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這裡在賈母跟前隱晦地告了王夫人一狀,只說王夫人說賈母偏心著賈敏,連著兒子都靠後。雖說天底下就沒不偏心的父母,可父母偏心歸著偏心,叫兒媳婦在身後說了,還是在孫兒輩前說了,心裡哪能舒服,到底記在了心裡,只在王熙鳳的跟前沒有露出影兒來,就拿著別的話茬了開去。
這裡賈母正同王熙鳳說話,忽然就聽得外面有腳步聲到了門前,就有個聲音叱道:「珍珠,胡亂跑什麼呢!」一旁又有個女孩子的聲音道:「急赤慌忙的,你還當著你自己家裡嗎?老太太正同璉二奶奶說話呢。」話音才落,就聽這個叫珍珠的道:「可是寶玉跟前的李貴求我來回老太太的,說是急等著老太太救二爺呢。」
因寶玉銜玉而誕,雖然淘氣異常,但聰明乖覺,故此賈母愛如珍寶,猶如心肝一般,那珍珠的話賈母在裡頭聽了,忙對王熙鳳道:「可是哪個又為難我的寶玉了!」說了就要起身。王熙鳳忙道:「老祖宗,快別著急,我想是李貴說話不明白,或者珍珠沒聽明白,寶玉聰明乖覺,百個不及他一個的,哪個捨得為難他呢?老祖宗容我先去問了,再來回過老祖宗。老祖宗這樣生氣,可小心自己身子。」
賈母聽了王熙鳳的話,也有道理,就點了頭。王熙鳳見賈母答應了,立起身來,走到門前,早有丫鬟們把門簾子挑了起來,王熙鳳邁步到了前頭,四下一瞧,就有個小丫頭站在跟前,六七歲年紀,齊眉留著劉海,細細眉毛,單眼皮兒,臉上脹得紅紅的,低了頭立在那裡,手上就把個衣角搓來搓去。王熙鳳見著珍珠,就是一笑,點了手叫她過來。珍珠看得王熙鳳叫她,就過來給王熙鳳磕了頭,口裡叫著:「給二奶奶請安。」這珍珠本姓花,原是京都本地人,因家裡遭了變故,沒的活路了,恰逢著榮國府要買小丫頭,就把她給賣了,也是賣倒的死契。賈母因喜歡她文秀聰明,就擱在了身邊。這些日子下來,倒也顯出懂事來,若是往日後看去,更是個有心計有成算的人,只不曉得這回怎麼就這樣冒撞了。
王熙鳳便道:「你怎麼嚷嚷得就叫救人?這樣的話也是能胡亂喊的嗎?小心驚著了老祖宗,李貴到底是怎麼說的?」珍珠就道:「回二奶奶的話,李貴說,先生說寶二爺沒背出書來,老爺氣了,又不知道趙姨娘在一旁說了什麼,老爺就要打寶二爺呢。」王熙鳳眉頭微微一皺,暗道:老祖宗對寶玉猶如命根子一般,因著寶玉自己淘氣,不肯用心向學,每回二老爺責怪,老祖宗便不大講理,反怪著二老爺對寶玉太過嚴苛,可謂溺愛非常。這回聽著二老爺要打寶玉,必然生氣,說不得就要訓斥二老爺,別的也就罷了,偏我在這裡,二太太本就疑心著我不肯替她出頭,別是想著我在期間說了什麼,這還罷了,偏期間又有趙姨娘在內說話,要是疑著我在內**鬼,日後哪裡還能信我。就道:「你早些把話說得這樣明白豈不是好!怎麼就學人家大呼小叫,又不說實情,耽誤了多少事。」說了,自己回過身去,就把珍珠的話學給了賈母聽,只在中間略去了趙姨娘這一句。
便是王熙鳳略去了趙姨娘,賈母聽了,也是大怒道:「寶玉才多大!整日裡就逼他唸書寫字,還不把他的膽兒都唬得破了,哪裡還記得!就為這個要打他,他這個父親可是好狠的心!要打寶玉,倒是先來問問我!」就命人要傳賈政來。
王熙鳳在旁忙勸道:「老祖宗且息怒,聽我說一句罷。便是二老爺逼著寶兄弟讀書識字,可也是想他上進,為著他好的。老祖宗說可是不是呢?老祖宗就容我這個做孫媳婦的大膽說一句,誰不知道,老祖宗疼寶玉,可也是疼二老爺的。可如今就為了這個巴巴的把二老爺叫了來,不知道的,還當著老祖宗不疼二老爺了呢。倒不如,就去把寶兄弟叫了來,就說老祖宗想寶兄弟了。想來二老爺就是要罰寶兄弟,聽著老祖宗要見孫子,二老爺素來孝順老祖宗,也不能攔著的。只消過了這個氣頭,二老爺也就消了氣,寶兄弟也不能挨打,豈不是兩全其美?」
賈母聽了王熙鳳的話,臉上一笑道:「你這話有理。」說了就把身邊的大丫鬟看了一眼,命她即刻去傳話。不一會就聽得腳步響,就見賈政走在前頭,身後卻是寶玉邁著小腿緊緊跟著臉上猶有淚痕。
王熙鳳見賈政進來,忙立起身,退到一邊,待得賈政見過了賈母,也過來給賈政請安,自己就退在了一旁。那賈母也不理賈政,只向寶玉招了招手道:「寶玉過來。」寶玉抽噎著把賈政看了一眼,腳下只是不敢動。賈母看得這樣,心上的火就更大了些,故意道:「你過來,有我在,看誰敢打你!」說了,就把賈政瞪了一眼。
