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生了個姐兒,雖母女平安,可王熙鳳卻是一睡不醒,便是太醫換過幾輪,都瞧不出緣由來,直把賈璉,邢夫愁得眉頭不展。因此賈母就把巧哥叫了過去,跟了她住,也好叫賈璉安心看著王熙鳳。
巧哥年紀雖小,卻是十分乖覺,看著父親,祖母都臉帶愁容,他連說話也不高聲,臉上少展笑容,就是吃飯也是只吃了幾口就說飽了,就是寶玉看他可憐,把話來哄著他玩,巧哥也是皺了眉頭趴炕桌上不吭聲。
寶玉看著巧哥這樣,就發了呆性子,勸他道:「這孩子怎麼這樣不懂事呢?如今再愁眉不展,又把自己餓著,母親也不能知道的,也不能醒的,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歡喜。的身體髮膚都是父母所賜,正該愛惜才是,不然就是神佛知道了也不能答應。」
巧哥聽著這句,就問寶玉說:「二叔,神佛真能知道巧哥做什麼嗎?」寶玉看巧哥肯說話了,也就喜歡,因聽他問話,就答道:「神佛能知道做什麼嗎?」寶玉為著哄巧哥吃飯,就答道:「神佛連心裡所思所想都能知道呢.」不想巧哥聽著寶玉的話,竟是不鬧了,也肯好好兒吃些東西。賈母聽著是寶玉相勸,倒是把寶玉好一番誇讚。
因王熙鳳久睡不醒,邢夫就向賈母請示,要給王熙鳳家廟裡供一盞海燈。賈母聽說就歎息道:「鳳丫頭實是個可心疼的孩子,不獨這個婆婆跟前孝順,就是跟前,也不錯禮的,想著她如今這樣,心上也痛惜。倒也想過給她請個海燈供供,只是不好越過去,既開了口,這就很好。」說了就把賴大叫了來,吩咐說:「同們大太太商議了,要鐵檻寺裡給們二奶奶供一盞海燈,請佛祖保佑她們母女。因這海燈是菩薩現身法像,晝夜不敢息的,想著也不要多了,這心誠是最緊要的,一日照七斤油關了去,先送三個月的銀子往廟裡去,這銀子就不要走公帳了,算體恤鳳丫頭的。」
邢夫一邊兒聽著,忙道:「老太太,這正是的主意,又是她婆婆,這孩子待同親女兒也不差什麼,正該出這銀子,如何好叫老太太破費。」說了眼圈兒一紅道,「只想這一世沒個親骨肉,不意老天給了鳳丫頭,要是收了她去,可叫怎麼好。」邢夫想著王熙鳳這幾年來她身邊,盡心盡意地為她謀劃,這才叫她得了賈母喜歡,若是她去了,如何再有事,可同誰商量去。只這樣一想,邢夫就格外感傷,定要自己出銀子,賈母看她意堅,也就答應了。
也是巧,正是該往鐵檻寺送這個月的柴米油鹽並花費了,所以賴大邢夫處領了銀子,親自押著車去了。看著賴大出去了,賈母同邢夫兩個也就安心些,賈母就向邢夫道:「瞧著鳳丫頭是個有福的,也放寬心些,便是不瞧璉兒也該看著巧哥,這孩子可是乖巧呢,知道他娘病了,一點不淘氣,怪叫心疼的。」
王夫那裡也得了信,忙過來向賈母邢夫婆媳道:「老太太,嫂子,怎麼不叫一聲呢?鳳丫頭還是娘家侄女兒。只得這麼一個侄女兒,偏那元春又宮裡,等閒不能見面,就是見了面,也要分割君臣,母女們不能親近,所以心上就把鳳丫頭看做親女兒一般,既要為她們母女供海燈,也該盡一份心。」王夫這裡話音未落,巧哥的奶嬤嬤跌跌撞撞闖了進來,還未到賈母,邢夫等跟前,已然撲倒地,連滾帶爬地爬了過來,哭道:「老太太,太太,出大事了,巧哥找不著了!」
這話一出,賈母,邢夫,王夫等都站了起來。邢夫,賈璉雖不是她親兒子,可是巧哥是她親眼看著降生的,一點點奶娃子抱手裡抱大,好容易能滿地亂走,又能看著祖母了,正是她的心肝寶貝,要真出什麼事,豈不是要了她半條命去,所以也顧不得賈母側,把手指著奶嬤嬤,怒道:「狗東西!們怎麼伺候哥兒的!一個奶媽子,兩個大丫頭,三四個粗使丫頭竟看不住一個三歲的孩子!要們還有什麼用!倒不如統統拉出去打死!」說了頓足而哭。
