!」杜媽忍不住在杜爹腰眼子上擰了一下子,「當人兒媳婦的,伺候家裡的老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哪裡還用僱人?我就是去上班,掙那仨瓜倆棗的,還不夠僱人的呢!再說了,家裡多個外人,大伙該多彆扭啊!咱們家又不是地主老爺,也不像愛德華老先生那麼財大氣粗,你要是敢這麼敗家,看老爺子會不會打斷你的腿?」
骨子裡本就是小農思想的杜爹,一尋思,還真是這麼回事。自家就能幹的了的事,做什麼還雇個外人。又不是錢多燒的,把錢往外扔。
可是,杜爹又心疼媳婦。怏怏不樂的杜爹,最後,緊緊摟住媳婦,這裡摸摸,那裡揉揉的,別的做不了,讓媳婦更滋潤一些總能行吧!
杜爹他們兄弟姐妹幾個,杜爹是最像杜爺爺的那一個!雖然淳樸善良,可是,都是急脾氣。第二天晚上,杜爹就憋不住了。
「小海,你說大舅去你們服裝廠幹活怎麼樣?」因為也不是什麼私密事,正都吃著晚飯呢,杜爹就問開了,「馮凱,你小子在廠子裡給你叔我找個活幹!」
馮凱最近對外國人正感興趣,再加上幾個老太太又都各有各的拿手好菜,馮凱基本上是天天晚上來杜家報到,順便蹭飯吃。
郭小海還沒回答,馮凱聽杜爹這麼一說,想也沒想,就直接應了下來,「行,叔,你說吧,是喜歡到廠子裡當車間主任?還是想到飯店管後勤?你喜歡哪個,咱一句話的事兒!」
杜爹一聽,嚇得連連擺手,「你小子這不是寒磣你叔嗎?叔沒那金剛鑽,也不敢攬瓷器活。再說了,芽兒跟我說過,你們這廠子是要做大做好的。叔知道你是好心,可像你這麼隨便安排,那廠子不就成了家庭作坊了嗎?」
馮凱本以為就是張張嘴的事,可是,聽到這裡,差點嚇出一身冷汗來。還真不是危言聳聽,可不就是像杜叔說的這樣?前兩年,廠子是小打小鬧,家裡那些捧著鐵飯碗的,沒人看得上眼。現在,廠子的攤子越鋪越大,這不就有不少人開始眼紅了。
皇帝還有兩門窮親戚呢,馮家雖然在京城也能排的上名號,可是,跟著打秋風的人也更多。前幾天,老爺子還話裡話外說有什麼遠房表叔想進廠子,幫自己管管家,當二把手呢?
幸虧老爺子說的含糊,自己又有意跟老爺子鬥氣,沒鬆口。這萬一鬆了口,今天這個想要當二把手,明天那個想要當三把手。這早晚有一天,自己跟小海他們辛苦打下來的江山,說不定就成了別人的廠子了。
這邊,馮凱腦子裡電閃雷鳴的,又驚又嚇。
那邊,杜爹見馮凱沒說話,怕他為難,繼續補充,「馮凱,你別看叔也不年輕了,可是還有把子力氣。進車間,扛包打包,叔都能幹得動。最差,當個看大門的都行!」
聽杜爹這麼說,馮凱跟郭小海倆人都嚇得不輕,「叔(大舅),這是你在故意寒磣我們吧?哪能讓你幹那些活?別說芽兒,就是皓宇他們兄弟倆就饒不了我們!」
郭小海見自家大舅堅持,忍不住提議,「大舅,要不你跟大舅母還是老本行,開服裝店吧。就從廠子裡進貨!反正芽兒去年買了不少門面,雖說都租出去了,咱們收回來就是了。」
「其實,我也想過來著!可是,這幾天我算發現了,城裡人都精明的很。跟城裡人打交道,生意不好做。」杜爹也有點左右為難。
一聽小海的主意不行,馮凱也跟著提議,「要不,叔,你們開個小飯館?」不過還沒說完,馮凱自己先搖頭了。生意好不好做,馮凱跟郭小海最有發言權。開飯館一點都不比服裝店省心,起早貪黑的,更累。
「小海,馮凱,我看還是讓爹進車間吧!你們倆多費點心,給他安排一個輕鬆一點的工種!不在乎工資多少,不閒著就行。」杜皓宇兄弟倆,也算瞭解自家老爹的性格和脾氣。
「就是!幹啥活和工資多少無所謂!不閒著就行!」杜爹也不停點頭。
馮凱和郭小海見父子仨都這麼說了,忍不住去看老爺子們。結果,就看幾個老爺子該吃吃,該喝喝,愣是頭都沒抬一下。老爺子們倒是想得開,現在只負責安享晚年。
「叔,要不等芽兒妹妹回來,咱再給芽兒妹妹商量商量?」老爺子那邊沒人發話,馮凱只能借芽兒的名頭。哪能讓長輩在自己手底下幹活?
杜爹先是一頓,怪不得沒聽見寶貝閨女的聲音呢。怎麼忘了,今天晚上小寶貝沒回家。
不過,杜爹真的是覺得現在的日子閒的蛋疼,「不用商量!俺家芽兒保準同意!」
見杜爹說的斬釘截鐵,郭小海和馮凱倆人都沒法子了,「那好吧!正好,等杜叔進了車間,也能當我們的眼睛和耳朵,順便聽聽那些工人有什麼意見!」
老爺子們不管這些,可是,杜奶奶卻是聽了這麼一耳朵兩耳朵的。這會,忍不住說了一句,「小海,要不讓你大舅母也去你們廠子裡上班吧?你大舅母在家聽我們這些老太太家長裡短的,也怪沒意思的。」
杜媽是個孝順的好兒媳婦,杜奶奶也是個好婆婆。
杜奶奶一句話,杜媽心裡頓時暖呼呼的,「娘,還是算了吧!咱家人多,家務活可不輕鬆,您跟王姨又都上了年紀!」
「算了啥?我跟你王姨雖然上了年紀,可是,胳膊腿的靈便著呢。咱們家裡還能有什麼活?洗衣服有洗衣機,打掃院子是你爹跟你李叔的活!皓宇他們也能搭把手!柴米油鹽的,你們平時有空的時候就買了!咱們家又有菜園子,我跟你王姨,還有你翟嬸子也就上市場買點魚啊肉的,再做做飯!我們老姐仨說說笑笑的,一點都不累!」
作者有話要說:漫長的節後工作日,總算結束鳥!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