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開辦公室的門，鍾瑞抱著一疊文件往裡走，辦公桌前匆匆頓住腳步。
「總裁，um的廣告合約出了點意外，您看看這份文件。」遞了份文件過去，鍾瑞微微喘著氣，「剛剛那邊打了電話過來說，合約恐怕談不攏了。」
「什麼意思？」隨手翻看了下手裡的文件，楚斯寒抬起頭看向面前的首席秘書，「以前不是一直都是這樣談著的嗎？不論是價格還是版面上，我們楚氏並沒有佔多少便宜，而且上一次的合作不是很成功嗎？怎麼到了現在突然改變合約了？」
「這……」猶豫著，鍾瑞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在他淡漠的眼神裡，好一會兒才開口：「上一次的合作，過去談case的人是蘇小姐，合約是她談妥的，如今千年公司的負責人換成了職業經理人以後，改變了很多策略，um那邊為此也改變雙方的合作方向，我們如果達不到他們的要求，恐怕是要取消合作了。」
聽到是她，楚斯寒微微愣了下，俊臉上的神情掠過淡淡的猶豫，「他們除了提高了價格之外，還提出什麼條件？」
「那邊的負責人說，要麼讓蘇小姐過去和他們談，要麼總裁您過去親自跟他們談……」
「um那邊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我們派過去洽談的人難道不夠資格和他們談嗎？！」他也沒想到一個國際性大公司竟然會跟他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簡直就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這個……我只是聽說，um這次過來洽談的是他們的ceo，上一個項目合作的時候，也是由他們的ceo親自負責的，這個ceo似乎很賞識蘇小姐，所以這次洽談的時候看到不是蘇小姐，直接扔下新的企劃案就走人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更要會會這個ceo了！你跟那邊的人打聲招呼，這個案子我親自過去談！」
「可是，他們點名了要蘇小姐過去談，我們怎麼跟他們交代？畢竟不管怎麼樣，um也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在這之前，她或許不會認為，這個世界少了誰地球就不轉了，可如今突發事件降臨的時候才知道，某個人的重要性。
隨手扔下文件夾，楚斯寒轉過座椅看向窗外，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該怎麼回復你自己拿主意，這個案子由我這個總裁親自過去談，足夠給他們ceo面子了，時間約好了通知我一聲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頓了頓，她想起件重要的事，「a市旅遊城的項目即將開始招標……」
她的話還沒說完，楚斯寒突然插入一句：「千念也參加了招標？」
「額……沒有。」猶豫了下，她淡淡的抬眸看向椅背，「唸唸跟我說慕市長不讓她摻和進去，現在千念公司的大項目都是由職業經理人負責，她現在只負責決策層的事。」
「是嗎……」涼薄的嗓音裡隱隱有幾分失落。
以前，他總覺得她的存在壓制著他的能力，總覺得她太過自以為是，事事自作主張，而如今，她已經走遠，他才突然發現，自己現在就連一個可以共同奮鬥的人都沒有了。
過去那麼多年，他從未珍惜過的東西，如今想要珍惜，卻依然盡數失去。
微微攤開手，他開始細數，他還握著的東西究竟有些什麼。
她已經不再屬於他了，曾經的夢想也蛻變成了麻木的工作，有種寂寥讓時間便得緩慢。
換做是以往，在他失去目標的時候，她會在他身邊，笑著鼓勵他，即便他不說話，她一個人也能說上好久好久，又或者，拉著他出去大吃一頓……
那些記憶依舊清晰，清晰得他以為剛剛發生在昨天，可當他回歸到現實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好像又做了一場美夢。
他和她，誰都回不到原來的地方了。
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在胸口裡撕扯著，以前他不懂那是孤獨，如今孤獨入骨，他才深刻的體會到寂寞的滋味。
站在一旁，鍾瑞即便聽得出來，也沒多說什麼，低下頭去翻看了下今天的行程，公事公辦的提醒，「總裁，您中午約了林氏的副總吃飯。」
「嗯。」背對著她的人淡淡應了聲，涼薄的嗓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還有……蘇恩萱蘇小姐現在在樓下，說是要見您一面。」
「你就跟她說我很忙沒時間。」霍的站起身，他走到落地窗前，雙手插兜，倨傲的身影顯得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焦躁的嗓音顯得很不耐，「以後但凡是她的事，都不用再跟我匯報。」
