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照片有些泛黃,上面有七個人的合影,金善尹拿起照片,第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個穿花格子襯衫的人,那人臉型已經模糊,分辨不出男女,但從穿著上來看,分明是個女孩。
照片上女孩臉部位那塊,有一個拇指那麼大的白斑,像是被長期擦拭所致。金善尹手不住的顫抖,眼淚吧嗒吧嗒滴在了這張相片之上。
因為這個花格子襯衫的女孩,正是當年那個青澀的自己!
這張照片,還是金善尹沒上大學時期,所拍攝的。老爺子一生不喜歡拍照,所以一家人的合影,就這一張!
看著上面發白的印痕,金善尹知道,這肯定是老爺子長期摩擦的緣故……
照片上老爺子兩鬢白髮,一本正經,沒有一絲笑容,只是臉上有一道很深的劍眉,如同濃墨重彩中最點睛之筆,將他整個人都凸顯的十分有氣勢。
而旁邊的李紈悅,卻一臉笑意,看上去心情大好。在兩人前面的,左手邊有四個差不多的男孩,都一臉堅毅,這是金善尹的四個哥哥。而右邊,就是最小的金善尹。
這張照片,是在她十七歲生日時拍的。
金善尹一輩子都記得,因為也是那天,她一輩子的快樂沒有了。老頭子對她宣佈了一件事情,讓她對於未來,一片恐慌。
淚水,一下子將泛黃的照片浸透,金善尹眼圈紅腫,看著照片中的老爺子。彷彿想起他不苟言笑的表情,還有每次寵溺的摸著她的頭。一邊摸一邊說著的話。
「這是我們家的唯一的小公主啊……」
李紈悅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看著她有些養尊處優後發福的樣子,有些欣慰,更多的,卻是感歎時光的流逝。
「我們老了,馬上行將就木,子女不給我們送終,這肯定說不過去。老頭子也快九十了。估計也活不了幾年。
小元現在躺在這,你就是不替你自己考慮,也要替他和小曦考慮一下,你難道還希望下次再發生類似的情況?
只要我沒死,就能保住他們健康快樂的成長,還有誰敢傷害我李紈悅的孩子?」
金善尹還在那哭著,隨後抬起頭。看著自己的母親,原本記憶中烏黑亮澤的長髮,已變成一團銀絲……那永遠不老的容顏,竟然有了皺紋的痕跡……
她老了,也變了!
她終究不可能像二十年前那般,張口說出一個滾字。臉上沒有一絲挽留的意思;她也不可能像二十年前那般,天天掛在嘴邊的,就是我李紈悅從來不求人,我不求你回來,走出一個門。就不要再踏進來……進來哪條腿,就打斷哪一條……
她終究要老去。這性子,雖然火爆,但已經有了人情味。
金善尹淡淡的想著,就覺得這個老太太,變得不那麼可惡,而是有些可愛了起來。
李紈悅看著自己的女兒,就那般一聲不吭的望著自己。等了一分鐘,她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如同看破紅塵的得道高僧,眼中清澈無波,讓人猜不透一絲想法。
李紈悅心中不由的焦急起來,自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難道還是鐵石心腸,無動於衷?當年出走時自己對她的話語,難道傷害,就這麼深。
深到一輩子,都要怨恨自己?
李紈悅微微歎了口氣,這件事,又何嘗不是她這輩子唯一後悔的事情。想到這,她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對自己的女兒,還要顧全什麼臉面……只要和和她重歸於好,就比什麼都重要。血濃於水的親情,那才是最重要的。
李紈悅收起臉上的所有表情,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麼正經過。她走到了女兒的面前,低聲說道:「媽求你,就當憐憫下我這個可憐的老太太……當年的事,是我李紈悅錯了!」
轟!
這句話,讓金善尹的所有情緒,一下子拋到了九霄雲外。她也已經為人母,看著兒子躺在病床,她比誰都心痛。
兒子女兒,是媽媽手心手背的肉。她怎能不理解母親李紈悅此時此刻的心情。她其實從她掏出照片,就已經原諒了她。只不過看著手中的這照片,讓她勾起了更多的回憶,這些記憶一旦想起,如同水庫開閘了一般,止都止不住,所以她一直愣在那,沒有說話。
這反而讓李紈悅誤解了……
不過李紈悅的反應,也讓金善尹第一次覺得她,不再那麼強勢!
