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這是最後一次在這裡睡覺了吧。」
陸希看著自己簡陋的小房間,心裡泛著一絲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感覺。再怎麼樣的狗窩,也畢竟給了自己家的感覺,說要一點也不留戀那也是不可能的……
少年咬了一下嘴唇,很是大叔范兒地歎了口氣,開始打點起行裝。
一件風衣,兩件獵裝,兩件冬裝,四件夏裝,除了身上穿的這一件,這是他目前所有的衣物。那件風衣的是用地形龍的皮做成,內部襯上了狐熊的絨毛,兼具了美觀和實用性,這是蒂朵和妮可姐妹親自為自己縫製的。
陸希咬了咬牙,將風衣折好,放在了箱子的最下面。
這是他最寶貴的東西之一。如果可能,他是不太會穿著這件衣服去日哂雨淋的。
一千一百二十三枚金奧銖和個十八銀索爾,這是陸希目前攢下的所有積蓄。
這算是一筆巨款了,足夠在奧克蘭的平原上買一個不小的莊園。按理說,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有這樣的身價的,但他好歹也是「諾爾達發展集團」的創始人兼股東,還經常打著「五星級明星導遊」的旗號騙冒險者和遊客的小費,這才算是薄有資產。可和其他一年半年之內就能富可敵國的穿越者前輩們相比,陸希已經是很失敗的了。
另外,陸希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娜蒂亞聯邦,號稱人類世界中最進步的國度。據說那裡的物價越來越高了,一顆大白菜說不定也要萬兒八千的,手裡這點積蓄,拿到聯邦首都可能還買不起十平米的筒子樓……
呃,做助手,應該會包吃包子工資吧。那個老魔頭看起來倒並不像是個吝嗇鬼……不過這也說不准,政客和磚家是最靠不住的兩種人,更何況政客加磚家集於一身。
陸希將衣物和積蓄打了一個大大的包袱,最後,視線停留在了一張小小的畫像上。
這是一張用天然冰晶和成像魔法形成的畫像,其清晰度和美觀都超過了數碼相片,但製作不易,光那塊天然冰晶就已經是價值連城的至寶了。
那是陸希在十五歲生日的時候,大德魯伊蒂法裡奧送給自己的禮物。
冰晶照片上,蒂德莉特一隻手摟著陸希的脖子,一隻手則壓著陸希的頭,如同一個正在欺負弟弟的惡霸姐姐;而妮維雅則緊緊抱著陸希的胳膊,滿臉都是甜蜜的笑容,。
「不知道妮可怎麼樣了……」
敲門聲從門外傳了進來,陸希只能從百感交集中驚醒過來,趕緊打開了門。
進來的人是蒂法裡奧,他一手提著烤雞和烤兔,一手則提著兩瓶酒。
「我們倆有多久沒喝酒了?」大德魯伊笑問。
「自從您去冰晶殿堂當宅男之後就沒有了。」陸希回答。
「那叫閉關冥想你個混小子恩,這樣一算,至少有半年多了。」蒂法裡奧點了點頭,「快把門關上,被那幫老木頭發現就麻煩了。」
「即使是被蒂朵姐發現,您也沒好處好吧?」
「那你喝不喝?」
「喝」
精靈崇尚自然,喜愛食素,偶爾的捕獵的行為也只是動物的皮毛和骨骼,很少是為滿足口腹之慾,但也許是因為蒂法裡奧那半龍的血統,大德魯伊閣下對肉食和美酒的渴望甚至超過了絕大多數的人類。
酒過三巡,半隻烤兔也下了肚,陸希的臉已經開始泛紅,頭腦不清,但蒂法裡奧卻依然面不改色。龍族的血統帶給他的,不只是力量,還有超人的食量和酒量。
「我們給你找了個便宜老師,你不會怪我們吧?」
「說實話,是有一點。您是知道我的,最討厭就是被人安排自己的生活。」藉著酒勁,陸希的膽子明顯大了不少,「雖然我也明白你們的好意,但是也未免太突然了。」
「也許是突然了一些。」蒂法裡奧說,「不過,沒有提前和你商量不是我們要干涉你的生活,而是為了讓這個突發事件刺激一下你。關鍵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小露西,你認真地告訴我:你,想要變強嗎?」
如果是其他人問,陸希絕對會斬釘截鐵地做成肯定的回答。畢竟,任何一個穿越者如果沒有闖蕩四方佳麗三千神淨討魔天下無敵這樣中二夢想,怕是連讀者也不相信。
