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皇阿瑪賜給你的這對玉鐲好漂亮啊——」
正當陶沝這廂想得出神之時,巧巧卻在一旁意外地語出讚歎。而那個有幸被她大力稱讚的對象,便是剛才康熙賞給陶沝的那對雕花白玉手鐲。
「如果你喜歡的話就拿去帶嘛!」看出巧巧眼中流露出的明顯羨慕之情,陶沝當即不假思索地把其中一隻鐲子塞到了她手裡,末了又想起苒若這會兒也站在一旁,忙回頭問道:「苒苒要麼?正好有兩個!」
「……」苒若沒說話,只輕輕眨巴著眼睛天真地回望著陶沝,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而這時候,旁邊有人及時跳出來插話道:「皇阿瑪賜的東西你也敢隨便送人?」
陶沝被這個猛然冒出來的嗓音嚇了一跳,隨即聞聲望去,卻發現此刻開口答話的竟是十四阿哥。奇怪!這傢伙怎麼還沒走啊?按理說,他剛才不是應該跟著康熙那行人一起離開才對嗎?為什麼還要繼續待在這兒,難道他就不怕因而被康熙責罰?!
陶沝有些想不通,但嘴上還是反射性地回道:「不行嗎?反正是送給巧巧和苒苒,又不是送給別人,皇上應該不會為此生氣吧!」
「哼——」聞言,十四阿哥頓時哧出一記冷笑。「你真捨得?」
陶沝沒好氣地狠狠白了他一眼,卯足勁仰頭與其對視,道:「為什麼捨不得?」
「難道不是嗎?」十四阿哥懶懶一挑眉,雙手抱胸而立,斜睨著某人的那雙眼眸中滿含嘲諷:「你剛才看鐲子的時候,兩隻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瞪出來了,是人都知道你有多喜歡了……」
「你胡說!」沒等十四阿哥把話說完,陶沝已然在一旁出聲搶白。緊接著,她側過臉去看向巧巧,似是要向後者作最終確認:「他胡說!」
巧巧被無端加進了這兩人的混戰之中,心裡非常明白這會子得罪哪一方都會對她有所不利。於是乎,她趕緊夾在中間打圓場:「十四哥說的是,這鐲子是皇阿瑪賜給桃子你的,給我們的確有些不太合適,還是桃子你自己帶著吧……」
她說著,就要將剛才握在手心裡的那隻玉鐲重新還回到陶沝手中,可陶沝這一次卻拒不肯收回。只見她果斷地向上拉起衣袖,將自己帶著那串紅豆手鏈的右手腕暴露在了巧巧的眼前——
「我已經有這條紅豆手鏈了,而且,非常喜歡……」陶沝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揚著一抹極其幸福燦爛的微笑。「所以,這對玉鐲就送給你們兩個吧,沒關係的……」
「哇,這條紅豆手鏈好漂亮啊!」乍一瞥見陶沝帶在手腕上的那條紅豆手鏈,一旁的巧巧便立刻情不自禁地當場瞪大了眼睛,且一眨不眨地只管盯著手鏈發呆,嘴裡還不斷地連連出聲讚歎。而站在另一邊的十公主苒若,此番也難得和巧巧表現得一樣,目不轉睛地緊緊盯著陶沝的手腕,眼中滿是艷羨。就連十四阿哥也忍不住瞟了好幾眼。
「這是傾城送我的!」看到自己帶在腕上的紅豆手鏈如此吸引這三人的眼球,陶沝的心裡很是受用,連帶表情也換上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是南巡的時候帶回來的禮物。」
「是嗎?」對於陶沝的這一回答,巧巧有些不相信地輕眨眼睛,似是在努力回憶:「那怎麼前幾日都沒見你帶過?」
汗,自然是因為她不捨得帶啦!
