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明山正跟家人表達自己的激動興奮之情時,兩個意想不到的客人登門了。
「小韓同志,你們可是稀客,怎麼想起來到我這裡來了」,翟明山見到來人也十分奇怪。自己雖然認識韓瑞陽的父親韓天霖,但他們一個從政,一個從軍,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關係也是不冷不熱。今天這韓瑞陽帶著禮物登門,倒出乎翟明山的意料。
韓瑞陽見同行的人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這才笑著回道,「翟叔叔,您可猜錯了。實話跟您說了吧,今天我只是順便看望您老,最主要的是來感謝你們家小天使的」。
韓瑞陽見翟明山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買關子,「翟叔叔,你們家的小嬌客和耀輝同志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昨天他們救的是我父親,要不是他們急救做的及時,估計我家老爺子現在」。
翟明山一聽,也是嚇了一跳,昨天這兩個人回來後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救了個人,送人上了醫院,可沒有人跟他說這麼嚴重啊。這萬一在路上出點子什麼事情,自家小寶貝還不得嚇著啊。想到這裡,翟明山又趕緊呸呸了兩聲,暗罵自己烏鴉嘴。
不過,這小孫女的水平到底怎麼樣,翟明山還是很關心的,「那韓老現在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昨天他們兩個沒有添亂吧」,該謙虛的時候也該謙虛一下。
「父親他現在已經恢復了意識,只是要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了」,韓瑞陽說起父親的病情時,還是一陣後怕。父親就像是家裡的定海神針一般,要是父親出來什麼意外,家裡肯定要亂成套。
「翟叔叔,你可冤枉他們了,他們兩個可不是搗亂。據主治醫生講昨天他們兩個急救做的及時,而且效果很好,要不然父親也不會這麼快就恢復意識」,說到這裡,韓瑞陽一臉的感激。
「本來昨天下午就該上門道謝的,但昨天他們兩個見父親進了手術室就離開了。我們可是跟不少人打聽後,才找到這裡來的」,韓瑞陽把手裡的禮品遞給翟明山,「翟叔,這只是小小的謝意,您一定要替兩個孩子收下」。
翟明山也不客氣,這可是自家孫女應得的,這老爺子直接把自己孫子的功勞給忽視了。韓瑞陽見翟明山接了過去,這才開始認真打量芽兒。第一眼看上去是個嬌嬌俏俏的一個小女娃,怎麼也不像是劉老他們說的那個鎮定自若的小醫生。不過,所謂愛屋及烏,韓瑞陽越看芽兒越喜歡,這可是父親的救命恩人呢。
「你就是那個小醫生吧,來,告訴叔叔,有什麼想要到,只要叔叔能做到,叔叔一定幫你辦」,韓瑞陽特意彎下腰,看著芽兒,笑的一臉的親切。
芽兒見來人一副不說出什麼要求就不算完的架勢,忍不住轉頭向翟爺爺求救。自己只是舉手之勞做自己能做的,只求問心無愧罷了。她不是聖母也不是那種十分熱心的人,但見死不救她也做不到,尤其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時候。
翟明山收到小孫女求救的目光,心裡得意的不行。看吧,關鍵時刻小孫女還是找自己幫忙。不過,他比芽兒想的更多。自家孫女自己瞭解,是個心地善良的小丫頭,肯定是沒任何要求。再說了,小孫女要是有什麼要求,自己也能替她辦,幹嘛還要求著外人啊。
可翟明山也十分清楚,越是位高權重,越怕欠人人情。這萬一將來恩人來個攜恩圖報,他們要是不報,那叫忘恩負義。可是這恩人要是提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他們估計得頭大了。看樣子,要是這次小孫女不說出點什麼要求來,估計韓家肯定不安心,尤其是他們還知道小丫頭跟自家的關係。
不過翟明山不願意讓小孫女接觸這些,拉著韓瑞陽往書房走,「走,小韓同志,咱們去書房談。這小丫頭還沒斷奶呢,以後給她買幾斤奶糖肯定就能讓她樂半天」。
雖然被翟爺爺說成還沒斷奶的奶娃子,但看在翟爺爺把來人拉走的份上,芽兒決定不跟翟爺爺計較了。在二十一世紀聽說多了救人反被誣陷的事,這巨大的落差讓芽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韓瑞陽的異常。不過翟耀輝這會倒是若有所思,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麼。