「……當年的事,是我李紈悅錯了……」
這句話,如同颶風海嘯在金善尹心頭席捲,這輩子,她何曾聽她說過認錯,即使是她的錯,她也從來不會承認。
今天,是第一次。
金善尹有些感動,她一把上前,緊緊抱住了李紈悅的身子,哽咽道:「媽……」
她有好多話想對她說,但叫了這一聲之後,她感覺喉嚨口,像被什麼堵住一般,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在那個一瞬間,金善尹淚流滿面,她等到了母親的道歉,但心中,沒有一絲自得解脫,反而是一種傷感。
作為母親,她清楚知道李紈悅是愛她的,就像自己愛兒子女兒一樣;而作為女兒,她覺得這二十年,她虧欠了她許多。
為了一個矛盾,母女倆彼此慪氣了二十年。這二十年,流逝的不僅是容顏,更多的,是陪伴父母的時光。
「媽,女兒錯了……女兒不該——」
「別說了,小尹,媽明白,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就讓它過去吧。只要將來,我們認識到自己曾經失去過什麼,就會加倍珍稀如今所擁有的時光!」
李紈悅眼中也有些泛紅,她本是個極其堅強的女子,但還是有些濕潤,二十年的時間,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
母女倆抱了一會,還是李紈悅先鬆開了手,拍了下金善尹,兩人眼神一個對視,相視一笑,泯去了二十年的恩仇……
母女倆,又重歸於好!
這一切,紀若曦都看不到,他此時剛把事情的經過,說給父親聽完。而紀城在聽到李紈悅把徐家人一頓打罵後,原本緊繃的神情,也一下子鬆弛下來。
他目光看著病房,心頭已經知道,母女倆之間,應該能夠和好了……就因為李紈悅為了紀家,這般不顧一切,老太太一定是原諒了女兒才會這麼做的。
這般想著,他被將這事放下,看向了走廊中的徐氏一家。目光掃過一臉鐵青的徐石和左右為難的徐亭如,再看向臉腫的像豬頭的徐子超,和一臉晦暗的李楠,心頭微微歎了口氣:「老太太的還是這麼彪悍,遇到不平事,做不凡人!」
心中雖這麼想,但他還是走到了徐亭如身邊,指著徐子超和李楠道:「亭如,還是先讓你夫人和兒子,去救治一下吧,不然留下什麼後遺症,可不太好……」
「唉,紀城,這次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絕對不會讓你為難。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讓子超,抵上一命得了……」
徐亭如一咬牙,狠狠的看了眼徐子超,眼睛中有些血絲,手捏成拳,有些顫抖,他內心一百個不願意自己的兒子,眼睜睜讓他去送死。
這可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啊!
換了是誰,讓自己的兒子去死,都是一件很難抉擇的事情。
徐亭如心中雖有不願,但為了徐家,他必須捨棄。
任雙拳捏著吱吱作響,他還是如同錚錚漢子一般,對著紀城道:「紀城,一星期我給你結果。」
紀城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心中也有些左右不定。他本就不是一個殘忍之人,對於兒子的重傷,他是有憤怒。
他也有衝到兇手面前拚命為兒子報仇的衝動,但閒雜冷靜下來想想,一切都值得嗎?
傷害兒子的,可是曾經好友的兒子……當年兩人的關係,根本沒這麼僵持!
一時間,他也變得左右為難。
正在他倆沉思之際,走廊過道內,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只見徐子凡眉頭緊皺的飛奔而來,看到了走廊盡頭的紀若曦,趕忙上前道:「小曦,紀元他怎麼樣了?」
「情況不太好,醫生說了,一個星期的觀察期……」紀若曦有些無奈的說著,而徐子凡的臉色,頓時一下子變了。
「小曦,抓到兇手了嗎?」徐子凡的臉上,出奇的沒有憤怒,變得無比冷靜,冷靜的眼神中彷彿透露著陣陣寒意。
紀若曦知道,這是他最可怕的時候。
只要露出這表情,誰惹他,他就把對方大卸八塊,不死也得脫層皮。徐子凡當年打架,也是一個好手!
「我叫老爸帶人把那孫子給做了!」徐子凡還在那咬牙切齒的說著,他說的老爸,當然是卡叔。
吳敵其實早就醒了,但他卻出奇的沒有說話,而是在想著自己的身世……等李紈悅出來,自己顯然是要去找他爺爺的。
對於自己的身世,是吳敵一直以來的心病,他總感覺自己從小到大,像一個謎團一般,父母,家庭種種,都和他無關。
這一切,也許等找到自己的爺爺,會有一些答案。(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