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耀輝下鄉的事情剛定了下來,翟奶奶和翟媽這婆媳倆就商量著給孫子(兒子)準備行李。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首先這一年四季的衣服必不能少的,還有被褥,生活用品。婆媳二人嘰嘰咕咕的商量起來,越商量發現要帶的東西越多。說到最後,這婆媳倆還專門列了一個行李清單。
翟明山見老伴那副恨不得把家給孫子也搬走的架勢,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讓他下鄉是為了讓他接受再教育去的,又不是讓他享受去的。不用帶那麼多東西,帶上幾身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就行。他一個大小伙子,哪裡有那麼多的講究。入鄉隨俗,當地的老百姓吃啥用啥,他也吃啥用啥」。
翟奶奶一聽,不樂意了,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這誰知道這一下鄉能分到哪裡去呢,不多準備點東西,到時候萬一有什麼急事怎麼辦。
見老伴不太樂意,翟明山只好再補充兩句,「那就多帶點去全國通用的糧票,布票什麼的,在鄉下這些東西更難弄到,也實用」。這會翟耀輝倒是十分同意爺爺的意見,自己一個大小伙子,帶那麼多東西去下鄉,還不被人笑話。
拗不過孫子的翟奶奶只好把行李清單刪減再刪減,邊刪減清單邊瞪老伴。至於翟耀輝,翟奶奶跟天底下所有疼愛孫子輩的奶奶們一樣,表示她不捨得。
翟明山辦起事來的確可以稱得上是雷厲風行,剛過了沒兩天,他就帶回來一個消息。吃晚飯的時候翟明山跟孫子宣佈了這個消息,「下個週末,正好有一批學生要下鄉,到時候你也一起吧」。
說到這裡,翟明山還神神秘秘的問眾人,「這次,為了耀輝下鄉的事情,我可是違背了我一向的做事原則,搞了點小特權,你們猜猜這次下鄉耀輝能分配到哪裡去」。
翟奶奶是愛孫心切,翟媽是愛子心切,又聽翟明山說還難得的用到特權,倆人當然希望是離家裡越近越好。這婆媳倆就把附近的幾個地方猜了個遍,結果都不是。
翟學文見父親這會興奮的跟個孩子似的,倒大概能猜出父親的打算。自從在李老家裡住了那麼短短幾天,以前那個滿臉嚴肅、一身威嚴的父親,性格大變,在家人面前越來越像個老頑童了,看樣子在李老家裡是大受刺激。想到這裡,不忍讓父親這獨角戲唱不下去的翟學文只好接口道,「是不是f省的青山縣,李老他們那裡」。
見終於有人猜對了,翟明山很高興,忍不住顯擺到,「怎麼樣,我這個決定不錯吧」。
「不錯是不錯。耀輝還可以有機會看望一下李老他們,可是這f省是不是也太遠了。你前兩天不是還說老二馬上就要調回來了嗎。萬一將來耀輝有點啥事,離家裡這麼遠,咱們也是鞭長莫及啊」,翟奶奶心中仍有擔憂。
「事情都有兩面,從另一方面想,越遠就越安全。再說了,他一大小伙子能有啥事,就是有什麼事不是還有李老他們在嗎。而且芽兒的爺爺,我那杜兄弟也是熱心人。雖說我也只見過一面,但他的為人我還是能擔保的,有啥事他肯定幫忙」,翟明山倒一點都不擔心,他的孫子可不是孬種,一離開家就哭爹喊娘的。
「哎,你說的也對,這個時候確實是離得越遠越好」,翟奶奶雖然擔心孫子,但也知道老伴這樣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也就不再說些什麼。
從頭到尾,身為當事人的翟耀輝倒是沒有發表什麼看法。反正是要下鄉,去哪裡對他來講區別不大。翟明山看了眼跟沒事人一樣的孫子,心裡又來氣了,這個臭小子,整天的板著臉給誰看呢。
「你這個臭小子,知道我為啥把你弄到那裡去嗎?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讓你看看人家的孫女是怎麼當的,有機會你也跟人家小芽兒學學,別整天的惹我生氣」。
翟耀輝見自家老爺子說風就是雨的,有點哭笑不得。這老爺子最近性格變化太大,開始返老還童了,讓他有點措手不及。不過,翟耀輝對被自己爺爺整天掛在嘴邊的小姑娘越來越好奇了。
既然要下鄉,短時間肯定不會回京,翟耀輝臨走之前跟自己的一些朋友一一道別。當然,順便讓他們隨時跟自己聯繫。爺爺雖然不想讓自己摻和進來,但他也不想對所有的事情一無所知。自己的那些朋友,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可以說是最好的耳報神的。
翟耀輝忙著跟朋友道別,翟奶奶和翟媽婆媳倆,最近這幾天也是忙個不停,三天兩頭大包小包的往家裡弄,連翟明山有時也往家裡搬東西。不過,忙著跟朋友道別的翟明輝,沒有注意到罷了。
臨走的前一天,翟耀輝總算是逮到了最鐵的哥們馮凱。本想前幾天就跟他道別的,誰知道一直沒有見到這傢伙的人影。不過沒等翟耀輝開口,倆人剛見面,馮凱就給自己來了一句,「輝子,以後哥們不能跟你混了,家裡的老爺子把我給下放了。這兩天剛通知我,明天就走,先跟你道個別啊」。
一想到自己不知道會被下放到哪個犄角旮旯,馮凱心中忍不住一陣哀嚎。不過這次家裡的老爺子態度堅決,找誰求情都沒有用。
「對了,輝子,你找我啥事。現在你們家老爺子平安回來了,你最近倒是可以放鬆一下了」,馮凱這時候才想起來,今天先是哥們有事約自己出來的。
「跟你一樣,也被家裡的老爺子下放了,今天過來是告訴你一聲」,翟耀輝對哥們也要下鄉的事情,並不感到特別意外。在這四九城內,跟爺爺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嘿,真的啊,那我這會心裡平衡多了。對了,你知不知道大概分到哪裡去,說不定咱倆還能一起混呢」,馮凱一聽好哥們跟自己一樣,樂了。
