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孝
黃蕭琳被秋靈罰在水盈峰後山面壁思過,而秋靈自從從鎮靈峰上回來之後,竟也面色冷峻,對誰也不說話,直接把自己關進了房中,誰也不見。
後山,樹影婆娑,輕輕地晃動,彷彿是誰在哭泣,發出嗚嗚的聲音。
跪在地上的黃蕭琳,面對著青天大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臉上,潔白而美麗,但是此刻多了一份滄桑與淒涼,愁苦與無奈,正默默地望著地面,陷入遐想。
忽而,他感覺到了什麼,猛然抬起頭。
一雙腳,正站在他面前,上面,豁然是一直對她恩重如山的師父秋靈。
黃蕭琳一呆,吶吶地叫道:「師父,你怎麼來了。」
不知怎麼的,她感覺到自己難以喘息過來,眼前的這一個人,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自己的身上。
秋靈緩緩地低著頭,看著黃蕭琳,黃蕭琳在最出貨的一望之後,竟是再次低下頭去,望著地面,似乎不敢與師父對望。師徒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一時間突然沉寂了下來,變得有些是尷尬。其實說起來,兩個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物,之前也是出現過類似的情況,但是相比今日,在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種陌生的感覺,讓他們的距離比以前更加的遙遠了。
過了一會兒,秋靈這才打破了沉默,聲音平淡的道:「這一次,西南回來,我原本也是很高興的。你不喜歡那火雲谷的林幻羽,我也知道。」
黃蕭琳低著的臉,似乎掠過一絲痛楚之色,連她自己也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她的聲音,極低極低,九像是在問著自己的深心一樣:「那師父為何,還要答應?」
秋靈望著黃蕭琳,眼中光芒閃動。黃蕭琳的話雖低,但是他還是聽在了耳裡。秋靈似乎在沉吟著什麼,片刻之後,她凝望著黃蕭琳,道:「你是在責怪我不該那麼做嗎?」
黃蕭琳一怔,向著秋靈望去。秋靈的眼神平淡,卻像是一眼就望穿了她的深心。黃蕭琳面色變幻,低聲道:「弟子不敢。」
秋靈冷然道:「你有什麼不敢的。寶和殿上,你就敢了。」
秋靈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對於黃蕭琳來說,已經是在耳邊打起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天雷。她猛然抬頭,面色長白如紙,但是,站在她面前的秋靈,卻以明亮的目光,一直深深地盯著她看著,特別是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起來。
黃蕭琳心中一沉,抿了抿嘴,勉強吐出三個字:「我不願。」
秋靈的神色猛然間鐵青起來,就要發怒。但是不知道怎麼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弟子,她的神色還是緩了下來,她望向黃蕭琳的目光之中,卻也多了幾分憐惜和心痛之色。
「琳兒,你要這麼做,僅是因為不喜歡麼?」秋靈看著黃蕭琳,慢慢地說道。
黃蕭琳的手,緊緊地握著,白皙的肌膚,因為用力而讓骨節處發白。此刻她的心中沉重,迷茫,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她望著眼前的這個從小將自己養大的恩師,眼中泛起了一陣朦朧的水霧。她強忍住了,忽而再次低下了頭,咬咬牙,默默地看著地面,跪在秋靈的身前。
「是弟子的錯,是弟子辜負了師父的教誨,在寶和殿上,忤逆師父,忤逆了掌門師伯,讓你們臉面盡失,弟子罪該萬死。」黃蕭琳的聲音越來越小,纖弱的身影彷彿在風中輕輕地顫抖。
秋靈長歎一聲,眼中儘是滄桑之色,彷彿從這個弟子的身上,想起了過去的往事,就連自己也變得悲傷起來。她緩緩地轉過身子,望著一邊的青天與竹林,任由著風擺動,只是不知道當年,可還有人記得?
