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沒有死。
儘管曾有那麼一刻,她以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因為那位華麗麗的太子殿下當時看起來是鐵了心要對她下殺手的。
陶沝已經記不清自己後來究竟是怎麼昏過去的了,她只知道,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候,她人已經在翊坤宮裡了——
沒錯,就是皇宮內那座由宜妃主位的翊坤宮。
而且,還是躺在了那間她無比熟悉的專用後殿廂房裡。
是九九把她從宗人府大牢裡強行帶出來的。
不過,在此之前,第一個發現她昏迷的人並不是九九,而是傾城。
據說,傾城那日裡正好有事進去大牢,結果卻在裡面發現陶沝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
她當時整個人已經沒了意識,甚至連呼吸也都一併停止了,只剩下極其微弱的心跳。
傾城見狀立刻在她身上進行了一場大規模大力度的「敲拍擰掐」運動,結果卻發現無效,接著,她異常冷靜地派人通知了九九,然後九九直接帶著太醫衝進了大牢,最後乾脆又自作主張地強行將她從牢裡抱了出來。
據說,九九原本是想直接把陶沝帶回府裡去的,但傾城卻勸他還是將陶沝先送入皇宮為妙,萬一到時候那位康熙皇帝責問下來,至少還有宜妃可以在一旁擔著。
九九被她說動,這才將陶沝送進了翊坤宮。安頓好一切之後又徑直去了乾清宮請罪——當然,這其實也算是變相地問罪——畢竟,皇帝這廂都還沒有最終定罪呢,犯人那邊卻莫名其妙地差點死於蓄意謀殺……於情於理,這都有些說不過去。
大概就是看在這一點的份上,那位康熙皇帝最後並沒有特別追究九九的這一「劫獄」之舉。至少,沒有明著大肆追究。
上述這些話都是綠綺告訴陶沝的。自打陶沝被帶到翊坤宮後,她也被九九一併送了進來。
陶沝聽完之後在心中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為自己,也為九九。
她有點不明白那位華麗麗的太子殿下最後為何沒有對她下狠手,亦或是,他想的,但因為當時剛好有人——很可能就是傾城——進去大牢,所以阻止了他將這一行動付諸於具體實踐。
不過,她今次也總算是因禍得福,終於從那座暗無天日的大牢裡成功出來了。
太醫說,幸好這回發現得及時,否則再晚一點點,那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就算華佗在世恐怕也搶救不回來了。
而如今,陶沝的身子似乎已沒了什麼大礙,也沒有出現什麼後遺症,只除了某人留在她脖子上的那些難看的勒痕需要過些時日才能完全消退。
陶沝沒有供出太子的名字,儘管九九不止一次地問過她,但都被她找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
可能是因為心虛加愧疚的緣故,陶沝這次養病表現出了難得的乖巧,連她以前一向痛恨的中藥都會乖乖喝得精光。
藥是九九喂的。
自從她甦醒以來,後者每日一下朝便雷打不動地跑來翊坤宮。甚至,如果沒有什麼特別要事的話,他還會一直賴到快關宮門為止——
簡直就是將一個癡情丈夫的角色發揮到了極致。
這期間,她名義上的那位婆婆大人——宜妃也來過後殿廂房好幾回,貌似並沒有特別責怪她的意思,只說讓她安心養著,其他事都不用管。
陶沝猜想,這定然是九九在當中下了不少功夫的關係。
傾城也來看過她一次。可令人奇怪的是,她只是看著陶沝一直歎氣,卻什麼也沒有開口問。包括也沒向後者探聽這次究竟是誰下的手。
陶沝也沒有主動坦白。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對方肯定是知道些什麼的,很可能,傾城她已經猜到了或是親眼看到了那個下手之人是誰。只是她不提,陶沝這邊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就這樣過了幾日,玉蕤和巧巧兩人結伴跑來翊坤宮看她。至於苒若,則好像聽說是前兩日也病倒了。
「桃子,我聽說了,這實在是太嚇人了!」巧巧一進門就開始大呼小叫,神情甚是激動非常。「……到底是誰下手要害你?」
陶沝很無語。因為這幾日每個來看她的人都會問上這麼一句,而她也果斷照搬了那個統一答案:
