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盤問
只見嚴肅的青玄，終於開口道：「救羅奇之人，正是下面跪著的少女，她叫岳思盈。」
眾人一陣驚悚，遠遠看去，眼前的這個少女，修為當真的不低，而且相比派中如姜凌，馮碧晨等，也絲毫不遜。但是，卻從她的身上，釋放出來的氣息，隱隱有著一絲熟悉的味道。
青玄待大家平靜了一下，看向羅奇，對著他道：「羅奇，這兩年發生在你們身上的事情，你最清楚，你是否願意說一下？「
羅奇走出一步，恭聲道：「是，掌門。」
然後，他才緩緩地繼續道：「那時候，岳思盈她還是望興鎮的一個千金小姐，卻是去望塵嶺上的無塵寺拜佛，路上救了我，把我帶回來無塵寺，得那裡的方丈大師救治，方才好起來。後來，我與盈兒兩情相悅，傾心相戀……」
羅奇緩緩地說著，一直講到了最後面，他們傲拓天疆，勇闖天門，修為大增，最後救出小連，返回靈聖派。
眾人聞言，都是深深地看著羅奇和場中跪著的那一個少女。大體上，他們已經知道了其中的事情。
青玄真人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但還是緩了一下才繼續道：「岳思盈，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好好回答。」
「是。」岳思盈平緩地看著前方，卻依然不敢直視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
青玄真人斟酌了一下，才徐徐地道：「你在絕仙淵之下，你和羅奇，師父遇到了寒雪。」
「是。」岳思盈輕聲地道。
寒雪，這一個似乎應該被遺忘的名字，再次被提了出來，卻在年輕一輩，是不太有人知道的了。但是在老一輩之中，包括入門較早的弟子，卻還是知道其中一些事情的。
場中，立刻一陣動容，彷彿有人激動，有人緊張，就要站起來。
「那麼，她是不是把靈聖心法，傳給了你？而你，又修煉了靈聖心法，是嗎？」青玄真人繼續問道。
「是。」岳思盈低低地道。
「那麼，你是不是已經拜寒雪為師父？」
「是。」
青玄真人轉頭看向水盈峰首座秋靈，輕聲問道：「秋靈師妹，你是否肯將她收入你門下？」
秋靈眉頭緊皺，一張臉寒冰如霜，看了一眼青玄，然後目光移到了岳思盈身上，忽而閉上了眼睛，一句話也沒說。
青玄真人心中有數，當年的那一件醜事，發生在水盈峰中人，如今，卻要收那一個人的徒弟當弟子，豈不是可笑之極？
於是，青玄真人再次看回了岳思盈。
「你可知道，十五年前，她是我們靈聖派的叛徒，她毅然決然與魔教妖人私奔，早已經不是我靈聖派的人。而且，她還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
「知道。」岳思盈聽了這一句話，就這麼地低低地回答道。可是，那一雙美麗清澈的眼眸之下，卻似乎有著一絲堅毅，咬了咬嘴唇，突然抬起那一張微帶驚恐的臉，決然地道：「師父她沒有做錯，師父她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師父她是為了情，為了愛，才毅然走出了這一步。師父她至始至終，從來沒有後悔過！」
看著岳思盈突然變得堅強，那眼中，臉上皆是為寒雪，她的師父打抱不平之色，隱隱之中，還有著一絲怒意閃現，青玄眉頭緊皺，臉色也忽的沉了下來。
眾人聞言，頓時一陣嘩然。他們有的是震驚於青玄說的話，有的是震驚於岳思盈說的話。更多的是，震驚於兩者所說的話。那一個女子，似乎也有著讓人佩服之色，完全不懼怕權威，顯露了出來。