至於翟明山跟韓瑞陽說了些什麼,大家都沒有問,翟明山也有沒有說。當然,想讓翟明山這個老狐狸吃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反正等兩個人出來的時候,只見韓瑞陽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而翟明山也是笑瞇瞇的。
等過了好幾天,在芽兒就快忘記這回事的時候,這天傍晚,翟明山一臉神秘的回到家,「芽兒,猜猜爺爺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翟耀楠姐弟倆見自家爺爺狗腿似的表情,都扭頭偷偷撇撇嘴,哎,爺爺你怎麼又來這一套了啊,肯定除了吃的就是吃的,這是真的把妹妹當成小奶娃哄了。
不過,翟家姐弟都沒猜對。芽兒接過翟爺爺顯寶似的遞過來的東西,打開一看,興奮的差點叫了出來,「謝謝爺爺,謝謝爺爺。張叔叔看到後肯定很高興」。
翟明山心滿意足了,「芽兒,這封蓋著中央大紅章的表揚信,韓家也沒少出了力。雖然張同志暫時不能平反,但有了這封類似於護身符的表揚信,肯定能保他這幾年平平安安的。對了,還有這個,翟爺爺又給你拿回來了。這可是寶貝呢,等將來留給爺爺的重孫子當傳家寶」。翟明山接著又把那本醫書遞給芽兒,國家有了藥方就行,這書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翟明山見小孫女喜眉笑眼的小模樣,更加顯擺開了。從衣兜裡掏出幾張票據,「來,芽兒再看看這個,這可是翟爺爺幫你跟你韓叔叔要的,要不然翟爺爺想要弄來這個也不容易」。該爭取的,他一定替自家孫女爭取。
芽兒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兩張收音機的購物票,兩張自行車的購物票。這倒是一個意外之喜,有了這收音機,最起碼鄉親們不會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能隨時瞭解一下國家形勢了。不過芽兒還是有點不放心,「爺爺,這不會給你們惹麻煩吧」。
「愛操心的小丫頭,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只是幾張購物票罷了,還是需要咱們用錢買的」,翟明山見小丫頭想收又不敢收的糾結小模樣,頓時樂了。這小丫頭小小年紀,怎麼整天的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怪不得聽說杜兄弟他們都叫她小管家婆呢。
幫張叔叔弄了一張護身符,還有這幾張鄉親們壓根弄不到的購物票,連自己的小錢包也塞得鼓鼓的,芽兒的首都之行可以稱得上是收穫巨大,所以最近心情一直很好。
這心情一好,時間過得就更快了。轉眼間翟耀楠姐弟倆就要開學回家了。這姐弟倆臨走的時候,抱著芽兒又是哭又是笑的。芽兒妹妹可是他們的終極護身符,等芽兒妹妹回家後,他們又要接受爺爺的鐵血訓練了。
「芽兒妹妹,要不我跟你回清河灣上學吧」,翟耀霆向來是語出驚人。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不光不用挨爺爺的訓,還能吃到好吃的。嘿嘿,二哥帶回來的那條臘豬腿吃起來真過癮,再說了他還沒有吃過山雞、野兔子是什麼味的呢。
「你個臭小子,想的倒美。不是說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起來這裡一起回家的嗎」,芽兒還沒回答,翟耀楠就一巴掌拍了下去。
翟耀楠剛要長篇大論批評自家臨陣逃脫的弟弟,突然進屋的翟明山生氣了,「哦,原來你們兩個猴崽子在老子這裡是有難同當啊」。
翟明山的一句話,立馬秒殺了翟耀楠姐弟倆。不管爺爺對芽兒妹妹有多和藹,甚至有時候還會跟妹妹撒嬌。但讓他們跟芽兒妹妹一樣不怕爺爺,估計這輩子也不可能了。
送走了翟耀楠姐弟倆,自家爺爺也去上班了,翟耀輝想現在沒人跟自己搶芽兒,終於可以帶著小寶貝出去玩了。雖然上次滑冰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尷尬,但翟耀輝感覺的出來芽兒好像很喜歡,又帶著她去了兩次。在他的保駕護航下,芽兒終於在屁股沒有挨摔的前提下學會了滑冰,雖然速度很慢,而且只能直行,但總算是一個質的飛躍。
接下來的日子,兩個人轉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有時在家閒著沒事的馮凱也來湊湊熱鬧。再次吃到地道的北京小吃,芽兒吃的是眉眼彎彎,小肚子溜圓,不忘順便再打包一些回去給翟爺爺他們吃。