「我也不知道啊……呵呵,我當時已經睡著了,根本不曉得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等再醒來時,我便看到九爺和傾城姑姑都在我跟前,而我的人也躺在了這間屋子裡,我自己還覺得莫名其妙呢……」
巧巧聽罷當場怔了怔,正要再問,玉蕤卻快她一步出了聲:「你真的沒看到那個想殺你的人是誰?」
「當然是真的!」陶沝佯裝無辜地衝她打哈哈:「我那時睡得正熟呢,怎麼可能看得到是什麼人想殺我嗎?」她說著,停了停,又換上一種極其天真地語氣反問:「而且,你確定那個人真的是想殺我嗎?」
此語一出,玉蕤頓時被她這個問題問得一滯,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點尷尬起來。巧巧也是一樣。
見狀,陶沝又兀自歪起腦袋作努力思索狀,一邊想一邊自問自答:「按理說,我的人品應該沒這麼差啊……怎麼可能會有什麼人要殺我嘛……」
「……」玉蕤抽抽嘴角,終於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
巧巧坐在旁邊觀察了一下這兩人的臉色,開始不留痕跡地轉移話題:「對了,桃子,你聽說了嗎,九哥他之前可是為了你在皇阿瑪殿前跪了好久呢……」
「哎?」陶沝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想起傾城那次去牢裡看她時曾經提過此事。所以她肯定地點了點頭。「我已經聽說了!」
「桃子,九哥對你真好!」見她點頭,巧巧立刻發出了由衷的讚歎聲。「我以前真是錯怪他了,前日裡聽說這件事兒,我真的超感動的……」
「嗯!」玉蕤也跟在後面接話:「我和苒若兩人聽說此事時,也都覺得很感動呢!」
陶沝沒出聲。她本來是想說「至於嗎?不就是在殿前跪了整整一天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但轉念一想,九九這次畢竟是替她跪的,做人不可以沒良心。因此,她選擇及時閉住了嘴,沖那兩人擠出了一個暖笑。
巧巧那廂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這一細節變化,還在一個勁兒地感歎:「他們都說,是九哥的真情打動了太子哥哥,所以太子哥哥這才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的……」
「你說什麼?!」陶沝當即被她的這句話給驚得差點從床上蹦了起來。「這,跟太子……爺有什麼關係?」
「咦?桃子你剛才不是說自己已經都知道了嗎?」玉蕤有點意外於她此刻給出的這種反應,在和巧巧對視一眼之後,她主動接過了話茬:「怎麼,難道這件事兒她們並沒有跟你說起過麼?」想了想,有意無意地又添一句:「現在可是差不多全皇宮的人都知道了……」
陶沝更加一頭霧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玉蕤似有顧忌地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臉色,回答得很是小心翼翼:「因為太子哥哥他好像還在介意你之前不小心把他給推下水的那件事兒,所以,所以這回他就請旨,要皇阿瑪重責於桃子你……」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輕,但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晰——
「據說,當時太子哥哥堅持要皇阿瑪對你嚴懲不貸,結果九哥自然就在一旁為你求情啊,但是太子哥哥卻不肯聽,還問九哥說——」
玉蕤學著某人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往外蹦,頗有點惟妙惟肖的味道。「九弟你就真的非這個嫡福晉不要麼?圖謀太子之命,那可是死罪!」
陶沝愣了愣,而後下意識地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九哥就直接給太子哥哥跪下了,還說桃子你是無意的,請太子哥哥高抬貴手,不要再對你予以追究……」
「什麼?!」陶沝心中登時重重一凜,她萬萬沒想到九九他居然會為了她這樣做!