賈政忙道:「母親,兒子並不敢打寶玉,只是他連著幾日都沒把書背出來,兒子一時急了,教訓了幾句罷了。說要打他,也是想著嚇嚇,哪裡是真要打他。」賈母冷笑道:「他才多大,不過四五歲,已認了幾千字在腹中了!我只給你說,你四五歲時,還遠不如他呢!你父親都沒打你,你如今倒有嘴臉來說兒子了!看看他唬得這樣,我這個老太婆都心疼,你還是他父親,倒不在心上,自然,你還有小老婆生的兒子,自然不在乎這一個!」賈政叫賈母這番話說得臉上紅赤,急道:「母親這樣講,兒子哪裡受得住。」
賈母就把個桌子一拍道:「我說你幾句,你就受不住,你對著寶玉滿口的喊打喊殺,他才多大,就受得住了?!」王熙鳳在一邊聽得賈母說的實在厲害,只怕賈政臉上掛不住,正是十分尷尬,只得過來勸解,又命親自過去把寶玉拉在賈母跟前,推著寶玉與賈母瞧,勸道:「老祖宗請看,寶兄弟可是一點子傷也沒有?二老爺雖說重了,總也是想著寶兄弟日後能光宗耀祖,振興我們榮國府的。」賈母的怒氣方漸漸止住,就同賈政道:「即這樣也還罷了,你且下去,你在這裡,寶玉只不自在。」賈政到了這時也是滿心灰心喪氣,給賈母請了安,方諾諾的退出去了。
這裡鬧的一場,王夫人如何能不知道,忙穿了衣服趕來,到得賈母處時,賈政已叫賈母趕了出去。卻說賈母見寶玉哭得臉上都花了,就命丫鬟打水來給寶玉擦臉,也是丫鬟手腳略重了些,寶玉便要躲閃,賈母在上頭看了,就拍著桌子怒道:「沒有用的東西,寶玉還是個孩子,哪個叫你下那麼重的手!」王熙鳳在一旁聽了,忙摘下指環,金釧,淨了手過來,接過了丫鬟手上的面巾,親自替寶玉擦臉,口中還哄道:「好了,寶兄弟最乖了,可不哭了,老祖宗心疼呢。我們擦了手就陪著老祖宗說說話好不好?」一句話,既哄了寶玉又哄了賈母,顯得她有孝心,賈母聽著,心裡也就喜歡,點了頭笑道:「寶玉,可聽到你鳳姐姐的話了?你父親那裡我都替你說話了,可不許再哭了,再哭我就惱了。」王熙鳳替寶玉擦了臉,拉了他的手送在賈母跟前笑道:「老祖宗也欺負寶玉。他到底還小呢,一時忍不住哭也是有的。」說了,就在寶玉的頭上摸了摸。
便是這時,王夫人也到了,見的就是這一幕,放了心,腳下也放緩了,走在賈母跟前,堆了笑臉道:「老太太。」賈母把王夫人看了一眼,不知怎麼就想起來王熙鳳說的話,臉上就有些笑不出。也是她如今是寧榮二府的老祖宗了,喜歡誰不喜歡誰,都沒人呢敢說什麼,故此就道:「你也來了。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最疼珠兒,這原也難怪你,父母總是偏心些的,珠兒又是個上進懂事的。只是如今他已沒了,寶玉還小,你總要多看顧些。今兒虧得有我,若是我不在,可是要叫他父親嚇煞了。」
王夫人哪裡知道自己無意間在王熙鳳跟前脫口說賈母偏心的話已然叫王熙鳳遞在了賈母跟前,只當著賈母不悅自己來的晚了,就道:「老太太,我並不敢說自己沒念著珠兒,我也知道珠兒沒了,寶玉又小。只是老爺要寶玉上進,也是為著他日後前程,我也不敢很攔。」
賈母就道:「我知道你們都是要他上進,只有我溺愛不明。即這樣,我也不要他在我跟前了,若是日後他不能為官作宰的,豈不是我的罪過了!」王夫人聽了賈母這幾句,臉上都白了,滿口道:「老太太說這話,媳婦當不起。老太太疼寶玉,遠比媳婦更甚,媳婦哪裡敢對老太太有一絲怨念。」說了,又把眼睛看著王熙鳳,意思是要王熙鳳幫著說幾句。
王熙鳳在賈母跟前遞小話兒,也沒指望著賈母能立時發作王夫人,不想也是湊巧,賈母的心肝寶貝寶玉險些叫賈政打了,作為生母的王夫人倒是遲遲不至,像是不大把這個兒子擱心上一樣,賈母便勾起氣來,立時就給了王夫人沒臉。依著王熙鳳本心,看著王夫人在賈母跟前吃看虧去,只有喜歡的,只是這回自己要不出頭,王夫人懷恨不說,賈母何等人精,必然要起疑的,所以只得過來道:「老祖宗,不是我幫著太太說話,老祖宗可是冤枉太太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女乒的決賽看得我一肚子氣,什麼裁判啊,毀掉了一場原本可能極為精彩的比賽。
還有,我忽然萌了一對cp,要不是他們年紀太小,我都要說,求你們了,在一起吧。
最後,阿冪要給各位親們道歉,阿冪看比賽,耽誤更新了,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