在最初的一陣震驚之後，場中都緩緩地沉默下來。那些首座，更是臉色平靜了下來，默然無語。一時間，場中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只在岳思盈和青玄身上來回轉動。
青玄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臉上，怒意漸漸地閃現。原本，寒雪那一件事情，就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他也不願意再深究下去，只是因為岳思盈身上的靈聖心法的緣故，所以不得不提。但是現在，這眼前少女竟是為了那為魔教之人叛出靈聖派的寒雪辯白，這豈不是在侮辱靈聖派，輕視現在在座的他這個掌門，說他們靈聖派冤枉好人？
一聲大喝，震耳欲聾，青玄指著岳思盈，厲聲道：「寒雪她為了魔教妖人，叛出靈聖派，這是事實。她就是天下，包括靈聖派，人人唾棄毆罵之人，是正道不容之人！你拜她為弟子，竟然為她如此說話，豈不是在藐視我們靈聖派，冤枉於她？」
羅奇見掌門真人發怒，再也顧不了那麼多，越眾而出，閃到岳思盈身邊，跪了下去，懇求道：「掌門師伯，盈兒她不知前事，胡言亂語，望掌門師伯不要生氣，饒了她吧。」
楊易臉色微微一白，急喝道：「羅奇，你幹什麼，給我回來……」但是，似乎觸動了什麼，他的喝聲，卻慢慢地變小了，最後幾乎不可聞。
他們的關係，已不是同生共死了麼？
寶和殿外，清涼的山風，冰冷的吹了進來。
身邊，微風浮起他美麗的絲發，隨風舞動。
他，與她，跪在地上，跪在大殿之中。這一刻，他們終於一起，面對著整個世界。
「盈兒，快向掌門師伯道歉！」羅奇低聲向著岳思盈催促道。
可是，那一張美麗的臉抬了起來，環視了四周讓她害怕的人，最後看向羅奇，露出了一絲微笑。在微笑之後，她的目光，忽而閃爍著堅決之意，在這個莊嚴的大殿中，朝著那一個她愛戀的人，堅決地搖了搖頭。
羅奇凝視著岳思盈，忽而驚愕住了。
她轉頭，看向這個莊嚴無比的大殿之上，那一個高高在上，讓無數人顫抖的神人，不曾露出一絲退怯之色，平靜之中，閃爍著堅毅之色，就如她兩年前，毅然為了不拖累羅奇，跳下絕仙淵一樣，道：「我師父，她沒有錯，她沒有做錯。錯的，只是正道之分，錯的，只是世俗之見，在愛情面前，永遠沒有對錯」
羅奇聞言，更是大驚失色，整個身子一顫，低聲喚道：「盈兒……」
岳思盈轉頭看著他，露出了一絲複雜之色。或許，在她看來，她師父的名譽，卻是至關重要的，絕不不能夠被侮辱了。
那一個男子，深深愛戀的男子，是否也如她的心意，明白自己的心，站在自己的這邊？
青玄一拍桌子，頓時裂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觸目驚心。他霍然站起，氣極反笑，眉se寒冷，顯然動了震怒，喝道：「好呀，這就是那叛徒教出來的好徒弟！我本以為，你修煉了靈聖心法，收在門下，也能夠饒你一命。可沒有想到，你冥頑不靈，被妖孽迷惑，沉淪其中，還想妄自菲薄，為她開脫罪行，挑戰天下正道！你和你師父寒雪，都是一夥的！今天，我就要讓你這孽女死於靈聖派之下！」
羅奇聞言，頓時大驚，整個人從腳底涼到了頭上。他豁然站起，再也顧不了任何，擋在了岳思盈面前，也如她剛才一樣，毅然地道：「掌門師伯，求你收回成命！要是您一定要取盈兒的性命，就連我也殺了吧！」
岳思盈豁然震驚，頹然之色下，似乎受到了驚嚇，站了起來，急聲道：「羅奇不可……」