「f省青山縣,你呢」,相比起說起話來口若懸河的鐵哥們,翟耀輝一向是言簡意賅。
「哎呦,我說哥們,你家老爺子心夠狠的,怎麼不幫你找個好點的地方。聽說那f省青山縣可是這一批下鄉分配地方裡面最苦的,據說那最深的山窩窩裡,走上幾天的山路也見不到個人影」。
「老爺子定下了,也不好再改了。再說了,哪裡會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因涉及到老爺子他們的救命恩人,翟耀輝也不好多說。
「不行,我得回家跟我們老爺子說一聲,把我也分到那青山縣去。這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哥們還想繼續跟著你混呢」,性子急的馮凱也不等翟耀輝回答,扭頭就跑。明天就要出發了,再不抓緊時間可就來不及了。
看著跑遠的馮凱,翟耀輝哭笑不得,這傢伙永遠都是個風風火火的急性子。不過,翟耀輝對這份難得的友情十分珍惜。
臨行前的頭一天晚上,祖孫三代,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吃飯時,翟明山見老伴和兒媳婦婆媳倆,都一個勁的往孫子碗裡夾肉,心裡酸溜溜的,「你們別以為這小子下了鄉就要吃苦了,說不定到時候他比咱們過的還舒坦呢」。
「在鄉下,老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可是聽芽兒說過,他們村子,年年冬天的時候村民們會組織上山打獵,下河摸魚,小日子比咱們過的滋潤多了」,翟明山想起在李清源家裡吃的那盤子辣炒魚乾,這會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在京城,想吃條魚,有時候也困難的很。
翟奶奶聽老伴這幅酸溜溜的口氣,哪裡能不知道他這是吃醋了,往翟明山碗裡夾了一筷子的菜,笑著說道,「行啦,你也多吃點。孩子明天就走了,你也少說幾句」。
翟明山被老伴戳中心事,老臉一紅。還好,兒子、媳婦這會都一個勁的埋頭吃飯,只不過倆人的肩膀不抖的那麼厲害就好了。哎,這老伴,真是的,自己是吃孩子醋的人嗎?
第二天一大早,翟耀輝把戶口本,糧油關係和介紹信貼身放好,提起自己的行李包下了樓,上午九點的火車,這會趕過去正好。這剛一下樓,翟耀輝就被眼前的大包小包的給驚住了,難道除了自己外,今天家裡還有人要出門。
翟明山見一向鎮定自若的孫子,這會竟然給驚住了,樂了,終於能看到孫子的笑話了,「看什麼看,還不趕緊的把東西帶上,要不然一會就趕不上火車了」。
一聽這些東西都是要自己帶的,這會翟耀輝再也鎮定不了了,說話都有點結巴,「這,這些都是給我帶的?不是說好了就帶些衣服和生活用品什麼的就行了。您老人家可是親口說過的,我這是去下鄉接受再教育的,不是去享受的」。
「美得你,這可不是給你的。這些都是給李老他們的,給小芽兒的,還有一些是給芽兒家人的。反正你也要去青山縣,你就順便給帶過去吧」,見孫子會錯意,翟明山忍不住再打擊打擊他。
不過讓翟明山失望了,翟耀輝一點都沒有受到打擊。這些東西只好不是給自己用的就好,當郵差就當郵差吧。對於曾經給爺爺和父親如此大的幫助的人,他十分樂意順路做個郵差。
等翟明山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到了車站時,站台上已經集合了不少人。大多數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不少人臉上仍稚氣未脫,正跟前來送行的家人朋友道別。翟耀輝往人群裡一站,自己手裡的那些東西,跟他們身邊一堆一堆的行李被褥比起來,倒不那麼顯眼了。
「輝子,這裡,這裡」,翟耀輝剛剛把行李放下,就聽見了馮凱的大嗓門。
「輝子,怎麼樣,哥們夠義氣吧。往後上山下河的,哥們可是決定跟你一起混了」,馮凱說起話來依舊是滔滔不絕,知道好朋友話少,自己一個人說的也十分帶勁。
「輝子,你的行李也不少啊,是翟奶奶給你準備的吧。按照你家老爺子的性格,肯定是」。
火車進站的鳴笛聲,打斷了馮凱滔滔不絕的說話聲。火車門一開,人高馬大的倆人,一馬當先輕輕鬆鬆的提著行李擠進了車廂。倆人進車廂後,先選了兩個靠窗的座位坐下,接下來的兩三天的時間他們可就要在小小的方寸之地度過了。
隨著汽笛聲響起,列車緩緩駛離車站,外面的景色越來越陌生,車廂裡原本激動萬分,滿懷豪情壯志的眾人,逐漸平靜下來。從今天開始,他們就要遠離家人,去陌生的地方開始完全不同的生活。想到這裡,不少依舊青澀的臉龐上,退去原來的興奮,慢慢浮現出不安、迷茫的表情。
或許幾十年後,他們再次想起這段用他們的青春和汗水繪寫的時光時,有人可能會稱這段歲月是他們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有人可能會稱這段歲月是他們人生中最大的磨難。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肯定是他們人生中最難忘的一段歲月,永遠無法抹去。但現在,接下來的日子,對他們來講是未知的,是陌生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是只有一章
感謝平兒的親今天送上的炸彈。
雖然炸彈很給力,但俺沒能給力,又沒有讓倆人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