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父女
仁心齊站在門口,一直看著屋裡面的那一個身影,一動不動,就如虛幻迷夢一樣,淡淡的笑容,定在了那裡。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回過神來,邁出輕微的腳步,踏了進去。
屋裡床上,那一個鵝黃色的少女,突然驚了一下,警覺地看了過來。她依舊縮在一邊,十分害怕的樣子。
仁心齊緩緩地走了過去,淡淡的笑容,流連在他的臉上。
「盈兒……」輕輕地呼喚,帶著親情幾許,柔柔地喊了出來。那一個中年人,走進了,坐了下來。
黑色的眼眸之中,倒映著黑色的身影。
「盈兒,不要怕,是我,你爹呀!」
他輕輕地,像是在呼喚,把沉寂心鎖在黑暗之中的她拉出來,一點一點地拉出來。
岳思盈聽著這一聲聲的呼喚,竟是呆住了。那因為害怕顫抖的身影,終於安定了下來,整個人完全地鬆弛下來。
「爹……?」
岳思盈眼珠一動不動,就像受到了蠱惑一樣,怔怔的愣在了床邊,嘴角輕輕地低語著。
「爹、爹……」
「是的,盈兒,我是你爹,親生的父親。我們是至親骨肉,血肉相連,你是我的女兒呀?」
「是嗎?我是你的女兒?」
「是呀,盈兒,你叫岳思盈,你是我的女兒,我們仁王宗,就是你的家。」
仁心齊很用心的,很柔情的,一點一點地說著,緩緩地把岳思盈的靈魂拉了過去。
輕輕的風,從門口吹了進來,浮起岳思盈額邊的秀髮。白皙的面上,血色紅潤。仁心齊緩緩地靠了過去,把眼前的這個自己等了十八年之久的女兒擁入懷裡。
岳思盈竟然也不抵抗,就這樣靠在了仁心齊的懷中,嘴裡低低地低吟著:「爹爹,真的是你麼?」
仁心齊輕輕地笑著,撫摸著岳思盈的秀髮。似乎,已經多少年了,他都是孤獨一人,都是遠遠地離開那些人,不曾這麼親近過誰。此刻,享受著擁抱之中的那一份親情,仁心齊原本冰冷的心,也在這一刻心花怒放起來。
只是,他終究還是放不開心扉,放不下追名逐利。在享受著這一刻親情之際,他的心底,卻在盤算著另一件事。
「盈兒,我告訴你有關你的事情。除了剛才我對你說的,還有很多你還不記得了吧?」
岳思盈緩緩離開了仁心齊的胸懷,輕輕點頭。此刻,她已是完全放鬆了下來,靜靜地傾聽著眼前的這個父親的敦敦教導。
「盈兒,你可知道,你為什麼失去記憶麼?」
岳思盈輕輕地搖了搖頭。
仁心齊笑道:「因為,我們和正道是水火不容,勢不兩立,不能並存於世的兩面。所以,爹聯合和聖教其他的派系,一起攻伐靈聖派。可是,誰知道,靈聖派鎮派之寶仙靈劍,威力竟是如此強大。我們在逃走的時候,不幸被靈聖派青玄那個老賊施展仙靈劍,想要殺死我們。可惜,天不絕我們。要不是盈兒你身上的一塊異寶,威力無窮,救了我們一命。恐怕,我們早已經煙消雲散了。」
說到這裡,仁心齊看著岳思盈驚訝的神色,他輕輕地繼續道:「是呀,正因為這樣,你才昏迷不醒,身受極重的傷害。爹我遍訪名醫,找來絕無僅有的仙草紫葩。還從南疆,請來了回魂術的大巫師。如此一番施法之下,你才醒了過來。可惜,你還是沒有完好無缺,失去了記憶。」
「爹,是這樣麼?爹為了女兒,真是費心費力了。爹你真好!」岳思盈欣然笑了起來,笑得很燦爛,很開心,美麗的睫毛,輕輕地顫動。
然後,仁心齊就把心中一番計議好了的話,就如灌輸思想一樣,講給岳思盈聽,岳思盈也完全地信賴了他這個突然而來的父親,不斷地點頭答應。
如果某一天,她突然驚醒,恢復記憶,卻發現她失去記憶的這一段時間,認仁心齊作父,那麼她又是怎麼樣的心情?