她的師妹寒雪,卻也是因為一段情,背叛師門,跟著魔教仁王宗副宗主黑麻,最後身死異處。難道,眼前的她這個最得意的弟子,卻也要重蹈覆轍,因情而忤逆師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恢復了平靜,淡淡的道:「琳兒,你起來吧。」
身後,黃蕭琳依舊跪在地上,沒有任何的動靜。
秋靈歎息一聲,道:「蕭琳,你本冰雪聰明,有些事情,我本不應該說。但是,你可知道,我為何答應火雲谷的提親?」
黃蕭琳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臉色慘白。只聽到秋靈繼續說道:「掌門師兄已經允諾此事,為師也不得不答應。表面上看來,卻做最後的決定在我的身上,但是實際上卻是最沉重的。三大派巨首都在,如果我們靈聖派此刻拒絕了此事,那麼豈不是讓火雲谷看不起我們靈聖派,落下一個面子。」
黃蕭琳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幾乎難以聽見,道「是。」
秋靈緩緩地繼續說道:「其實,你今天所為,那長門的楚劍,卻不顧一切跑下來,與你一同反對。你們,是不是也有一些什麼糾纏不清的呢?」
黃蕭琳的臉色變得越發的蒼白起來,但是,不知道怎麼的,身子卻是安靜了下來。
秋靈歎息道:「不管如何,倘若你與楚劍真的有什麼糾纏不清,為師也不該多說什麼了。畢竟我們都是靈聖派的。倘若他喜歡你,你也對他有意,你嫁過去長門,我也沒意見。只是,剩下的,就看掌門師兄如何處理火雲谷與楚劍之間的了。如今,你們之間的事情,早已經傳得滿城風雨。只是念在你的年幼無知的份上,而來憐惜你的聰慧,修行不易,最近鬼王復活,正是用人之際,而且火雲谷那林幻羽也給你求情,這才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不許執迷不悟了。」
黃蕭琳聽後,身子再次顫抖了起來,彷彿這一次的話,其中的意思,讓她陷入了痛楚之中。她白皙的手撐在地上,變得慘白無比,深深地拍在了地面上。
秋靈的臉色慢慢地柔和起來,轉過身子,柔聲道:「琳兒,你是我最心愛的弟子,在同門之中,也屬你道行最出色。在會武比試的時候,給我們水盈峰大爭了臉面,修行在於聰慧,你的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呀。我對你的期望很高,你可是知道麼?」
黃蕭琳低聲道:「是,師父。」
秋靈望著她,道:「以你的資質,將來水盈峰一脈,都是你的。到時候,萬眾矚目,登高一呼,這不正是每一個人都希望的嗎?」
黃蕭琳沉默不語,只是低著頭,看著地面。她美麗的容顏之上,除了蒼白之色,就是那一隻眼睛,不斷地綻放出變幻的光彩。那裡,不知何時,眼角之間的水霧,已經不見了-
秋靈歎息一聲,道:「你也在這裡跪了一天了,起來回去好好地想想吧。」
黃蕭琳跪在她的面前,卻沒有馬上起來,而是深深地望著眼前的這一位恩師。
「怎麼了,琳兒?」秋靈問道。
「師父。」黃蕭琳叫了一聲,道,「是我對不起你,讓你失望了。」
秋靈歎息一聲,道:「說什麼傻話呢。」
黃蕭琳臉色似乎有些不對,一向冷漠的她,卻出現動容之色,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秋靈皺眉道:「琳兒,怎麼了?」
黃蕭琳彷彿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所以讓她的臉色h也變得如風雲變化一樣。但是,她還是對著秋靈,低聲的道:「弟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嫁給林幻羽的。」
秋靈眼中掠過一絲痛惜之色,柔聲道:「琳兒,原本,掌門開口,卻是難以改變的。但是,楚劍為你求情。而他又是掌門的得意弟子。如果他會說話,或許可以……」
說著,秋靈歎息一聲,不再說下去。
黃蕭琳望著秋靈,只見她清麗的容顏之上,此刻竟是痛楚淒然之色,連聲音也帶著一絲哽咽,道:「師父,你的意思是,楚劍師兄他說了出來?」
秋靈點點頭,道:「癡兒,你心中是如何想的。如果真的那樣,還有挽回的餘地的。不然,為師也不知道會怎麼樣了。」
黃蕭琳的面上,竟也帶著幾淒然,沒有一絲的血色。她迎著秋靈的目光,彷彿想到了什麼,忽而道:「楚劍師兄人很好,真的很好。可是,弟子沒有任何的想法,只希望能夠一直長伴師父身邊,一直到永遠。」
她白衣飄動,跪在那裡,道:「弟子無論如何,也不敢多想。楚劍師兄對弟子的想法,不管是什麼,弟子都只會是默默地記住。」
秋靈歎息一聲,道:「罷了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就讓你們自己解決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該怎麼樣的,那就怎麼樣吧。」
說著,秋靈再次長歎一聲,望了一眼青天,特別是西南方向的黑暗天空,轉身走了去,獨自留下黃蕭琳,仍舊跪在那裡,面對著一切。
清晨,又是新的一天。
靈聖山,土靈峰。
靈聖派土靈峰一脈的首座楊易,此刻獨自一人,在天維堂內背負雙手,來回踱步。此刻她的心情十分地不好,臉上隱隱有著怒意,而且還有一絲煩躁的之意。至於門下的其他的弟子,自然是十分地敬畏,看到楊易心情不好,都早早地遠遠躲開了出去,唯一能夠說得上話的羅奇,卻不在土靈峰,而是在福安城內。
