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仙醫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真的一點辦法沒有了嗎?
羅奇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呆呆地抱著岳思盈,望著那一張熟悉的,現在變得如此安靜的面龐,他心喪若死,如失去靈魂一般,木訥的一動不動。
中年男子看著他,再次歎氣一聲。他向一邊的夥計招了招手,似乎小聲的說了些什麼。夥計只是頻頻的點頭,最後應了一聲。不一刻,中年男子走回了內堂,估計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吧。他並沒有趕走羅奇和岳思盈,而是讓他們隨便的在這裡,或許是出於同情心。
羅奇一動不動的,一點知覺也沒有,就那樣木訥地站在原地。他身上的傷勢,帶給他的痛楚,已然比不過內心深處的了。
半響之後,門口緩緩的走進來一個白衣少年。
他左右看了看,終於像是發現了什麼,面色之上焦急,擔憂、害怕……各種神色一一閃過。
忽而間,他疾步走來,連忙蹲下,探手在他的手腕脈搏之上搭了起來。
羅奇一驚,瞬間回過神來,手指一撥,甩開了少年的手,突然發現眼前的這一個少年的身子,驚聲道:「是你!」
少年目光清澈,彷彿帶著責怪的意味,對著羅奇道:「不錯,是我。」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羅奇冷冷地問道,畢竟,這可是他曾經的情敵,就算是心胸再寬闊,也不能夠海納百川。這就是愛情的自私了。
「我怎麼不能夠出現在這裡。遠遠地就看到你了,你背著思盈,一身是傷,我就追了過來。」白衣少年淒厲的道。
轉頭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岳思盈,白衣少年冷厲的道:「這,就是你給她的幸福麼?這就是你帶走她,最後造成的悲劇麼?早知道如此,當初我就不該心慈手軟,讓思盈恢復記憶。她恢復記憶之後,整天跟著你的就是闖蕩江湖,每天都在刀光劍影之中生活,如今這樣,你又怎麼樣?」
「你又知道,她就寧願平靜的生活?難道,你又知道,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麼?」羅奇怔了一下,突然淒厲的反駁道。
「我當然知道!」頓了一下,冷冷地看著羅奇,他再次道:「她想要的是平平靜靜的生活,但是她想要和你一起的平平靜靜生活。可是,你不能給她,也給不了。」
羅奇漠然的低下了頭,看著岳思盈,面色之間隱隱閃動,一縷悲痛之色掠過,隨即浮現在他的臉上。
忽而之間,彷彿歷經了千年萬年,滄桑之色久久流連在他的臉上,再也褪不去。
「黎杭!」
羅奇突然叫了一聲他,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這個少年就是黎杭。他看向羅奇,見到他面色難看,心中微微思索,隨即出口道:「你什麼也不要說了,我先看看思盈怎麼樣了。」
說了他也不再看向羅奇,隨即緩緩的轉過身去,蹲了下來,開始在岳思盈身上仔細的看起來。
羅奇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沒有阻止,也沒再說話。
他知道,黎杭也會醫術。如果此刻,他的出手,能夠救活岳思盈的話,那麼要他怎麼樣他都答應。
他也相信,黎杭會竭盡全力醫治岳思盈的。
因為曾經……
羅奇站在那裡,盯著黎杭,盯著他在岳思盈身上看起來。臉色,緩緩的低沉下去,最後從牙縫裡吐出五個字:「你能救她嗎?」