陶沝被巧巧的這個問題問得嘴角一抽,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接話。倘若不是因為她昨晚不小心,導致自己的手腕被那位不知道是在生哪門子氣的、名義上的夫君大人硬勒出了個難看的青印,那麼她今兒個是絕不會拿自己這條因為喜歡而一直帶在身邊的紅豆手鏈來充當掩飾物的。唉,如果她能一早知道今日會被康熙藉故賞賜一對玉鐲就好了……
當然,想歸這樣想,但礙於十四阿哥在場,陶沝還是遠沒有那個膽量照實作答的。so——她只能在心裡狠狠把九九再次咒罵了n+1遍之後,一本正經地開口答道:「因為這是她昨日裡才送給我的,所以你前些日子的時候當然看不到啦……」
「哦——原來如此!」聽完陶沝的這番解釋,巧巧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跟著又立刻忽閃著眼睛作好奇狀:「……能不能脫下來給我看看?」
「這……」陶沝的回答明顯有些猶豫,她昨晚被某人勒出的那個紅腫印子還沒有完全消退,萬一這會兒被巧巧發現的話,那對方一定會對昨晚的事情打破砂鍋問到底。她可不想當著十四阿哥的面把九九昨晚對她說的那些話全抖出來,因此,還是先婉轉拒絕為好。「唔,我回去之後再給你慢慢看好不好?這裡好像有些不太方便,而且,我們今兒個可是陪苒苒來賞花的……」
「嗯,好吧!」基於陶沝此刻提出的這個理由勉強還算說得通,因此巧巧這會兒也沒有再繼續堅持:「那回去以後你一定要記得給我看啊!」
「好,一定會給你看的!」巧巧那邊話音剛落,陶沝這邊口中已經下意識地給出了承諾,連帶心裡也沒來由地暗暗鬆一口氣。總算是把這件事暫時瞞過去了。
這樣一想,陶沝連忙把頭重新轉向苒若,換上一副溫婉的表情柔聲道:「對了,苒苒你今日出來可有看上什麼中意的花麼?如果有的話我可以幫你挖回去……」
她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耳邊傳來「撲哧」一聲,卻是巧巧忍不住笑了。而站在巧巧旁邊的那位十四阿哥呢,此刻則是用一種極度鄙視的眼神斜斜地睨著陶沝。至於苒若本人,也在聽完陶沝的這一提議之後選擇輕輕搖頭,而後細聲細氣道:「九嫂不用忙了,苒若今日並不想要花……」
「咦?」聽苒若這樣一說,陶沝本能地感到有些意外。「那你……」
「不過,苒若倒是很想知道……」不等陶沝說完,苒若便已中途打斷了她的話茬。「……九嫂剛才說了那麼多種花的花語,不曉得還有沒有適合苒若的?」
「當然有啊!」聽出苒若此刻藏在這句話裡的意思,陶沝立刻不由自主地沖其咧開嘴,揚起一臉微笑。「我覺得,苒苒你就像是一朵小小的紫茉莉,有點膽怯,有點內向……啊,錯了,應該說,更像是一株含羞草才對!」因為再度提到了自己所熟悉的花語涵義,陶沝的話匣子也再度變得滔滔不絕起來:「含羞草的花語是怕羞。因為只要輕輕一觸碰它,它的葉片會立刻緊閉下垂,有時候就算是一陣風吹過也會出現這種情況,感覺就如同一個害羞的少女一般。所以,像這樣的人的個性都會非常害羞膽小,而且還很怕生。不過,如果是和瞭解他/她的人在一起,那麼他/她也會變得輕鬆自在得多……」
陶沝說這些話的時候,苒若始終都站在她的面前,望著她的臉靜靜聆聽著,一直沒有出聲打斷。但即使如此,陶沝還是有眼尖地注意到,後者的眼中不時閃過幾道不易察覺的淡淡光芒,就連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有幾分古怪。
陶沝咧咧嘴角,當即決定再接再厲:「據說,含羞草和歷史上的那位楊貴妃之間也頗有淵源呢!」說到這裡,她故意頓了一下,對上苒若那張「果真有此事?」的臉,方才笑嘻嘻地繼續往下道:「傳聞楊玉環初入宮時,因為見不到君王而終日愁眉不展。有一次,她和宮女們一起到宮苑賞花,無意中碰著了一株含羞草,含羞草的葉子立即捲了起來。宮女們不識這草,都說這是因為楊玉環的美貌而使得花草們自慚形穢,羞得抬不起頭來。後來唐明皇也聽說了宮中有個『羞花的美人』,於是便立即召見,楊玉環也因而被封為貴妃。從此以後,『羞花』也就成了楊貴妃的雅稱了……」
「咦?果真有這樣一個故事麼?我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陶沝的故事才剛講完,在一旁充當聽眾已久的巧巧終於忍不住,率先跳出來質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陶沝也沒想到對方竟會如此糾結於故事的真假問題,當即不免有些支吾起來:「唔,那個……其實我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這樣啊——」巧巧對於陶沝給出的最終答案顯然並不滿意,語氣中也夾雜著一絲濃濃的失望。但不得不說,她恢復的速度也是相當之快,不到一會兒就迅速轉移了注意力:「那……既然你說苒若像是一株含羞草,那我呢?我又像什麼花?」