可是,當陸希面對著自己最親近的人之一的時候,他卻不由得沉默了。
沉默了良久,陸希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對於這樣模稜兩可的答案,蒂法裡奧卻似乎早有預料,他點了點頭,答:「不知道就對了,因為你大概已經隱隱感覺到:擁有力量,就必然意味著責任。」
陸希的臉上勉強地一笑,沒有回答。
「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個強者的舞台,弱者只能順應強者創造的世界法則,卑微地成為歷史長河的一部分。無論當權者用多少華麗神聖的口號美化,但這就是事實。」
「這可不見得,」陸希忍不住道,「被視作弱者的凡人才是世界真正的基石,當他們覺醒起來,聯合起來討伐操縱他們的命運的強者時,諸天神佛也只能煙消雲散。這才是真正的世界法則,不然你以為眾神時代為什麼會結束呢?因特納雄爾就一定要實現,烏拉」
「然後呢,『弱者』中的強者成為新的神,世界便又開始了另外一次循環。」大德魯伊嗤笑一聲:「無論聯合起來的弱者能掀起怎樣的滔天巨浪,他們個體也終究只是一滴小小的水珠,也只有強者,才能青史留名。小露西,你想做哪一種?」
「一般人讓他選擇,都會是後者吧,這不廢話嘛?只是,老爹啊,你以為什麼才是真正的強者呢?曾經有個很文藝的傢伙對我說:權勢、金錢、智慧、蠻力,即便擁有了所有的這些,也不見得會是強者。只有心靈上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老爹,你以為如何?」
「精闢,絕對的至理名言。」
「可是,我現在連自己為什麼要變強都不知道,何談心靈的強大呢?」
「哈哈哈∼∼這個世間所謂的強者又有幾個人知道變強的理由呢?你有了這個疑問,至少我不用擔心你墮入魔道。」蒂法裡奧撫鬚大笑,拍了拍陸希的肩膀。隨後,他的表情緩緩地嚴肅了下來,說道,「這個答案,只能由你自己去尋找,不過,這並不是你不願意變強的理由。」
「……恩,也許我可以在變強的過程中找到這樣的理由呢。」
「沒錯,想到就要去幹。言必行,行必果,這才是大丈夫所為」蒂法裡奧笑得更加歡快,臉上的皺紋都彷彿洋溢出喜氣。
「只是,老爹啊,如果我走了,就沒人陪你喝酒了。」
「臭小子,還用得著你來擔心我。我蒂法裡奧半神之體,天下無敵。世界之大何處不可以去,還怕找不到酒友?」
「還有,老爹啊,我都要出遠門了,從此就要脫離你們的庇護了,就沒有什麼餞別禮嗎?」
「早知道你小子是個雁過拔毛的主兒,」蒂法裡奧沒好氣地說,「沒有什麼都沒有」
「馬上我就要離開溫暖如畫的諾爾達森林,然後去面對那人間滾滾的紅塵惡世,如果沒有一點自保的力量,一定會被人抓去切豬肉,上老虎凳,灌辣椒水。」
「所以才要叫你跟奧魯賽羅好好學習別老想著借助外力」
「被小混混勒索的時候,我一定會說自己是蒂法裡奧的弟子,讓老爹您來給我報仇。當然,到了那個時候,全世界都會知道:堂堂的德魯伊長老,啟明戰爭十二英雄之一蒂法裡奧的弟子,竟然連小混混都打不過……」
「……嗯,既然你都叫我老爹,看著你出遠門,卻連一點表示都沒有,是有點說不過去。」
「沒錯沒錯。」
蒂法裡奧的手伸進袖子裡,摸摸索索地掏了半天。他抽出手臂,手裡已經拿著一團貌似用不知名的,沾滿各種污漬的金屬製成的不知名物體。
「這玩意……是抹布嗎?用金屬做抹布,老爹,我真佩服您的腕力。」
蒂法裡奧瞪了陸希一眼,「抹布」在他手裡展開,分明便是一件無袖的鎖鏈甲。
「這是我年輕時候使用過的防具,經由矮人的羅恩格夫大匠師精心製作而成。鎖鏈是秘銀含量極高的合金,內襯精金製成的護心鏡,上面還篆刻了魔法紋章,可以在其間儲存防護魔法。如果有了這件鏈甲,一般的武器和法術都不可能傷得了你。」
「謝謝老爹……只是,傳說中的神聖金屬秘銀和精金為什麼會呈現這種顏色呢?你還說沒把它當抹布使?」
蒂法裡奧不由得老臉一紅:「到底要不要?」
「要,要。」陸希趕緊一把搶了過去,他在剛才已經用過探查術得到了這件鏈甲的數據。
