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因聽說姑媽賈敏同姑丈林如海之子週歲,老祖宗喜歡賈敏,推及外孫子,就命著王夫人重重的備一份厚禮送去。王夫人原意是要叫著王熙鳳去備的,只消王熙鳳這回答應了,若是辦得妥帖的,日後其他事也好緩緩的放手,都叫她做去。只不想王熙鳳依舊不肯,又指著賈璉說話,王夫人也不好強逼,只得緩了口氣,只說叫王熙鳳在一邊看著,有什麼想的不周到的地方,提醒了她就是。只是王夫人說起這些時,不免想起賈敏在家時賈母各種溺愛來,說話間不免露了些酸意。到底也不是寒門小戶出身,說了幾句自己也覺醒了,就住了口,又拿著別的話岔開了。王熙鳳只做沒留心,也順著王夫人把別的話來開解。姑侄倆個又說了回閒話,王熙鳳也就從王夫人處出來,就領著丫鬟婆子們往回走。到得家裡,自有鄭雪娥,傅綠雲帶了丫鬟們過來服侍。
到了晚間賈璉回來,夫婦兩個相對吃了飯,坐著喝茶,王熙鳳想了回便叫鄭雪娥,傅綠雲幾個下去,看著沒甚人了,這才向著賈璉道:「二爺,今兒太太同我說,林姑媽的兒子要週歲了。老祖宗命備賀禮,太太只委了我去做,我因想著林姑媽是老祖宗心尖子上的人,這禮斷不能薄,我從前又沒經過事,可不敢接手,萬一失禮,可是大事。所以我便同太太說了,要給二爺說了,二爺答應才好做的,到時太太要是問著二爺,二爺可不能把我推出去,不然,我可不能同二爺干休。」
賈璉正喝茶,聽了王熙鳳這幾句,一口茶就沒含住,險些噴了出來,倒是嗆了下,就看王熙鳳,見她一身的家常裝扮,粉面上微微含著笑,雲鬢半偏,珠釵半斜,十分的嫵媚風流,心思先軟了,又聽著她拿著自己去擋王夫人,偏說得帶著三分嬌嗔,叫人沒法真生氣,只得歎道:「我一早說,我既娶了你也只得認命為你鞠躬盡瘁罷了。連田地的事我都肯替你扛了,這等事,我還能不答應你嗎?為著你,我連父親同叔叔,珍大哥都瞞著呢。」
王熙鳳就道:「二爺這話說的,我想著買地可是為了誰呢?我日日在家裡,吃穿都在公用裡,能花多少錢!我只想著二爺到底是個官兒,在外頭也有應酬,總是自己有些私房銀子好些。我又不懂別的,只看著我們家莊子上每年都有銀子,並東西進項,這才想著要買地,別的不說,這租給人佃農的,每年也總有些收益。二爺要是不喜歡,那你把地賣了就是了。」
賈璉看著王熙鳳半嗔半惱的模樣,忙笑道:「我不過玩笑一句,你就當真,還同我急了,真是小女子。我如何不知道你是向著我,罷了,罷了,只當著我錯了,奶奶勿怪。」說了又正色道,「奶奶,你當真不知道,太太要你做事,那是想著把家事一點點交了你手上,你怎麼倒是不情願呢?」賈璉卻是另有心思,只為賈母偏愛次子賈政,倒把個榮國府叫賈政住了,嫡長子的賈赦反住在了榮國府隔斷的園子裡,身為賈赦之子,賈璉要是沒一絲怨氣,也真是個沒氣性的了,只是礙著祖母健在,他無能為力罷了,這回看著王夫人頗有提攜王熙鳳的意思,不免心思活動,想著王熙鳳若是能幫著料理家事,日後長房要收權,豈不便宜,不想王熙鳳只是不肯。賈璉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到底問了王熙鳳。
王熙鳳也不好把自己不想再同從前一樣每日費心事想著省儉的法子,總是無奈,多少時候不得不把自己嫁妝拿來貼補,還不落著好的心思說給賈璉知道,只笑說:「太太雖肯抬舉我,可我不過略懂些皮毛,只怕辦不好事,叫太太失望還罷了,要是連累了二爺沒臉,我心上也過意不去。」賈璉聽了這話,就把失望去了,反覺得王熙鳳又美貌又體貼,自是喜歡,就把王熙鳳狠狠奉承了回才罷。
卻說王夫人也同王熙鳳做了十多年姑侄,知道自己這個侄女兒,叫自家哥哥自幼假充男兒教養的,素有志氣,在家時便不大看得上自己那些侄兒們,總說他們枉做個男人,總沒個氣性決斷,常說自己要是個男人也不能輸了他們。便是幫著哥嫂們料理家事時也是有決斷有主意的。只是礙著當時還是個沒出閣閨女,不免靦腆些,只以為等著她出了門子,必然是個玲瓏八面,殺伐決斷的性子,卻不想才嫁過來時,倒還是有些揚眉的勢頭,可病了一場起來,性子就有些轉了,倒是不肯占賈璉先的模樣。這還罷了,每回自己抬舉她管事,這個鳳哥兒不是說著自己年輕不懂事,便推著賈璉不肯,只是不肯點頭。