當今天下,鬼王浩劫將近,他身為靈聖派五脈首座之一,自然是不能置身事外,他原本心中也煩惱的。可是,正是因為這樣,受到了徐庭的請求,以及前幾天在寶和殿上的一幕,為了在大劫之前,給出了羅奇之外的最得意弟子徐庭一個幸福,楊易厚著臉皮,終於還是前往水盈峰上,為徐庭和陸仙兒提親。但是,不料,那是不知道為什麼秋靈像是吃了火藥一樣,一點就炸,當場就給拒絕了,還不斷地諷刺楊易。
其中,楊易與秋靈立刻大吵了一架,之後就悶悶不樂而回。
這一鬧回來,徐庭頓時是一邊沮喪不已,一邊又擔驚受怕,怕師父責罰。整日裡都是東躲xizang。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和他作對,總是讓他遇到楊易。楊易心情本來不好,一見到徐庭,一想到那一件事情,就勃然大怒,接連就是對著徐庭一陣臭罵,這會兒再也不見蹤影了。
天維堂內寂靜無聲,只有楊易的腳步聲傳來。他的臉色,隨著腳步聲慢慢地變化。他本不是愚鈍之人,一想就是因為鎮靈峰寶和殿上那一件事情所致,而自己本還想趁熱打鐵,可是誰知卻是送上門給人發洩,當真是嚥不下這一口氣。
不知道怎麼的,到了後來,他的神色變得古怪起來,似乎想到了,這樣的事情發生,完全都是寶和殿上黃蕭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子,拒絕火雲谷的親事。他知道,此時一定是讓秋靈大失臉面,這正好自己送上去,給她當炮灰用。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恍惚,想到了自己的那些弟子嗎,想到了徐庭,更想到了羅奇,都是自己無能為力,不能夠為這些弟子做些什麼。
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就在這個時候,忽而有所感覺,眉頭一皺,朝著天維堂的門口望去,遠遠地西南彷彿,似乎一道黑色的光柱衝上天空,轉眼消失不見。楊易微一沉吟,定了定神,走了進去。
只是,他心中,終究還是牽掛著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卻不在。福安城內,他悄悄地去探望過,也看見了。不知道怎麼的,他還是想到了羅奇。
土靈峰,冷清之極。其他的弟子,不見蹤影。就連宋痕,也很少有的見面。不多時,天維堂外,一個人影,緩緩地現出身形來,走到了天維堂外。
聞到腳步聲,楊易一怔,忽而回過頭去,臉色一呆。
門外,低低地站著,一縷淡淡的笑著,正是羅奇。
兩個師徒,就這麼一前一後,面對著,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彷彿幾世未見一樣。
一時間,天維堂安靜極了,彷彿急促的呼吸,緊張的心跳,都清晰可聞。
「師父。弟子回來了。」忽而,羅奇站在門口,首先打破沉默,幽幽的道。
楊易在最初的驚訝之後,這才恢復了平靜的神色,道:「老五,你回來了呀。」
羅奇眼睛濕潤,道:「是的,師父。那一天,福安城那裡見過您,可是想來想去,我還是回來看看您。」
楊易眉頭皺了一下,點點頭,道:「她呢?」
羅奇道:「師父,我沒有告訴盈兒,我回來看您。我怕她跟著上來,到時候讓師父為難,所以我、我……」
楊易擺擺手,道:「老五,你帶她回來,我也不會介意的。畢竟,你們兩情相悅,我這個做師父的,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你掌門師伯如此認為,我可不像他。」
羅奇默默地沉默了下來,終於還是應了一聲,道:「是,師父。」
楊易笑了笑,道:「老五,你進來吧。」
羅奇應了一聲,終於還是緩緩地走進天維堂。
天維堂外面,只見到一排排的房屋整齊排列,寂靜無聲,看去與以前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變得冷清了許多,連個人影都沒有。在往昔的記憶之中,這裡經常能夠聽到的,就是變得很冷清了許多,也不知道其他人到底怎麼樣了。
曾幾何時,過往的是時光,在緩慢之中,悄悄地翻轉,那些陳年往事,就好像一陣鼓樓齊響,在他的心中迴盪著。
羅奇的臉色開始變得木然,漸漸變化,曾經那些記憶,慢慢地隨著表情退去。過往的時光,原來是那麼地驚心動魄,就算是這麼多年,卻也難以忘記。
可是,一切都變了,自從那一次下山之後。
如果,如果……沒有會武比試的下山,那麼一切都沒有改變吧……
天維堂內,師徒兩人沉默了一下,羅奇忽而驚醒,道:「師父,其他的師兄呢,怎麼不見他們的人影?」、
楊易臉色一沉,忽而一哼,道:「那些不成器的傢伙,一個個都不知道跑哪裡躲起來了!」
羅奇一怔,心中一想,連三師兄徐庭都不見蹤影,看來師父又是心情不好,罵他們,他們這才躲了起來。
當下,羅奇笑著道:「師父呀,您別生氣,說不定,過一會兒,他們就會回來的,師兄們都貪玩,也許真的跑到其他的地方去了也說不定。」
楊易微哼一聲,拉下臉來,臉色嚴肅,看著眼前的這個弟子。心中不愉快,終於還是放了開去。天維堂內,一時間又沉默了下來。
山外,可是還有誰,會發現這裡的這個人影呢?多久一刻,才會有一時的安逸。土靈峰這個人丁稀少的地方,卻是少有的異常安靜。如此一看,竟是這般的不同尋常。
一陣山風吹來,竄進了天維堂。外面,好像是變天,很yin,很冷,恐怖的氣息,慢慢地瀰漫上了這個仙氣飄渺的仙山聖地。風,也變得陰冷了。
屋內的兩個人,忽而間感覺到了什麼,都紛紛地朝著門看出去。
天地之間,一片肅殺!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想要躲開,也躲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