岳思盈坐在床上,微微側首,似乎想起了什麼。她疑惑地看著仁心齊,道:「今天早上,屋子裡面,一直纏著我,對我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的那一個人,他是誰呀,爹?」
仁心齊笑著道:「他呀,早上不是和你說了麼?他叫羅奇,是正道靈聖派的一個弟子。這一次,仙草紫葩奪取到,就是他的功勞。雖然他是正道弟子,可是修為很高,聰穎之極,爹極是看好,好幾次都想要把他招攬在門下。只可惜,他態度執著,深受正道那些老傢伙的荼毒,一時間無論如何也不肯加入我們仁王宗。」
說到這裡,仁心齊神秘的笑了一下,道:「盈兒呀,他可是一直想要追求你的。只可惜,你不喜歡他,而且門派有別。爹有些私心,就是利用了這一層關係,想困住他,留在我們仁王宗,為我所用。所以,爹讓他暫時留在仁王宗內,也不讓人說你爹我忘恩負義呀!自從你昏迷不醒之後,他可是心急如焚,到處為你奔波。今早,看到你醒了過來,他太過於激動,才做出那些舉動,說出那些話的。」
岳思盈靜靜地聽著,聽著她爹如講故事一般,把有關她的事情,都講給她聽。到了最後,仁心齊皺眉道:「盈兒,爹的那一點私心,你不會怪吧?」
岳思盈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怎麼會怪呢?你是我爹,又是仁王宗的宗主,身繫重任,自然要考慮很多的。女兒不能夠為你分擔憂愁,已經是很不孝的了,哪裡會怪爹呢?」說著,岳思盈露出了一絲嫣然的笑容,深處白皙的玉手,輕輕地在仁心齊的眉頭上抹了一下,道:「你看,都皺出一條線了,好難看呀!」
仁心齊呵呵一笑,道:「那說明,爹我老了呀!」
「哪有!」
從這以後,這一間小屋,環境優雅,又是岳思盈她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東西,所以有了親近感,被她強烈的要求之下,仁心齊不得不答應,以後這裡就是她的住所所在。
看著岳思盈,仁心齊輕聲道:「想必你醒來,都忘了我們仁王宗萬岐山的風景了吧?盈兒,你睡了這麼久,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嗯,爹,確實感覺有些悶。」岳思盈輕輕地應了一聲。
然後,仁心齊就帶著岳思盈走出了小屋,來到小池邊。岳思盈張開雙臂,擁抱著大自然,大聲地呼喚道:「好舒服呀!好新鮮的空氣!」
仁心齊看著自己「因禍得福」回來的女兒,心中也泛起了喜悅。此刻,。他還暗暗高興岳思盈失憶,對他來說,比昏迷不醒更好的事情了。
看著那一個興奮的鵝黃色身影,仁心齊知道,他的計謀成功了。從此以後,自己的女兒,將又是自己在開創事業上的一大得力助手。仁心齊可是記得,岳思盈的道行和道術,卻一點也不差。
正在這時,一邊小徑飄進來一個人,正是玄雀。只見玄雀閃到仁心齊身邊,輕聲對著他說了一些什麼。然後,她轉過頭,看見岳思盈站在那裡,一臉笑容,張開雙臂仰望天空,忽而怔了一下。
仁心齊把玄雀的表情看在眼裡,道:「她醒了,以後你就陪著她吧。」
「是宗主。」玄雀應了一聲。
「等一下,你帶盈兒到處走走。她剛醒過來,又失去了記憶,是該好好地放鬆一下。」
玄雀看著宗主詭異的笑容,心中忽而突了一下。
「宗主,我這就過去,帶小姐到處走走散散心。」
「嗯,去吧。」
玄雀剛走出一步,仁心齊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道:「等等!」
玄雀回過身來,疑惑地看著仁心齊,道:「宗主,還有什麼事?」
「大巫師還在內堂休息,是吧?」
玄雀輕輕地點點頭,應道:「是。」
仁心齊目光閃動,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沉吟片刻之後,仁心齊對玄雀道:「你在盈兒面前莫要胡亂說話,壞我大事。有關她與羅奇的事情,你暫且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明白麼?」
