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低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跪著的身影，這才緩緩地站了起來。他，緩緩地轉過來，地下的頭，慢慢地抬起。
風中，還有那一張悲泣的臉，為誰而留？
悲泣的臉之下，是一陣急促的呼吸，似乎無力的面容，一陣慘白。
淡淡的雲氣之中，有著那麼一個關切地面龐，怔怔地看著他，微泛蛋白的臉龐上，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低低地喚道：「羅哥哥……」
那一個身影，終於動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緩緩地走了過來，彷彿每走一步，都是那麼地艱難，以至於他每邁出一步，他身子就搖晃了一下，如風中搖擺不定的落葉，左搖右晃。
小連見狀，終於是邁開了步伐，跑了過去，一把扶住羅奇，臉色凝重，一臉擔憂關切之色。
看著這個可愛的妹妹，不知道為什麼，羅奇的心，忽而升起了一絲溫暖。他伸出手摸了摸小連烏黑的秀髮，嘴角終於浮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輕輕地道：「小連，羅哥哥怠慢你了。」
或許是因為岳思盈的緣故，羅奇在和這個小妹妹接觸的時候，總是有著一種奇異的感覺。他想起了岳思盈，想起了以前的的種種美好的回憶，想起了一起生死與共的情景。看著眼前的小連，羅奇更感覺內心多了一份依偎與牽掛。
劇烈的心跳，在兩個人之間，震盪著。羅奇面色淒涼，望向雲海。
小連感受到羅奇心情的變化，抬頭望著他，低聲道：「羅哥哥，你又想盈兒姐姐嗎？」
羅奇低下頭，看著她，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是呀。可是……你盈兒姐姐走了，她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深深地觸動著，在這一個少女的身上，也浮起憂傷。小連清澈的眼眸之中，蕩起了陣陣漣漪。
似乎某一刻，那一個男子，那一個身影，忽而再次背對著她，看著雲海。
身心易傷，卻難癒合。
是誰，在笑容的掩飾之後，卻是低低地低泣？
是誰，在眉宇的顫動之間，依然深深地低吟？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由風吹過面龐，吹過臉頰的淚滴，灑在空中。
天色，慢慢地沉下去，如他的心一樣，也沉了下去。
小連悲哀之色也凝重了起來，低低地咬著牙。她抬起了手，眼睛望著衣袖上手腕處的那個圓環。
懵懵懂懂之間，迷迷惘惘之間，似乎有什麼，觸動著心弦。
「叮叮噹噹……」
一聲聲清脆的聲音，吸引住了她的眼球。
她伸出手，握住了羅奇的手。那清澈的眼眸，閃爍著亮麗的光芒，蕩漾著陣陣的漣漪，彷彿在異芒之中，看透了什麼，深邃而未知。
那是小連，伴隨著叮叮噹噹的聲音，目光流轉在那一隻握住羅奇的左手上。一直清脆的圓環，在那一刻，也震醒了前面低泣的男兒。
羅奇轉過頭，凝神皺眉看著小連。
小連鬆開了手，圓環的聲音，也隨之消散。清澈的眼眸中，似乎已經看到了什麼。他迷惘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懂，道：「羅哥哥，你不要傷心了。盈兒姐姐沒事的，她會沒事的。」
羅奇看著小連，淒慘一笑，搖了搖頭，悲聲道：「小連，你這是安慰我嗎？可是，我清楚地看到，盈兒她真的在仙靈劍的神威之下，隕落消散。你說，她怎麼會沒事？她怎麼能夠有一線生的希望？」
可是，小連不放棄，但是她又不能夠明說。因為，在她的心靈深處，有著一個聲音，形成了她的意識，讓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夠說。