羅奇握住她的手，，微微搖了搖頭。岳思盈本想說什麼，卻從他的目光之中，讀懂了他的心意，不再說出下去。
兩個人，就像是堅決赴死之人，毅然站立在大殿之中，等待著那威嚴無比的青玄審判。
生與死，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生死也要在一起！
風吹進來，突然間，變得更加冷了。每一個人的心，都顫動著，看著眼前的這一對男女，隱隱已經看懂了什麼。
難道，這就是愛的力量？
青玄氣急，怒道：「好，好，羅奇，連你也受他影響，竟敢忤逆於我了。既然你們是一對，既然你們要同生共死，那就休怪我……
就在這時，楚劍忽而搶先一步，閃出到青玄身邊，低聲說了什麼。青玄原本極怒的臉色，緩緩地淡了一些。
眾人看著上方也不知道楚劍到底說了什麼，竟然能夠頃刻間讓掌門的怒氣消了一些。
青玄強自緩了一下怒意，轉頭對著楊易大聲道：「楊師弟，你把羅奇帶回去，給我好好管教！這岳思盈，廢去修為，逐下靈聖派！」
楊易歎氣一聲，終究不忍。但是，他無可奈何，掌門的話，他卻是不敢忤逆的。岳思盈廢去修為，逐出靈聖派，至少留下了一條性命，這比死了還好。
當下，他閃了出去，拉住羅奇，就要往裡面走去。羅奇如何肯願意，嘶聲地大喊道：「不可以，你們不可以這樣對她，你們不可以的……」
但是，終究這一切，就像成了定局。羅奇被楊易硬生生地拖了回去，站在座位邊，被徐庭看管著。而他的修為，卻是被楊易暫時制住了。
滿腔悲憤的熱淚，奪眶而出，似乎這一切，已經到了最後，到了生命的盡頭。
似乎沒有人為她求情，沒有人為她說一句話。
或許當初，自己就不應該這麼自信，一定要帶著她回來。
或許自己不應該，完完全全把整個事情說了出來，那現在的結果。會不會是另外的一個局面，是皆大歡喜的場面？
但是，這一切，似乎都絕望了……
終於，在這萬千的悲慼之中，一個白色的身影，拍眾而出，跪了下來，跪在了岳思盈身邊。她，是水盈峰的黃蕭琳。
冰冷的容顏，不知為何，沒有一絲的畏懼。她跪在地上，低低地看著地面，不知道為了什麼，竟然能夠讓她如此甘冒大險，不顧一切，跪了出來？
就連身邊的少女岳思盈，也突然怔住了，迷茫之中，轉頭看著與自己一起的那一個冰冷女子。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在掌門真人的天威之下，竟然還有人敢出來為岳思盈求情。
羅奇看著她，突然之間，像是看到了一絲希望，心跳，那麼地劇烈。
兩年前會武比試的那一刻，順天逆神斬與火舞風雷訣相對，是不是就是要注定今天，有此一幕？
秋靈在一陣錯愕之後，忽而驚醒，朝著大殿中央，大喝道：「琳兒，你幹什麼，不要命了嗎？給我回來！」
可是，那一個冰冷女子，卻依舊不動，輕咬著朱唇，臉色微微泛白。
「掌門師伯，她只不過是修煉了靈聖心法，只不過是為了寒雪師叔辯白了幾句，您也不能夠這般嚴厲懲罰。一個修煉之人，一身修為，比生命還重要。更何況……更何況，羅師弟喜歡她……」
無數的目光看了過來，那高高在上的青玄真人，更是怔了一下，忽而間似乎怒意再盛。
一陣沉默之下，彷彿等待著時間的審判。
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其中，到底是為什麼？
突突突……
三道身影，突然間從馮固、薛橫天和楊易身邊衝了出來。似乎不約而同，毅然決然，一齊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了下去。
「掌門師伯，我們一起懇求您，饒了岳思盈姑娘吧！」