巧哥這個重孫兒,看著俊俏可喜,性子又乖巧伶俐,賈母正是越養越喜歡,聽著他找不到了,手腳也是發軟,躲那裡倒是小事,這榮國府的花園裡是有大池子的,要是掉池子裡,那才真是活活的要疼死。到底賈母有年紀,還穩得住,先罵奶媽子道:「還不去找!」說了叫了金鈴鴛鴦過來,命她們帶了房裡大小丫鬟,媳婦,婆子們出去找去。又厲聲罵邢夫道:「也太沒用了,這會子哭什麼!也不怕晦氣!如今正是找要緊!還不撒了的去找!哭哭孩子就能哭回來了!!」
邢夫叫賈母一番訓斥,果然不敢再哭,叫了春柳來,令她帶了跟著她過來的丫鬟,媳婦,婆子一起撒出去尋。王夫聽著巧哥不見了,又看賈母這樣上心,知道要是自己這回子要不表現得著急些,等回頭不管巧哥有事沒事,賈母定然要尋自己不是,也忙向碧草道:「還這裡做什麼!還不帶了去尋巧哥兒!」說了又勸賈母道:「老祖宗且放寬心呢,巧哥是有祖宗保佑的,必然不能出事,想是淘氣,藏什麼地方哄奶嬤嬤丫鬟們玩呢。」
賈母聽了,就哭道:「哪裡知道!這孩子年紀小,心思重。他娘身上不好,他就懨懨的不肯吃東西,還是寶玉勸了才好些。」說到這裡,忽然收了淚道:「們快去們二奶奶那裡瞧瞧,許這孩子回去看他娘了。」說了這句,又掉了幾滴老淚。
一會子往王熙鳳房裡尋巧哥的小丫鬟回來了,身後正跟著賈璉,賈璉熬著幾日沒好生得睡,臉上都生了胡茬,一雙眼通紅,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急的,見著賈母,邢夫,王夫也不及行禮就道:「老祖宗,巧哥沒來,說,他能去了哪裡!要是鳳丫頭醒了不見了巧哥,問要,舀什麼面目見她!」說了落下淚來,也不舀帕子擦,胡亂舀袖子抹了把。
卻說賈母,邢夫,王夫派出去尋巧哥的陸續回來了,都找不見,這會子不獨邢夫哭得聲噎氣短,便是賈母也心肝肉啊地哭將起來,又把跪地上的服侍巧哥的奶嬤嬤丫鬟們指著罵道:「們這群沒心肝的東西!的巧哥好好的交了們,們給丟到哪裡去了?的巧哥要是不見,們一個也不要想活!」說了也拍著桌子哭起來。
賈母這裡正鬧得沸反盈天,忽然外頭急匆匆跑進來一個小丫鬟,臉上跑得通紅,大聲叫道:「老太太!老太太!賴管家打發了回來稟告,說是巧哥他那裡。」賈母房前的丫鬟聽了,忙進去回賈母,賈母聽了頓時收聲,捏著小丫鬟的手道:「巧哥怎麼叫賴大帶出去了!!快把那個小廝叫進來,要問他!」說了又向地上的奶嬤嬤丫鬟們啐道:「把們這些廢物!巧哥那麼小個孩子,們都看不住!們的眼珠子還要來做什麼!還跪這裡做什麼!都給滾出去!不要看見們。」
少頃,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廝叫金鈴帶了進來,規規矩矩賈母跟前磕了頭,賈母一手捏了帕子,一手按著桌子,把身子前傾問道:「好孩子,慢慢講來,巧哥怎麼跟著賴大就出去了。」
那小廝原是二門外當差,不曾進來當過體面差事,這會子見上頭坐了一個老夫,兩個中年夫,又有個少年公子都把眼牢牢盯他身上,唬得發抖,還是賈璉好言撫慰了幾句,才慢慢把話回了。
