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這是什麼聲音,怎麼聽著如此淒慘?」馬三世嘴裡銜著一枚果子,吊兒郎當的走了進來,凌風眼角微微一撇。衝他示意了一下緊閉的房門,那間屋子是玉宛如的臥房,馬三世立馬反應了過來,臉色瞬間一變,貓著腰就摸了過來,「我說這是怎麼了,誰能讓她哭成這樣?」馬三世一副好奇八卦的樣子,凌風搖了搖頭,說實話他也很是意外。
屋子裡嚎啕聲不斷,緊接著乒裡乓啷的就讓屋外的人齊齊皺起了眉頭,馬三世攥著咬了一半的果子,乜了凌風一眼道:「要不咱們先避避?」凌風還未答話,門外就急急的跑進來了一人兒,白衣飄飄,恍若出塵,定睛一瞧,這個神色有些急躁的,不正是彩雲麼。
自打上次凌風直面秦壽亭之後,彩雲因為尷尬一直都沒有出現,一眼看到凌風他們居然在這裡,而且看馬三世的樣子似乎並不見外,彩雲立馬明白了些什麼,「你們快藏起來,我家太公要來了。」彩雲臉色焦急的說道,一名侍候在門旁的老僕人也是神色微微一變,急忙上前道:「公子們這邊請。」
裡屋裡的玉宛如還在一邊摔打東西一邊嚎啕大哭,凌風蹙了蹙眉頭,示意馬三世去把謝家兩兄弟叫了過來,一行五個人在玉宛如僕人的帶領之下,匆匆藏到了別院的雜物房裡。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天道宗的精神支柱,猶如太上皇一般的玉天道駕到了,這是玉天道四年來第一次離開天道宮,以往哪怕是近在咫尺,也從來都是玉宛如過去拜見他,僕人們匆匆的在地面上撒了清水,壓了壓山間的土氣,然後又在四周鋪上了一層軟軟的樹葉,就在一切剛剛準備停當的時候,玉天道從遠處的天空飄了過來。
儘管這些僕人們伺候了玉宛如一輩子,但是對於玉天道,他們見過的次數並不多,兩排二十幾個僕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恭恭敬敬的立在道路兩旁,玉天道面色平淡,目不斜視,雙腳觸地之後,只是揮了揮淡灰色的長袖,然後就微微昂著頭走了進去,「高人原來就是這摸樣。」趴在雜物房窗口的馬三世若有所思的說道,凌風橫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
「四代弟子彩雲見過太師祖。」彩雲立在門邊,微微一欠身,姣好的身段放下去脖頸細長,就像是一隻美麗的天鵝一般,玉天道依然是沒有多看一眼,聲音很是平淡的道:「你先出去吧,沒什麼事不要讓旁人來打擾。」「是」彩雲急忙應了一聲,然後站直了身子,秀氣的白色皮靴小碎步的從門裡退出來,將正門關上,饒是見過玉天道很多次,她依然駭的滿頭大汗。
屋內的玉宛如卻依舊肆無忌憚的發洩著自己的委屈跟不滿,哪怕推門進來的是整個天道宗乃至是整個修行界最有名望的人物,她依舊自顧自的摔打著眼睛裡能夠看到的東西,哭的撕心裂肺的,那頭梳攏的無比精緻的長髮也被她撕扯的猶如厲鬼一般,衣服左歪右斜,整個屋裡一片狼藉,除了沒辦法移動的楠木床,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她肆虐了一番。
玉天道顯得很是平靜,讓人特別意外的是,看到玉宛如這個樣子,他的嘴角竟然還噙著一絲微笑,目光也是無比的慈祥,玉宛如其實早就聽到了彩雲的提醒,只不過長這麼大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饒是爺爺來了,她依然大哭大鬧著。
玉天道一言不發,就像是個木雕一般立在了門邊,笑盈盈的看著自己的孫女在那裡跳大神,整整半個時辰,他就站在門邊看著,玉宛如累了,也無奈了,玉天道很明顯不想替他打抱不平,有些委屈的坐回了床上,像是小時候一般的收起了雙腿,玉宛如抱著膝蓋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淚。
「我玉家的小獅子如今不行了啊。」玉天道終於說話了,樂呵呵的走到玉宛如跟前,他也沒在意這房間有多麼的亂,只是自然的坐在了玉宛如的身邊,滿嘴白鬍子微微翹起,竟像是在嘲弄。
「誰是獅子,我才不是什麼獅子,我就是個撿來的孩子。」玉宛如抿著嘴唇,嗚嗚咽咽的又哭了起來,「胡說,你哪是撿來的,你爹才是我從山溝裡拾來的。」玉天道一本正經的板著臉說道,玉宛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突然覺得自己未免太不淡定了,於是又咬著嘴唇板起了臉,「你爹呢,這次確實有些過分,要不是他已經是一宗之主,我當會狠狠地教訓他一番。」玉天道接著說道。
「切···」玉宛如撇了撇腦袋,心裡的氣已經消了一大半,「你這個丫頭也是,回來了也不去尋爺爺,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就忘了爺爺了啊?」玉天道促狹的說道,玉宛如臉色一呆,茫然的道:「什麼心上人?」