岳思盈看著身邊和她一起跪著的，卻不認識的人，忽而之間，心中一陣溫暖與感動，湧上心頭。
原來人世間，並不是只有冷酷無情，還是有溫暖的。
他們四人轉頭，看著那一個跪在地上的清麗女子，雪白的肌膚上，透著美麗的溫柔。淡淡的微笑，似乎告訴她，這裡也有人間柔情，也有溫暖的陪伴。
青玄真人，此刻身子忽而顫抖了一下，禁不住朝後退了一步，臉色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彷彿受到了極大地刺激，原本怒意已消一半，這一次再次盛怒而起。
羅奇臉色大變，他再也顧不了，跌跌碰碰地衝出來，毫不猶豫地跪在岳思盈身邊，和她再次一起，面對著這盛怒天威！
兩年前，這其中的四人，會武比試之後，一起下山查探魔教的四人，是不是就是當初的一段情意，讓他們今天，不顧生死，再一次一起面對？
難道是，他們再也不願意發生一次，那樣的遺憾？
青玄面色極其難看，盛怒之下，難以發作。只因為羅奇，他身懷一物，身繫天下。天機鏡的那一幕，依舊環繞在腦海裡。但是，他一代掌門，天下正道泰斗，卻被自己的派中這些精英弟子，個個為了那孽女求情，難以抉擇。這樣局面，卻是讓他臉面丟盡。
他怒喝一聲，指著下面的這一幫弟子，怒聲道：「你們，是不是一個個都認為我處置錯了，一個個都反了不成！孽障，孽障！」
他這一出氣，頓時引起體內一陣氣息牽動，忽而咳嗽了幾聲。楚劍見狀，連忙過去扶住青玄真人，低聲道：「師父，你沒事吧，要不要休息下？」
這一次，楚劍的話，似乎也沒有再起作用。那一個大權在握，高高在上的人，也毅然決然，怒喝道：「楊易、馮固、秋靈師妹、薛橫天，你們都把門下的這些忤逆弟子給我帶回去！」
四脈首座頓時臉色慘白，震驚一愣。當年一事，有關寒雪師妹，就是他們也曾經在他的面前，求過情。但是，最終的結果卻是不了了之，不過也是因為寒雪掉入絕仙淵，靈聖派有了給天下正道一個交代的借口，這才息事。但，那一段往事，卻始終是靈聖派的一個屈辱。
五年前，羅奇因為青冥劍的緣故，被帶到了鎮靈峰。那一段往事再次提起。可是，那時候，青玄表面平靜，溫和之極，並沒有像今天這般反常。一者那時候並無外人，更無人出言忤逆他。二者寒雪被認為死去，逝者已矣，過往深究也不必要，所以顯得很平靜。
可現在完全不同，眼下的這些弟子，個個都忤逆於他。而岳思盈，已經拜了寒雪為師父，這本來就是一個導火線，但岳思盈更是為了維護她師父的名譽，點燃了這一根導火線，以至於一觸即發，不可收拾。
秋靈歎氣一聲。薛橫天眉頭緊鎖。馮固怒意瞪著馮碧晨，臉上卻是擔憂之色。楊易更是臉色鐵青，滿臉怪異之色。他們四脈首座，皆走了出來，急速把自己的徒弟拉了回去。楊易更是左右手一起，一邊徐庭，一邊羅奇，硬是再次拉了回來。
一時間，大殿之上，再次只剩下那一個孤零零的少女，跪在地上。
秋靈不解其意，看著黃蕭琳，凝視著她，歎息道：「你為何要這麼做？你可知道，你們這麼做，原本她可以不死的，現在反而活不成了。」
那一張冰冷的容顏，那一張泛白的嘴唇，微微張開，愕然地看著秋靈。忽而她低下了，一句話也沒說。
秦姍低聲向著黃蕭琳安慰了幾句，而轉頭看去，姜凌正被薛橫天低聲喝罵。馮碧晨也被馮固抓住手臂，怒氣盈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教訓他不要命了？
大殿中央，那一個身影，帶著淡淡的淒涼，再次獨自一人，承受著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