這天上午從書店裡出來,芽兒看著一手提著一大摞書的翟耀輝,再看看自己卻兩手空空,不由的心虛,「翟哥哥,你累不累,要不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吧」。
這些書都是芽兒給家裡的幾個哥哥買的參考書,本來想著一樣就買兩三本,誰知一不小心等付賬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買了有多少。幸虧翟哥哥身強體壯,要是自己的話這兩摞書能把自己給埋了。
現在有自家爺爺、奶奶幫著小丫頭撐腰,翟耀輝最近很少見到芽兒心虛的樣子,這會一時忍不住又想逗芽兒,開口說道,「芽兒這是心疼翟哥哥了嗎,翟哥哥好感動啊」。
翟耀輝本來以為自己說完這小丫頭又要臉紅了,誰知這次小丫頭竟然面色不變,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是啊,芽兒心疼翟哥哥了,咱們找個地方歇歇再回家吧」。最近芽兒可是總結出來對付翟哥哥的方法,自己越害羞,這翟哥哥就越想逗自己,所以自己一定要做到我自巋然不動。
翟耀輝被芽兒的不按理出牌給弄的愣了個神,這小丫頭學聰明了啊。不過,自己倒不累,可手裡提著兩摞書,就沒法抱著自家小姑娘了,上午轉了這麼一大圈小姑娘也該累了吧。
翟耀輝打量了一下四周,「走吧,翟哥哥帶芽兒去看電影去。等看完電影,咱們再回家」。書店對面就是一家國營電影院,火紅的海報豎立在電影院前,「閃閃的紅星」正是孩子都愛看的。
芽兒看看周圍也沒有什麼飯館、茶館的,雖然對看電影無愛,也只好捧著翟哥哥給自己買的一大桶的爆米花,跟在他屁股後面進了電影院。
電影院裡面很昏暗,隱隱約約的燈光下,零零落落的坐著一些人,大多都是家長帶著孩子來的。只有在一些隱蔽的角落,成雙成對的坐著幾對青年男女。雖然一個個脊背挺的很直,但那種偷偷摸摸左顧右望的樣子,一看就是談戀愛的。
隨著燈光的熄滅,電影很快開始放映。不過芽兒的注意力一點都沒有放在電影上,她這會正打量看電影的觀眾呢。這電影院裡不是家長和孩子,就是成雙成對的,芽兒惡趣味的想,自己要是叫翟哥哥爸爸會不會有人相信。一想到這裡,差點笑了出來,不過被翟耀輝遞過來的爆米花給堵上了嘴。
芽兒漫不經心的吃著翟耀輝遞過來的爆米花,又打量起坐在走道對面的一對來。就見那男的跟地下工作者一樣,先是左右看一眼,然後偷偷的拉一下女的小手。兩個人嘀嘀咕咕的說兩句,然後再坐直。等一會再左右觀望一下,再親親熱熱的說兩句,簡直就是把談戀愛當成地下工作來做。
就在芽兒感慨這個年代愛情的純真和美好時,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她再次意識到歷史的殘酷,和這個年代的人的悲哀。
見周圍沒有人發現他們的小動作,青年男女的小動作越來越大。男青年剛把自己的胳膊搭在女青年的肩上,就在這時,一道強光射來,正好打在這年輕男女臉上。隨後是來人鄙視的聲音響起,「你們這對狗男女,竟然敢在播放如此具有革命意義的電影時,耍流氓」。
隨著來人話音落下,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年輕男女身上。就見這會兩個人一臉的驚恐,他們知道在這個年代,這流氓罪可是多嚴重的罪名,會連累的一家人都抬不起頭來。芽兒是一臉的驚愕,再看看眾人贊同的表情,這談戀愛、拉拉手竟然成了耍流氓。
來人走到青年男女跟前,胳膊夾住手電,掏出一個小本子,「你們叫什麼名字,哪個單位的,都一一說清楚。到時候一定要通知你們上級,給你們好好上上思想課,如此小資情調,放在前兩年就該脖子上掛破鞋遊街」。
青年男女這會已經是面色蒼白,要是被領導知道了,他們的工作就完了。說時遲那時快,男青年竟然一把推開來人,撒腿就跑,而女青年這會早已被他拋之腦後了。這個年代連夫妻都能反目成仇,更何況他們只是談戀愛還沒結婚呢。
來人見竟然逃走一個,很是惱火。面對女青年的時候,態度也愈發惡劣起來。女青年看著跑遠的男青年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著眾人的指點,和來人的謾罵,一言不發。
電影依舊依依呀呀的播放著,一連串的變故卻讓芽兒渾身的發冷。剛在前一刻她還感慨這個年代愛情的純真,下一刻就親眼見識到什麼叫大難臨頭各自飛。等來人推搡著女青年離開的時候,芽兒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
直到被那個溫暖而又寬厚的懷抱抱起來時,芽兒才覺得稍稍回暖。這個懷抱是可以依靠的吧,芽兒想到這裡,低聲說了一句,「翟哥哥,咱們回家,回清河灣吧」。
作者有話要說:ps
最近稍稍有點卡,只能保證一天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