「還在這裡跟爺爺耍滑頭,要不是你的心上人,你能帶著他去闖咱們的禁地?」玉天道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的怒色,但是他半開玩笑半認真說出來的話,卻是瞬間將玉宛如的心防給擊潰了,玉天道已然知道了是她帶著凌風他們去的禁地,心裡登時七上八下的,玉宛如很是清楚禁地對天道宗意味著什麼,臉色漸漸的白了起來。
「為了你這件事情,你爹不僅要向各大宗門解釋聞道大會不能如常舉行的原因,他還要頂著宗門內的壓力,而偏偏人又被你藏了起來,你爹人也抓不到,事情也解決不了,被我訓了幾句,自然不開心。」玉天道這番話看起來是向在勸慰玉宛如,但是聽在玉大小姐的耳中,卻有如響雷一般,原來她想遮遮掩掩的一切,玉天道都是一清二楚的。
「我··」玉宛如一臉的惶恐,竟然不知道如何將這話接下去了,玉天道輕輕搖了搖頭,那雙看上去猶如樹皮包裹一般的老手,溫柔寵溺的揉了揉玉宛如的腦袋,「爺爺來看你,不是想要追究什麼,而是想要告訴你,只要爺爺在,你就是玉家的小獅子,沒有任何人能欺負你,那幾個三代弟子我已經派出外山了,你那幾個朋友不用躲著了,有空的話,來我那裡,陪我喝喝茶。」
說完這話,玉天道就站起了身,玉宛如還一臉驚異,她完全沒有想到是這麼個結果,「爺爺已經一百二十一歲了,年月催人老,這次回來了,就不要再走了吧。」夕陽的光芒透過窗戶印在了玉天道那張蒼老的臉上,低低一歎氣,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傳說中的玉神,不再是整個修行界無人能及的山峰,他只是玉天道,一個年近垂暮的老人。
「爺爺。」玉宛如鼻子一酸,急忙從床上跳了起來,曾今那個偉岸的男人,如今身形也漸漸的矮了下來,玉宛如抱著玉天道的胳膊,一時間思緒萬千,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被爺爺帶著在天上飛來飛去的那種感覺,很溫馨也很快樂,其實在這天下第一宗,她從來都沒有受過什麼真正的委屈,闖了多大的禍,玉天道總是抿嘴一笑,四年的別離,玉宛如覺得自己離開了好久,但是看著玉天道嘴角那抹慈祥的笑容,她才發現,自己在爺爺心中,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玉天道走了,來的時候他沒帶什麼隨從,只是讓一個彩雲過來送信,走的時候他更是出了玉宛如的大門就騰空而起,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馬三世癡癡的趴在雜物房的窗戶後面,一連艷羨的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他一般騰雲駕霧。」
凌風咧了咧嘴,扭頭看向了夜無殤,「前輩,你有沒有覺得,咱們似乎被他看到了?」凌風很是奇怪的問道,夜無殤略歎了一口氣,然後沉聲道:「在他面前,怎麼藏都是掩耳盜鈴,以他的水神眼,這世間不論是人還是魔獸,都無從遁形。」
「水神眼?那是什麼?」馬三世急忙問道,「天傳血脈,四眼之首。」夜無殤一字一頓的說道,馬三世依舊不解,舌頭舔了舔嘴角,繼續問道:「四眼是哪四眼?」
夜無殤頓時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冷哼了一聲,雙腿往回一盤,竟然冥想去了,馬三世特別尷尬,鬱悶的道:「不知道就問,這是美德。」「叫你上課的時候總睡覺,四眼指的是天眼,魔眼,水神眼,攝魂眼,四眼當中水神眼最為少見,他可以看破天地間的一切幻象跟偽裝,哪怕是失傳的變身術,在水神眼面前都無法遁形。」
「前輩,如果真如你說,他怎麼會對我們視而不見?」凌風有些不解的問道,夜無殤閉著眼睛,過了幾秒鐘之後才幽幽的說道:「以我們這點能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咱們可算是唯一從他們禁地裡活著出來的,能耐也不小。」馬三世頓時反駁道,"你敢不敢小點聲?」凌風瞪了馬三世一眼,然後看向了窗戶那邊,若有所思。
「大哥,都辦妥了。」湊在秦仁跟前的年輕男子名叫武德友,他是四代弟子中實力最強的,現如今已經是九段的大地斗師,乃是秦仁不折不扣的心腹,雖然年齡比秦仁打了近十歲,但是人前人後,他都將秦仁叫做大哥。
「好,這件事情你辦的不錯,我記在心裡了。」秦仁嘴角微微撇起,陰鬱了好幾天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喜色,「且看明日,我把大劍刺你心!」秦仁唱起了小調,雙指一比劃,一道細長的水流從他的手指間飛迸了出去,瞬間穿透了桌面上的一隻古銅酒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