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可以讓一個人的思想延伸更遠,認識了暮雨澤,宇文荒方才理解了成熟二字的含義。
成熟是一種並不陡峭的高度。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這人,就像是山一樣,並不需要崢嶸的鋒芒,而是有一種仙靈般的氣度。
暮雨澤顯然就是這種人,跟在他身旁,會情不自禁被這種氣度感染,無關風月,與個人絕緣,而是一種出自靈魂深處的感受。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
草原的風光在遼闊中融匯著壯美,就像暮雨澤所說的,草原清新萬里晴,白雲飛渡仍從容,清新的風浪,醉人的水澤,這裡的美就像是一場夢幻。
然而注定沒有人有心情去欣賞這遼闊的風景,品位壯美的草原風光,只因為他們的心中都殘留著沉重,想到秦論那個深沉的表情,還有那種左右逢源,智珠在握的樣子,宇文荒就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墨清濃低頭不語,她身上有著種種光環,雨花派聖女,絕世的修行天才,然而當這些名聲碰到了秦論,卻根本不能奏效,這讓她的心中漸漸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情緒,這種情緒,名為恐懼。
宇文荒顯然是保持著沉默,他的老師曾經告訴他,如果不能判定一件事的錯與對,那就保持沉默,因為沉默不會暴露你的深淺。
暮雨澤淺淺的品了口茶,可惜了,墨清濃縱然見識卓越,天賦超凡,也沒能脫離女人的見識,這並不是說暮雨澤看不清女人,而是男人和女人本身就有差別,他們的出發點不同,所以導致了這種巨大的分歧,縱然出現了一些特例,比如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則天,他統領朝綱,駕馭八荒**,俯視蒼茫大地,登臨世界的巔峰,但誰說她的思維沒有保留呢,她終究是不能讓武氏君臨天下,哪怕她的威嚴可以撼動天地,哪怕她的權勢已經滔天,但是她還是有所保留,手段狠辣有餘,卻缺少了恰到好處的火候。
在場也只有暮雨澤能當得上八風不動四個字,自始至終他的神色都沒有太大的波瀾,微微呼出一口氣,吹開了水面上漂浮的茶葉,淡淡地道:「拿捏住最好的時機,這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們見過雄鷹捕食嗎?」
看到宇文荒有些沉默,暮雨澤心中搖了搖頭,這個皇子確實是躊躇滿志,思維縝密,更難能可貴的是有一顆兼濟天下的心,但是做事還是不能圓滑。
想到這裡,暮雨澤也搖了搖頭,心中苦笑,宇文荒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這樣的要求確實太過了些,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擁有和暮雨澤一樣的經歷,用自己的尺去衡量別人的腳,這本就是一件無比愚蠢的事情。
「等吧,我已經有意無意間釋放了自己部分的本源之力,我相信以秦論的感知力,早已發現了,只是他也會忍,而且是一個高手,不過就算他如何能忍,也有出手的時候,因為我們在暗處,而秦論則是在明處。」暮雨澤悠然的到,運籌帷幄,強烈的自信感染了所有人,「別看他似乎是左右逢源,實際上是為以後和族長詢問我們的身份做好鋪墊,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接下來秦論就要付諸於行動了。」
暮雨澤嘴角含笑,眸光深邃,墨清濃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男子了,她分明在暮雨澤鋒芒收斂的眸子中看到了一抹隱藏的極深的戲謔之色,為何他能這樣視天下英雄為無物,將秦論這樣的妖孽人物當作小角色,也許只有到達和他一個高度自己才能知道吧!
墨清濃心中默默的想著,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從未如此關注過一個青年,或許這也是一種緣分,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在江湖,相忘於江湖,或許是因為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讓他們今生相見吧。
而這是,秦論則在一張用結實的帆布搭出的帳篷中來回度步,蹬,蹬,如果仔細聽,就會發現秦論腳步落點的節奏竟然一致,「這些人究竟在走什麼棋,看不透啊看不透,族老讓我再也不招惹暮雨澤,我秦論也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物,為何這時候我的衝動卻要戰勝理智了呢?」
「只因為你感覺自己不如他。」蕭雪淡笑道,微泯了一口羊奶酒,溫熱,入喉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甘甜,明明是酒,卻不醉人,裁草原美景成詩,展望前程錦繡,這酒,確實是傲骨錚錚的草原男人喝的酒,明明只是一個女子的蕭雪心中忽然有了這樣的感受。
「你說我不如他!?」秦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蕭雪卻有些奇怪,他竟然沒有在眼高於頂,自負無人能敵的秦論的臉上看到憤怒,取而代之的是他看到了一種茫然,那像是忠實的信徒眼中的神崩潰的茫然,這一刻,秦論不再像那個舉手投足影響天地大局的天才,更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吧,暮雨澤,他注定是生活在陽光之下的英雄,而我秦論就算在有天賦,作出再大的努力,這只能是一個幕後的陰謀者,呵呵。」秦論在笑,笑著笑著流了一滴這輩子從未流過的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見過了這個男人的不可一世,見過了他梟雄的一面,和那睥睨天下的絕世威嚴,但蕭雪從未想到這樣的男人竟然會流淚。
也就是這一刻,蕭雪認可了這個男人,這個敢哭敢笑的男人,這一滴淚,沒有讓英雄隕落,因為這一滴淚就是他的心。
一個生活在光芒中的人又怎麼知道行走在陰暗之中的無奈,這一點,蕭雪懂他!
這個男人,也許不是最溫柔的男人,不是最耀眼的男人,但是他確是一個不加掩飾自己的男人,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本心都要掩飾,帶上一層虛擬的面具,那就算他再怎麼權傾天下,也是惘然。
「蕭雪,那個人,就是你以後的丈夫。」
「什麼!我不願意。」蕭雪怒視著半邊身子在陰影之中的秦論,眼中的厭惡之色任誰都能看見,她要的是能將天下帶給他的男人,她要的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她要的是走到哪裡都能聽到別人稱讚的男人!
「記住,這不是告訴你,而是命令。」
這個聲音就像是一個魔咒,繚繞在蕭雪的心頭,一顆畸形的植株就這樣結出了變形的果實。
「是該放下了,從今天起,就和你一起走吧。」微微一笑,秦論感覺到一種炫目的感覺,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的笑容可以這麼美,就像是砂糖,融入那顆苦澀的心中,填充了那種空隙。
忽然,一種強大的自信感充斥著心頭,秦論霍地長身而起,一席麻布衣衫獵獵作響,將他挺拔的身姿完美的表現出來。
「就讓我們去看看,那個暮雨澤留下了什麼花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