小連皺著眉頭，拉住羅奇的手，道：「羅哥哥，你相信小連，小連不會騙你的，盈兒姐姐真的會好的。」
羅奇慘淡一笑，低低地道：「或許，自欺欺人，會好受些吧。可是，我不想，我不想欺騙自己……」
默默地，兩個人，沉寂在這裡，沉寂在悲痛之中。
天維堂內，楊易忽而出現，把剛進門的楊柳和呂湘還有宋痕三人嚇了一跳。楊易看見宋痕在這裡，而且他們三人的神色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皺眉道：「老四，老二，老三，你們在這裡幹什麼？老五呢？老四你怎麼不在房裡照顧他？」
宋痕就要如實稟報，卻被楊柳一把搶下，嬉笑道：「師父呀，小師弟正在床上躺著，他沒事的。|」
呂湘見狀，也連忙笑笑符合。
宋痕見他們兩個都不說真話，連忙道：「師父，小師……」
他話還未出口，再次被呂湘給摀住。
楊易見他們一個個這麼奇怪，連忙低喝道：「老二，放開老四，讓他說！」
面對著楊易的威嚴，呂湘只好諾諾地放開了宋痕的手，縮到楊柳的一邊。
宋痕看了看楊柳和呂湘，又看看師父楊易，似乎猶豫了一下，這才道：「師父，小師弟醒了，現在在後山，我擔心他想不開，不敢隱瞞師父。」
楊柳和呂湘，狠狠地瞪了宋痕一眼，心中暗罵這個小子亂說話，對著師父什麼話都會捅了出來。
楊易聞言，眉頭一皺，臉色繃緊。然後，他低聲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楊柳、呂湘和宋痕應了一聲，這才慢慢地移了下去。屋外，卻聽到楊柳和呂湘兩人合力打罵宋痕的聲音。
楊易微微一沉吟，隨即身影閃動，竟是朝著後山的方向而去。
雲海邊上，楊易的身影急速現了出來，皺著眉頭看著前面。
羅奇看見楊易，憂鬱的他微微低下了頭，默然無語。
飄蕩的霧氣，有著一層濕潤的氣息。前面，卻有著一個，他如兄如父的師父。
可是，他在對著自己，對著盈兒的生死的時候，卻又做了什麼？
他緊緊地咬著牙，盡力壓抑住深心處的那一份情感。
身邊，小連望了望羅奇，又轉頭望了望楊易，什麼也不說。
「這，一切都是命，老五！」
楊易用帶著堅硬而低沉的話，緩緩地道。
那一句話，彷彿一根針，深深地刺進了心裡，刺痛了最深心處。
真的，這就是命麼？
當初，真的就沒有一絲一毫的餘地麼？
要是當初，他沒有攔住自己，或許這一切，會不會改變？
要是當初，自己不這麼自信，一定要帶盈兒回來靈聖派。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面對著師父，那一顆冰冷的心，就如死去了一般，沒有了生氣。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由風掠過。
小連看著羅奇，臉色怪異地變了變。
中間，彷彿隔著一條比身後萬丈懸崖還深的鴻溝，讓這師徒在這三尺之地內，不能夠彼此走進一步。
「是你，是你們，害死了盈兒！」羅奇咬著牙，嘶聲地道，彷彿低泣伴隨著他，伴隨著他低落的臉。
前面的楊易，忽而怔了一下，面色有些微顫。他明白，為何羅奇會這樣說他。他，不也是如當年的他一樣，心傷如死，再也遺留不下任何的情感了。
楊易歎息了一聲，再次凝望著羅奇一眼。然後，他轉過身去，有些淒涼，有些蕭索，緩緩地走去。
|「人死不能復生，再傷心難過，人總是要活的……」
羅奇一怔，那低著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怎麼樣。但是身體卻分明地顫抖了一下，彷彿觸動了什麼。
「人死了，我還怎麼活？沒有她，我該如何度過餘生……」
小連一直看著羅奇，此刻的她，也是一陣懵懂。盈兒姐姐還沒有死，還可以救活，羅哥哥怎麼就這樣一闋不振？
她心中這般想著，卻沒有說出口。似乎小連身上的秘密，看似懵懂不知，卻實則已是清澈透明。
他，可還會繼續沉淪悲痛欲絕之中，為愛低低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