玄雀愕然,心頭不明所以。但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在宗主面前揣測他的心思。當下,她頷首應道:「是,宗主,屬下知道怎麼做。」
仁心齊點點頭,道:「你去吧。」
看著玄雀走去的身影,仁心齊負手而立,悵望天空。似乎這一刻,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等以後的事情發展了。
「有如此女兒,害怕大事不成麼?」
仁心齊哈哈笑了一聲,隨即邁步走了出去。玄雀早已經領著岳思盈走遠了。
讓仁王宗大廳之內,仁心齊叫進來幻龍。幻龍站在下首,恭謹站立。
仁心齊看著幻龍,眼中光芒閃動,道:「大巫師現在怎麼樣了?」
幻龍肅然皺眉,低聲道:「大巫師剛才走了,屬下本想送一程他的,可是他卻拒絕了,說回南疆,他自己能夠回去,就不麻煩我們了。」
「哦?他這麼快就走了?」仁心齊微微皺眉,心中一陣疑惑。他想不明白,大巫師為何突然間走得這麼匆忙,還不需要他們相送。
「大巫師還說了什麼沒有?」
「大巫師臨走之時,再次提醒我們不要忘了那一件事情?」幻龍道。
「火雲谷那一件事情……」
仁心齊緩緩地鎮定了一下心情,眉頭緊鎖。表面平靜的他,內心卻是猶如千軍萬馬一起湧來,各種念頭激盪不已。
「這的確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呀!」
幻龍面色露出一絲慎重,問道:「宗主心中可是有了打算?」
仁心齊面色一寒,沉聲道:「火雲谷雖然不及正道靈聖派和林音寺,但是卻也一直位居正道排名第三,隱隱有齊頭而上之勢。因為他們地處南疆邊緣,而且近年來行事低調,我們還未掌握其真正的實力。這一件事情,暫且擱一擱。等我想到了合適的時機和人選,再決定吧。」
幻龍點點頭。忽而想到了什麼,低聲道:「宗主,正道的那個少年羅奇,他隨意在我們仁王宗內行走,不會有事吧?」
仁心齊擺擺手,道:「無礙。只要不讓他到重要的機密地方去,就可以了。幻龍,你和星虎,還有巖武,在這一段時間,多加注意一下其他派系的行動。夢澤一行,他們之間,可是精英盡出。我更知道,死心子身邊的死神,不可小覷呀!」
「那宗主可是有詳細的計劃了?」
仁心齊臉色突然一沉,不怒而威,氣勢突然暴漲起來。
幻龍心中一顫,突然意識到自己問錯了問題。他趕緊恭聲道:「是,屬下一定會和星虎、巖武他們,辦好這一件事情的。」
就在這時候,幻龍才感覺到身邊的氣勢突然間消失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暗自責罵自己問了不該問的,還好宗主沒有責怪。
「幻龍,我知道你是四大聖使之中最心細聰明的一個。所以,很多事情,你還是要看情況,什麼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不該說什麼不該做,知道麼?」
面對著仁心齊突然說出的這話,幻龍怔了一下,連忙應道:「是,宗主。屬下會謹記的。」
仁心齊點點頭,揮揮手。
幻龍轉身,走了出去。
一處長廊小徑旁,幻龍突然停住了腳步,愕然地望向了一邊。
那裡,有著一個鵝黃色的少女,正發出清脆好聽的笑聲。也不知道是什麼,讓她如此地高興。在鵝黃少女身邊,則是站著另一個人。
玄雀。
幻龍心頭忽而掠過一個念頭:「原來玄雀是和岳思盈小姐在一起了。怪不得宗主沒有叫她和我們……」
就在他想到這時的時候,仁心齊的身影,突然如鬼魅,毫無聲音地出現在他的身後。
幻龍突然感覺背後生風,突然一涼。他猛然轉過頭去,看見了那一個氣勢驚人的身影,身子不由得一顫。
「宗主……」
仁心齊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的目光,遙遙看去,在岳思盈身上轉了轉,眼中滿是慈祥之色。就連幻龍見了,都愕然地站在了那裡。
看著幻龍,仁心齊微微一笑,道:「你也看見了吧,盈兒她醒了,正和玄雀在那邊玩耍。我已經吩咐玄雀,盈兒以後的一切日常打理,就交給她了。」
幻龍皺眉,宗主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呢?