一回兩回還罷了,這次數一多,王夫人心上就奇怪,疑心著或是邢夫人在王熙鳳跟前說了什麼,便所以覷個空就把王熙鳳跟前的平兒叫了去,又揮退了房裡伺候的丫鬟,只留著碧草一個,向著平兒是:「你跟著你們奶奶最久,她也愛抬舉你,偏你倒是肯辜負她。」平兒不明白王夫人的意思,忙跪了在地道:「太太說這話,我只當不起。我是打小就跟著我們姑娘,我們家姑娘對我們這些做丫頭的,雖也有些嚴厲,可從不朝打暮罵的,跟了我們姑娘正是我的福氣,我如何敢辜負我們姑娘。」
王夫人聽了這話也就道:「你即這樣懂事,我也放心了。只是我如今年紀大了,身子也一時好一時不好的,總想著有人肯替我分憂才好。別說你們珠大奶奶是個泥性子,便是她是個能幹的,我也到底想著我和你們奶奶是姑侄倆,總是你們姑娘才貼心。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只是辜負我的好意,倒像是我要害她一樣。你跟了她這些日子,可明白她怎麼想的嗎?」平兒聽了就道:「太太快別生氣,我想著或是我們奶奶年輕,自己心上沒個底氣,怕辜負了太太的好意罷。哪裡能有別的想頭呢。」王夫人聽著在平兒處問不出什麼,也只得罷了,就笑道:「即這樣就好,我只怕著有人在你們奶奶跟前胡說了什麼,使得我們姑侄生分了,我心裡就不能安心。」
平兒也是個極聰明的,不然也不能做到王熙鳳心腹,聽了王夫人這話如何不明白,必是王夫人疑心著有人在王熙鳳跟前說了什麼,致使王熙鳳不肯幫著她做事,要說這個人,再沒旁個的,王夫人必然疑著邢夫人,忙笑道:「太太快放心,我們奶奶心裡可只有太太一個呢,哪裡就能聽了別人的話同太太生分,再怎麼著,血脈在這裡呢。」
王夫人聽著這幾句,也只得罷了,就命碧草取荷包來賞了平兒,又拉了她的手道:「我的兒,你也知道我素來拿著你們奶奶當著自己女兒疼的,你也要替我盡心才是。」平兒手上捏著荷包出來,就回了房。豐兒見她去了許久不免要問,平兒就道:「也沒什麼,不過是太太叫了我去問問奶奶自病了那場後,身子可健全了沒有,若是要著什麼只管和她說去,別委屈了自己。」
豐兒不知道詳情,倒是信以為真,只笑說:「我就說親姑侄的,哪裡就有不好的。」平兒臉上只是一笑,心中卻有心思,想著王夫人即問了她這些,怕是對著自家奶奶不肯順從她生了芥蒂,自己臨回來時,她說的那些話兒,分明是叫自己看著奶奶,有什麼就去告訴她的。平兒到底和王熙鳳是從小的情分,不忍就拋了她去投王夫人,便是去投了王夫人,平兒也知道,那樣自己算是賣主求榮了,也得不找好。平兒心上就栗六起來。
便是這時,就看得裕兒捧著小小的一個填漆茶盤,盤內一個小蓋鍾兒過來,原是王熙鳳要茶。平兒就從裕兒手上接了,笑道:「我去罷。」說了就端了過去,進到內室就見王熙鳳正坐在炕沿上,倒像是盤算什麼的模樣,便走過去把個蓋鍾兒擱在王熙鳳手邊,仗著自己跟王熙鳳最久,素來得她的青眼,大了膽子道:「奶奶,我只不明白一事,說了你可別怪我。」
王熙鳳就把平兒瞅了一眼,臉上一笑,道:「什麼事?」平兒見她和氣,便道:「太太想叫奶奶幫著理事,原是太太念著親姑侄的份上,不然如何不叫珠大奶奶呢?奶奶反拒了,旁的也沒什麼,太太心裡若是覺得奶奶不肯同她一條心,可怎麼好?如今這裡可是,二老爺,二太太當著家呢。」王熙鳳就一笑道:「我道是什麼,這話你原也說的有理,只是你沒想著,論著娘家身份,我同二太太是姑侄,論著在這裡,我們倒是嬸娘同侄媳婦,哪有侄子媳婦在嬸娘跟前指手畫腳的?別忘了珠大哥雖沒了,還有珠大嫂子同蘭兒在呢,論理,該珠大嫂子替姑媽分憂才是正理的,便是珠大嫂子守寡不便,可如今我正經婆婆都在,我要真幫著姑媽了,我又怕著叫人知道了,或者說我不孝順自己婆婆,眼裡只有個姑媽,或者說我和姑媽心狠,要把持整個榮國府,平兒叫王熙鳳這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只得笑道:「奶奶說的是。」
王熙鳳就端了蓋鍾兒起來喝茶,又慢慢問道:「二爺出去了還沒回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沒能更新,對不起。
我真心覺得在奧運期間開坑是個錯誤的選擇,我會不會被拋棄啊……
還有,我能說棒子真惡性,孫楊加油,200米也滅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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