名稱:骯髒的秘銀鑲金鏈甲。品質(銀色傳世)
屬性:身體護甲35,火抗+12,風抗+11。儲存魔法:石膚護體410,奧術護罩310(可獅充能)
(系統建議:由於沒有妥善保存,這件鎧甲被大量的灰塵覆蓋,不過秘銀精金是不會因為時間而破敗的,只要好好清理,一定可以恢復本來的光輝)
只要把這件鏈甲一當,在娜蒂亞首都一環裡買套房子是夠了,前提是得好好洗洗。
「另外,這是蒂朵讓我給你的。」蒂法裡奧又從懷裡掏出一柄的長劍。劍鞘是用神木的樹皮製成的,金屬製的劍柄上用冰晶和翡翠鑲嵌出古樸的魔紋。
「為什麼剛剛她不自己給我呢?」陸希伸手接過,疑惑地打量了起來。劍是典型的騎士雙刃直劍,與精靈常用的葉形劍和彎刀大相逕庭。
「蒂朵也是女孩子,即便是決定了的事情,也是需要糾結一下的。」蒂法裡奧說。
「呃,聽起來你好像拿來了一件很不得了的東西呢。」陸希接過了寶劍,眨了一下眼睛,迅速得到了它的信息——這只是一把銀色品質,用秘銀混合上等鋼鐵打造的鋒利寶劍,冰晶和翡翠的魔紋還能帶來力量2,靈巧3,感知2的加成,雖說也算貴重,但並非什麼傳奇神兵,怎麼不至於讓一個大祭司那麼鄭重其事吧。
「這是當年帕恩的佩劍。這個名字,你應該很熟悉吧?」
陸希的手一軟,寶劍差點從手裡掉了出去。
「蒂朵姐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陸希把劍遞了回去,「這,這太貴重了,我絕對不能要。」
蒂法裡奧卻抄著手並沒有接:「蒂朵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既然把劍給了你,就說明她準備往前看了。劍如果能發揮他應該有的能力,帕恩的在天之靈也會開心的吧?」
「可是,為什麼是我呢?我不懂戰鬥,將來應該也是走魔法師路線,應該還有很多更能發揮它威力的戰士吧?這可是帕恩的佩劍啊」
「在你的心目中,帕恩究竟是什麼人呢?」蒂法裡奧眨了眨眼睛,如此地問道。
「這不是廢話嗎?蓋伯亞的黎明騎士,啟明戰爭時期的龍騎士團團長,十二英雄的領袖,克諾烏斯大帝的好基友,蒂朵姐的……愛人。」
「既然是這麼偉大的英雄,那麼他的佩劍,你不覺得太普通了嗎?」
說起來還真是這樣。帕恩去世之後,龍騎士團連續有過八任團長,每一位團長都是當代最偉大的,最具盛名的戰士,和他們的故事同樣傳奇的,還有手中那一柄柄曠古難尋的神兵。
比較起來,這柄不過銀色品質的劍還真是不起眼。
「劍是劍士靈魂的延生。蒂朵也許只是希望帕恩的靈魂能夠通過這把劍,教會你真正的英雄之道吧。」
我才不想當英雄呢?不知道英雄都不得好死嗎?你看看帕恩,雖然萬古傳頌,卻也害得蒂朵姐以淚洗面那麼多年……嗯,算了,他作為人類,就算沒戰死也不可能活到現在吧?
看到蒂法裡奧的態度,陸希知道自己今天無論如何也只能接下這件代表舊時代傳承的寶劍了,他只得歎了口氣,將寶劍默默地收了起來。
「老爹,沒有你們,我早就已經餓死了。現在,又給了我這麼大的期許和幫助;這個時候,我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實在是抱歉……」
「傻小子,男子漢之間,還用得著說些什麼?」大德魯伊拍了拍陸希的肩膀,大聲地笑道。
陸希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是啊,男子漢之間的情誼,說白了就是這麼簡單的。
「……明天就要走了,該道別的人都道別了嗎?妮可已經醒了。」蒂法裡奧看到陸希眼中有些退縮的目光,暗自地歎息了一下。
「我理解現在你的心情,但是你也要知道,真正的男子漢,無論做什麼事都應該有始有終吧。」
「沒娶過老婆的老光棍,有什麼資格說我。」陸希撇了撇嘴,但識相地沒有把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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