黎杭沒有回答,他只是轉頭看著羅奇,然後面上神情從最初的憤恨慢慢地平靜下來,轉為目無表情,到了最後,他眼神之中隱約帶著幾分憐憫同情。只見他沉默了許久,卻抬起頭沉聲道:「思盈她外傷不重,可是內傷嚴重,一種極厲害的火毒侵蝕著她的身體,讓她昏迷不醒。如果在這樣下去,恐怕性命不保。這火毒,可是傳說之中四大靈珠之一火靈珠所傷?」
這一番話,大出羅奇意料之外,不禁也掠過了幾分驚訝之色。以他的閱歷來看,黎杭雖為醫仙白神農的徒弟,但是對於修真之事,應該不知道這些事情。可是他卻說了出來,這些卻讓羅奇心中微驚。不管怎麼樣,黎杭的最後一句話,場中原本沉默的氣氛,頓時變得奇異起來。
羅奇深深地看了黎杭一眼,道:「不錯,盈兒的傷的確如你所說,是被四大靈珠之一的炎火珠所傷。驅使炎火珠的是一個大魔頭夢魔,他催動炎火珠,本想傷我,盈兒為了救我,這才變成這樣,傷成這樣……」
黎杭眉頭微皺,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麼,冷冷地道:「從來,你都是罪魁禍首。每一次她受到傷害,都是因為你。可是你,卻什麼也不能給她。如今,她傷成這樣,你罪責難逃!」
羅奇沒有反駁,轉身看著那個躺在那裡的窈窕身影,站著的羅奇神情不斷的變化著,種種複雜的神色交織在一起。眼中,悲傷淒迷,心痛絕望,不斷的閃爍著。
鵝黃色的衣衫,輕輕地飄了起來,舞動著她修長而柔美清麗的身姿,輕輕地飄蕩著。
這醫店之中,又哪來的風?
身前,悄無聲息的,黎杭站了起來,與羅奇相隔望去。
兩個男人,心中都牽掛著那個女子。心裂了,擔憂著的都是同一個人,呼吸都沉重了起來。
對峙著,目光之中,透著奇異的光芒,氣氛一時間緊張起來。
黎杭默然站立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順著空蕩蕩的店內看去,好一會兒才從四周緩緩的移到了躺在那裡的岳思盈身上,繃緊的神經也一點點地放鬆下來。
他的眼光之中仍有幾分冷厲的憤恨。但是,隱藏在深處的,又真的只有這麼少麼?
只是,他的目光濾過了這周圍的房間,忽而落到了羅奇的身上,定定的看著他。隨後,他的面色之上神情再度掠過一絲不屑的冷笑。
羅奇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比之前冷靜了許多。黎杭只是一介醫徒,相對於他,卻是微不足道的。他絲毫不用擔心,也不需要擔心。
此刻,羅奇變得有些疲倦起來,臉色變得有些沉重。他的臉色看起來頗為凝重,他的眉頭緊緊地鎖著,他的神色之間彷彿透著一絲隱隱的痛楚,堅強地支撐著。或許連他自己的也忘記了自己此刻竟然能夠如此支撐下來到底是為了眼前的那個女子麼?
胸口微微有沉甸甸的感覺,羅奇不用伸手抹去,也知道那是什麼造成的——夢魔對自己的一掌!這一掌至今依然還殘留在他的胸口處,導致他體內的氣息混亂,靈力不能夠恢復。此刻,他從來不為自己而擔心過了,眼中只有那個傷了倒在了那裡的鵝黃身影。
羅奇就這樣靜靜的站著,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的神情,就像是在千鈞重擔之後喘不過氣來,在多了一絲絲希望之後,更多的卻是擔憂、焦慮和希望。
良久之後,他淒苦微微一笑,看向眼前的少年黎杭。
多少人總是覺得人世間關懷的人幸福的,卻不知道人世間,當你真的在那一刻完全地失去的時候,即將面對的則是苦不堪忍的痛楚。
「盈兒她怎麼樣了?你能不能救她?」
羅奇深深地呼吸著,彷彿在頂著萬千壓力,在等待著一個他想要聽到的卻又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就連呼吸,在這一刻,彷彿也聽得清清楚楚。
良久的等待……
黎杭也默然的看著羅奇,終於,他搖了搖頭,緩緩的到:「我也無能為力。思盈所受的傷勢,乃是法寶所傷,而這法寶卻並非一般。我也無能為力。」