為什麼,總是感覺其中有著一種奇妙的東西,暗暗地隱藏著呢?
見幻龍皺眉不安之色,仁心齊恢復了平靜如水,深邃難以捉摸模樣,目光一直遙遙地看著前方,低低地道:「幻龍,仁王宗有你們四大聖使,固然很重要。可是,盈兒終究還是我的女兒。之前發生的一切,想必你也知道的吧。如今,她失憶了,她才認我這個父親。所以,你是聰明人,也應該懂的。」
「那正道的那一個少年羅奇呢?宗主打算怎麼處理他?」幻龍道。
「一個人,只要心屬於你,就等於控制了她的靈魂,任由你擺佈。如今,盈兒在我的一番話語之下,對我已是深信不疑,言聽計從。所以,即使以前她和那一個正道少年羅奇關係匪淺,在沒有恢復記憶之前,一切都是妄想的!」
「那宗主真的打算讓小姐一直失憶下去?」
「幻龍,世上沒有永遠的永遠,更沒有絕對的絕對。我們只能夠且看且行,走一步算一步。我相信,一切都會在我的掌握之中。」
幻龍沉默了,原來他的宗主,卻是打著這樣的心思。可憐了那一個正道少年羅奇,他會不會因此而傷心欲絕呢?
仁心齊輕笑一聲,緩步走開了。他離開了,朝著前面緩步走去。
幻龍看著那一個背影,忽而覺得,那一個遠去的背影是那麼地深沉讓人難以捉摸。
山丘之上,仁心齊負手而立,遙望遠方的天際。夕陽西下,把天邊的晚霞映照地亮如紅血。一天,就這麼快的過去了嗎?
風吹來,浮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宛如雄霸一方的倨傲之人,俯瞰山川大地,唯我獨尊。
一道青芒閃過,在萬岐山的天空之下,繞了一圈,在殘陽似血之中抹上一層青線。而在青芒身後,一個白色的星點,如夜幕將臨突然出現的星星,劃破天空,變化成一道耀眼的白光,直追青芒。
「他,終於回來了!」
仁心齊目光閃亮,抬頭望天,淡淡的笑容,浮現在他的嘴角邊。
似乎天空之上的那兩道光芒,沒有發現下方負手而立的仁心齊,逕直飛了下去。現出一個青衣少年,正是消失了一天的羅奇。在他的身後,白光閃耀,卻多了一隻飛舞的靈鳥,正是百靈。
自從夢澤出來之後,百靈就直追羅奇而來,可是它還是半路把羅奇跟丟了。直到今天羅奇出去找尋天算老人,卻再次被百靈撞上。頓時,百靈高興地不斷地飛舞,就差沒有揮動翅膀打鬥了。
羅奇原本心情就不好,再被多嘴多舌的百靈吵著,頓時煩躁起來。也因此,百靈沒裡頭地被罵了一頓。也虧得這靈鳥死心塌地,還是追著羅奇來了萬岐山。
冥冥中,是誰在操縱著一切呢?
萬岐山,一ri之間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