「是，我知道了！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先去忙了！」擱下懷裡的另外幾分文件，鍾瑞看了他一眼，微微歎了口氣，轉身出了辦公室。
落地窗前，楚斯寒抬手緩緩撫上心臟跳動的地方，每一聲跳動，都能扯出絲絲的疼。
在他不懂愛的時候，他肆意的揮霍著別人的愛。
而當他懂得的時候，卻已然一無所有。
心的一角，有個地方，空了。
——《政要夫人》南宮晚晚——
再次看到蘇南風，蘇念卿突然覺得他似乎是在一夜間老了十幾歲，以前那個溫潤儒雅的男人，即便沉默不多言，可他總能給人一種穩重感。
而如今，物是人非，也不過是短短的時間。
從林澤盛那兒得知當年的事情的時候，她對這個男人是充滿恨意的，雖然時候她對當年的事有所懷疑，可那些照片卻徹底顛覆了她對這個男人的印象。
直到後來在醫院見到那個叫悔之的小男孩，還有那個女人，她才驚覺，自己就好像是陷入了迷霧之中，再也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上一輩的恩怨本就不該由下一輩的人來承擔，當年父親瞞著她所有的事，為的就是不希望她背負著仇恨而活，愛的時間都那麼少了，哪還來得及去恨？
看著對面憔悴的身影，蘇念卿緊緊的握住了慕亦塵的手，想起那個可憐的孩子，再想想蘇南風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原因，突然覺得心裡一陣泛酸。
「我見過那個叫悔之的孩子了，他剛好出院，我也見到那個女人了，她和我媽媽確實長得很像。」看著對面的男人，她開口就是這麼一句，除了這個之外，她找不到自己還應該說些什麼。
明明就該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如今卻因為種種原因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有一種悲涼讓她想哭都哭不出來。
乍一聽到這個，坐在對面的蘇南風猛地抬起頭來，驚愕的看著她，微微有些顫抖，閃爍的眸光裡漾著絲絲愧意：「唸唸……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能換來一句沒關係。」深吸了口氣，她咬咬牙別開頭，「說吧，你找我不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我……我沒什麼想說的，只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
「夠了！你沒資格提起我媽媽，不管當年的事是否真如林委員長說的那樣，我蘇念卿這輩子都只有一個父親，他叫蘇行風！你如果真做錯了什麼，死了以後再去跟我媽媽懺悔吧！」
「呵……我怕我就算是死了，也洗不清我的罪孽。」苦笑了聲，蘇南風低垂著頭，憔悴的笑臉夾著凌亂的鬍渣，只是一個笑容都比哭還難看。
其實，這段時間他一個人想了很多，什麼都不用做的日子太過漫長，一天的時間裡，他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回憶著自己的過去，懺悔著自己做過的事情。
蔣雅琴來看過她，說是他有可能被判處無期徒刑，其實他自己也想到了，只是這一天的時間都已經那麼難熬了，無期徒刑又是多長？
一輩子的時間有多久，他不知道，曾經他對著自己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承諾，一輩子都會對她好，一輩子都只愛她一個人，然而造化弄人，他這輩子最愛的那個女人愛的不是他，而他卻恰恰成了傷她最深的那一個。
大錯已經鑄成再也無法挽回，他只能帶著對她的懺悔苟活於世，儘管宋雨馨長得再怎麼像她，可都不是她，他再怎麼贖罪再怎麼懺悔，都於事無補。
從看守所出來，蘇念卿抬眸看著頭頂蔚藍蔚藍的天空，心裡的難過在喉嚨裡翻攪著，從不知道，北京的天空還可以這麼藍，藍得讓人想哭。
一雙有力的手把她摟入懷裡，心疼的在她後背輕撫著，溫暖的胸膛上傳來男人渾厚的心跳聲，鼻息間依舊是那熟悉而安心的味道。
「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這是她心裡的一道坎，她必須自己邁過去，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身邊支持她，盡好一個丈夫的責任。
深深吸了口氣，她仰起頭，倔強而固執的貓眼安靜的看著他，嬌俏的臉上刻滿了蘇念卿式的堅持。
「有時候會去想，一輩子的時間其實很短。」
「是啊。」輕笑了聲，他沒好氣的捏了捏她的臉，「如果說五年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那麼一輩子的時間就顯得很短暫了。」
而他慶幸的是，在那一眨眼的瞬間裡，他緊緊抓住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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