「那、那……」
幾如雪中送炭的救命稻草,沉浸在期盼希望,彷彿看到了不能自拔的狂喜之後,突然之間晴天霹靂,一聲驚雷打落,將眼前的一切希望都完全地打破破滅。
羅奇驀然低頭,整個人突然之間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整個身子顫抖了一下,不知不覺的後退兩步。彷彿這一刻,他的身體之內的傷勢也被強烈的牽動起來,哇的一聲溢出了一口血。
「夠了!」忽而,他冷冷地喝了一句,神色淒厲,歪歪斜斜地摀住身子,彷彿下一刻,他再也支撐不了,倒下去。
黎杭怔怔的呆了一下。
「我也想,可是,我已經竭盡全力了。我不是神,我也想救治思盈。可是,不是我不願,是我沒有那個能力救她,我心中想救她的心情,沒有比你少多少……」黎杭低沉而壓抑的聲音,緩而急地道。
看去羅奇竟然帶著幾分蒼涼,全然沒有了他之前應有的年輕瀟灑的氣息。此刻的他,面如死灰,絕望如潮水一般,從未知的四面八方湧來,將他淹沒而過。
羅奇就像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一樣,碰的一聲,跪在地上。他的眼神迷茫無神,甚至此刻自己怎麼了也不知道了。
屋子之內,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氣氛,顯得十分的詭異。
身後,那個夥計一直觀望著這裡,沒有出聲,更沒有走過來。內堂之內,每個一會兒,那個中年男子大夫拉開門簾朝我看了看,似乎是想要看看這裡的兩個傷者怎麼樣了,只是看了之後,卻是感覺自己更加的無能為力,深深地歎氣一聲,這才緩緩的拉過布簾,走了進去。
終於,黎杭問問ie遲疑了一下,緩緩的開口道:「我是沒辦法,不過有一個人應該可以。」
「什麼!」羅奇一驚,彷彿突然之間從絕望之中再次聽到了希望。他迅疾抬頭,比閃電還要快,看向黎杭,急聲問道:「是誰?」
「我師父醫仙白神農。」
羅奇眼前突然一亮,豁然省悟,猛然站起,道:「我怎麼沒有想到呢?醫仙白神農號稱醫仙,對於天下的疑難雜症,沒有他治不了的。而對於修真之人的傷勢,他更是輕而易舉。如果盈兒這火毒之傷……」
他想到了這裡,眼中再次綻放出希望的光芒。他低低地i看向岳思盈,輕聲地道:「盈兒,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救活你!」
如此堅定的,如此堅信的信念,在羅奇的心間駐紮下來。
黎杭驀然看著羅奇,看著他露出希望笑容的神色,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道:「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我師父雖然號稱醫仙,能夠救治天下包括修真之人的傷勢,但是面對著思盈的傷勢,我也說不准他老人家能不能夠有辦法。畢竟,思盈的傷勢可不簡單,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羅奇聞言,咬了咬牙,開口道:「不管怎麼樣,有辦法總是好的,總需要試一試。如果天底下連醫仙都沒有辦法,恐怕只有求助他了……」
說著,羅奇就走過去,猶豫了一下,正要彎下腰,忽而之間身子搖晃了幾下,就要栽倒下去。
見狀,黎杭急忙伸手扶住了他,道:「你身子收了重傷,如今又帶著思盈如此奔波,撐到了現在,已經是極限了。你還是先養一下自己傷勢再動身吧。」
羅奇撥開黎杭的手,搖頭道:「我的傷勢無礙的,我還能夠撐得住。我們現在時間不多了。我不希望因為我而失去了救治盈兒的方法。」