他明明,就是最討厭那位太子殿下的啊……
「桃子,你也覺得很感動是不是?」眼見陶沝臉上此刻震驚滿滿,玉蕤也擺出了一副極其羨慕的模樣繼續說道:「我還聽說,九哥他當時很堅定地跟太子哥哥還有皇阿瑪說,他今生今世,都只要桃子你這一個嫡福晉!」
「沒錯沒錯,就是這句,我也聽說了——」巧巧這時也在一旁幫腔補充道,「九哥說完這話之後,太子哥哥那廂當時就不再繼續堅持了,說一切任憑皇阿瑪做主……」
「……」
「桃子,九哥對你真的很好呢!如果我將來出嫁的夫婿也能有九哥他對你一半好,那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就是就是……」
「……」
聽著耳邊傳來那兩人此起彼伏的羨慕論調,陶沝突然間說不出話來了。
她就這樣愣愣地坐在床上,鼻子狠狠泛酸,眼圈也狠狠泛紅——
她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九九竟會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一個男人,如果為了一個女人,願意向自己最討厭也最痛恨的人低頭下跪,那麼,這好像只能證明,他是真的愛這個女人……
很愛很愛……
那麼——
她呢?
她又要怎麼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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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陶沝心中這會子正瘋狂掀起十數級滔天巨浪時,一旁的玉蕤和巧巧兩人也不知是想留給她一個感動的空間還是壓根兒就沒注意她的不對勁,開始自顧自地聊起了其他話題:
「聽說,十四弟他至今還被皇阿瑪勒令關在自己房裡,哪兒都不許去……」
「對啊!」巧巧一面答,一面有意無意地往陶沝這邊瞟了一眼。「我昨兒個還去看過他呢,他說再這樣下去,他可就要憋死了!」
「可是,我昨兒個剛聽十三哥說,十四弟娶那位庶福晉的婚期就定在這幾天了,皇阿瑪真的還不打算放他出來嗎?」玉蕤似乎對此事感到有所擔心。「而且,我還聽說,這次的婚事一切都會從簡——這是不是真的?」
「嗯!的確如此!」巧巧答得斬釘截鐵。「一來那個芸兒已經懷孕三個多月了,在這當口是絕對不能太過勞累的;二來現在又鬧出了索額圖這件事,所以德妃娘娘說,一切盡量從簡……」
玉蕤忍不住八卦:「那十四弟就沒意見麼?」
「他能有什麼意見?要擱著他說,最好是連這婚禮都別辦……」巧巧滿不在乎地接上話,末了,語氣又一轉:「不過,這樣一鬧,那個芸兒心裡肯定不舒服的……」
「這倒也是!我還聽說,因為索額圖這件事兒,太子哥哥和十三哥兩人的婚事都被往後推遲了呢……」
「是啊!我今日一早也從德妃娘娘那兒聽說了——」巧巧應聲,轉過頭來似乎想問陶沝一些問題,結果卻看到後者呆愣愣地望著前方,目無焦距。她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忙伸手道她眼前晃了晃:「桃子,你在想什麼?怎麼表情怪怪的?」
「不,沒什麼——」
內心正經歷天翻地覆浩劫的陶沝冷不丁地被她這個問題給重新喚回了現實,臉上頓時尷尬無比,當下慌忙找理由解釋道:
「我只是在想,十四阿哥過幾日大婚,我這次到底該送什麼禮物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呼呼,看到有筒子留言說會睡不著覺,想了想,還是熬夜碼字更新了,呵呵,不過好像還是晚了點~
這章算是過渡章。下章是小十四出場,和芸兒的大婚。小小劇透一下,小十四會在這裡告白哦。嘿嘿,用的就是當初某唐寫在某段留言的台詞~感動撒花ing,寫了那麼久,終於寫到這裡了~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