原來賴大押著給鐵檻寺的柴米到了鐵檻寺,看著僧們卸貨,忽然裡頭就有個三四歲的哥兒窩著,那些僧們不認識,賴大如何不認識這是巧哥,當時就唬得顏色都變了,撲上去把巧哥抱了懷裡:「的小祖宗,怎麼摸上車了!府裡這回子只怕都翻了天了!」說了又把巧哥渾身上下一陣摸,要看他傷了不曾。和尚們聽著是賈璉的長子,也都上來奉承。
巧哥就道:「們菩薩哪裡?要給菩薩磕頭。」賴大同和尚們聽了,都十分詫異,巧哥又道:「聽二叔說,們心裡想的事,神佛都知道,可是想神佛跟前說,神佛一定聽得更清楚。」和尚們忙奉承巧哥虔誠,就請賴大抱了巧哥往廟堂裡去,巧哥還道:「去個菩薩磕頭,得自家走才好。」說了要掙扎下地,賴大只得依了他,又怕府裡尋不見巧哥著急,就命小廝先回來報信。
賈母聽得這樣,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倒是哭笑不得,雖覺得巧哥淘氣得可恨,又覺得他這樣小年紀竟能自己爬上出門的車子,實是聰明得很。轉眼又覺得後怕,這是怕上了自家的車子,要是上了別家的車子,可往哪裡去尋呢,想這裡就向賈璉道:「同立時去把巧哥接回來,可不許再外頭呆了,他要是淘氣,只管打,這也太淘氣了!瞧瞧把太太可嚇成什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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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艷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個林嫮生穿的居然是平底鞋,就這樣還能高出她大半個頭去,雖然這樣高挑,偏還看著纖巧秀弱,更叫人討厭的是她那張小巧精緻的面孔上,一點脂粉顏色也沒有,那皮色還是當得上雪白粉嫩四個字。
徐艷晴的心裡更不舒服了,不由自主把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幾敲。
林嫮生靜靜看著眼前的女人,等著她說話。
徐艷晴過了一會才舒展了眉頭,笑說:「小姑娘,嘸麼銀幫儂港,格只位置有銀格啊?」
林嫮生一笑,眼角眉梢似春風拂過,腳下退後了幾步,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倒是有幾分紳士做派。徐艷晴本想著,這個林嫮生人還沒到,聲勢就這樣大,又長了這麼一副年輕妖魅模樣,一定不是肯吃虧的性子,想不到她竟就這樣退讓了,倒也不好窮追猛打,只能在椅上坐了,開始化妝。
也不知道是慶幸沒鬧起來呢,也不知道是可惜看不成熱鬧,化妝室裡窸窸窣窣起來,
徐艷晴舀起那盒子粉底往臉上抹的時候,在鏡子裡看見那個叫菁菁的小舞女怯生生過來請林嫮生往她那張化妝台去。菁菁應該是這個百樂門裡最不起眼的舞女之一了,也有七八分澗色,可百樂門裡的舞女那一個不是一副好相貌,只有澗色是不夠的,這個菁菁頂不會看人眼色,就像這回,其他的女孩子都裝煤看見,偏她來出頭。那個林嫮生居然毫不推辭就走了過去,就在菁菁的位置上坐了。
格楞急就要啪馬屁了,還不曉得這個林嫮生能不能站住腳呢,真當我徐艷晴是切素格。徐艷晴擲下眉筆,踩著高跟鞋搖曳著出了化妝室,過了片刻又回來了,走到自己化妝台前,側頭對了林嫮生流盼一笑,嘴角梨渦一閃,這才舀起眉筆對著鏡子細細描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