黎杭攔住他,道:「就算你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勢,也要顧及思盈吧?我相信,如果她醒著,她絕不願意看到你為了他而不斷的傷害自己,最終弄得自己遍體鱗傷。所以,為了你,也為了她,你還是把自己傷養好再說。」
羅奇停了下來,微微思索,默不作聲。
黎杭抓過他的手,替他看了看,皺眉道:「你真的傷的很重。我現在就幫你開一副藥,你配合著藥,運功療傷,在這裡調養半天吧。這樣,你的傷勢會好很多。這樣,你才有力氣和我一起尋找我師父。」
「可是,盈兒不能等,他不能再拖了……」羅奇急聲道。
「你不需要擔心,我雖然不能夠治療她的傷勢,但是卻能夠暫緩她的傷勢蔓延。如果你信得過我,你先把自己的傷勢修養好了差不多,可以麼?」黎杭打斷了羅奇的話。
羅奇想了想,看向黎杭,終於,心還是軟了下來,看了看岳思盈,又轉頭看了看黎杭,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黎杭走過去,來到夥計面前,出聲道:「借我一支筆和一張紙,可以不?」
夥計怔了一下,這才回應道:「可以。」邊說著邊彎下腰,從下面抽屜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
隨即,黎杭接過筆和紙,整了整,鋪平在桌在上。他想了一下,終於還是慢慢地在紙上開始寫了起來。
足足花了半個鐘的時間,黎杭這才開出了兩個藥方,對著夥計的道:「麻煩你,幫我抓這兩服藥,並分別煎好,可以麼?」
還未回答,一邊的門簾再次被拉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接過黎杭手中的藥單,看了起來。
中年男子越看越緊緊皺著眉頭,隨即彷彿看到了什麼,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心驚起來,到了最後,露出了讚賞的神色,宛如恍然大悟一般,出口陳讚道:「好好,真的是絕妙的藥方!」
說著,他連忙遞給了夥計,對著他吩咐道:「快,趕緊去將這兩服藥煮好,越快越好,不可偷懶!」
老闆發話,下屬哪敢不聽。夥計接過藥單,應聲去抓藥煮藥了。
「小兄弟,我有一個不解,你的醫術如此之高,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中年男子大夫疑惑的道。
黎杭笑了笑道:「不敢不敢,只是一些小皮毛而已,不足道哉。相比恩師,完全是粗毛罷了,完全粗略而過。」
中年大夫疑惑的問道:「不知小兄弟師承何人?」
黎杭謙恭的道:「醫仙白神農,前輩可否聽過?」
聞言,中年人大夫臉色震驚,驚訝地道:「原來是傳說之中的醫仙白神農的徒弟呀,真是失敬失敬。相比之下,老朽的這麼一點皮毛醫術,當真是不敢當值一提呀。」
黎杭尷尬的笑了笑,道:「一點點。前輩真是熱情,既沒有趕走我們,還這般熱情的給我們抓藥煮藥,謝謝。」
「不用客氣的,醫者父母心,這也是我作為大夫應該做的。」中年人大夫緩緩的笑道。
鬼王一劫之後,福安城裡元氣大傷,死傷無數。劫後餘生,重建家園,日子總是要過的。隨著日子離那個劫難之日越來越遠,從四面八方進城的人們,還有逃難回家的人們,都越來越多起來,讓這一座原本死寂的古城漸漸的熱鬧起來。
風中,依稀的聽到一聲聲哽咽而掙扎的低聲話語:「爹娘,哥哥,伯伯……」
在最熱鬧的那一條大街之上,全福安城最好的客棧園心客棧,依舊是當初那一座最好的客棧。雖然因為劫難的原因,有些零星的破壞,但是看起來卻沒有留下更多的傷痕。這裡,地處繁華,但是相比以前,生意卻是冷清了許多。畢竟,人們死裡逃生,除了重建家園,除了恢復一切生產,再也沒有任何的心思前來這裡大吃大喝了。
不過,這一天,福安城的園心客棧卻迎來了幾位特殊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