「你嗎?」聽她這樣問,陶沝立刻單手托起下巴作思索狀:「嗯,我覺得應該是清新白茉莉,有詩雲,『淡雅輕盈香韻遠,君子世人品更誇』。白色茉莉花的花語是親切、熱情、玲瓏、迷人……感覺和你的個性有點相像。對了,據說青年男女之間互送茉莉花,可以表達彼此堅貞不屈的愛情,當然,也可以作為友誼之花……」
「互相送茉莉花就能表示愛情?」巧巧對陶沝所說的話再次感到半信半疑,一雙眸子拚命眨巴眨巴。「……那是不是就像桃子你之前所說的,送人報春花就代表什麼別無所愛?」
「沒錯!」陶沝用力地朝她連連點頭,耐心解釋:「其實,喜歡一個人的話可以送對方很多種類的花。只要其花語能代表愛情的就可以。當然啦,最能直接表達出愛意的就是玫瑰,但有時候,如果想要委婉的表達出愛意的話,那麼改送其他的花草也行……」
「比如說?」巧巧好心地提醒。
「比如說,如果你現在正在暗戀對方的話,那麼你就可以送對方這個……」陶沝一邊說,一邊指著腳邊的某種植物發話。
巧巧好奇地湊過腦袋去看,卻是當場大驚失色:「什麼?狗尾巴草?」
這一叫聲也連帶讓其餘兩個人集體感到不可思議,三人一致不約而同地同時把目光轉向陶沝。
「對,就是狗尾巴!」注意到那三人眼中這會兒透出的不敢置信的神色,陶沝的嘴角立刻帶上了一絲壞壞的笑意。「……那個,你們千萬別覺得這草難看,它的花語絕對就是暗戀的意思……」微微頓了一下,掃一眼那三人臉上的表情,這才又繼續接下去道:「不過事也有例外,如果對方不知道其中的涵義,那麼你很有可能會被暴打一頓也說不定……」
「……」三人均是無聲,似乎沒有一個人認為陶沝最後用作調侃的那句話有幾分好笑。
見狀,陶沝無聲地撇撇嘴,開始在腦海裡努力回想與此類似的相關花語:「對了,還有其他一些種類的花兒也含有與此相同或近似的意思,例如雛菊的花語就是,深藏在心裡的愛……」想了想,她又緊跟著補充一句,「還有,除去相應的花語,花的數目也可以表達不同的意思……」
「花的……數目?」這回換作苒若先沉不住氣。
陶沝依舊忙不迭地點頭。「沒錯!你送花通常不可能就送對方一朵吧?其實,13朵花的花語也能代表暗戀哦……」
就像,曾經有人送過她13朵玫瑰……雖然,那些玫瑰是用彩紙折成的……
想到這裡,陶沝不由地幽幽歎了一口氣。
巧巧覺察出她此刻的異常,立刻張開追問:「桃子你怎麼了,為何歎氣?」
「沒……沒什麼啦!」被對方這樣問起,陶沝趕緊朝她擺手作無害狀,「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情罷了……」
「噢——是什麼事情?」巧巧似乎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
陶沝沒說話,蹲下身去靜靜地注視著自己腳邊的那一叢狗尾巴草,等了好半天才終於猶豫地、慢吞吞地回道:「其實吧,真的不是什麼了不得大事……我只是突然記起,曾經有一個人,也送過我13朵玫瑰,可是那時候的我,完全不曉得這一花語的涵義,結果就……」
「就怎樣?」這句話是十四阿哥問的,字裡行間的語氣聽上去甚是有些不爽。
不過可惜,陶沝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此刻不僅是問話人、而且連問話人的語氣都已出現了明顯的變化,還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自怨自艾:「……結果就杯具了唄!我和那個送我花的人徹底斷交,從此不相往來,而我也因此失去了一枚青梅竹馬,要知道,他當初可是我們那兒長得最……」
陶沝原本是想接著誇讚對方「是她們那兒長得最好看的小正太」,冷不丁卻在下一秒的瞬間感覺到了自身周圍的氣場出現了天翻地覆的重大改變,她當即停住口,小心翼翼地轉過頭去偷瞄了一眼導致氣壓不協調的來源,卻正對上了十四阿哥那雙已然充血的黑曜星眸——
這傢伙是怎麼了……幹嘛要這樣看著她?她她她……好像並沒有招惹到他吧?充其量不過就是說了句有人曾送花給她,可是,這明顯不關他的事啊……
「怎麼不繼續往下說了?」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嚇人,某位華麗麗的十四阿哥還在陰陽怪氣地繼續追問,「十四弟我還想聽聽,九嫂你口中所提到的這位青梅竹馬,究竟長得最怎樣呢?」
我汗!這種情況之下,她哪裡還敢繼續往下說啊!
不得不承認,陶沝被某人身上此刻散發出來的這種驚人氣勢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當即從地上跳起身,沖其堆起一張大大的笑臉——當然,那笑容可謂是難看得格外瘆人。而那些原本停在陶沝嘴邊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也在這時被其硬生生地改成了:「那個,其實奴婢早就把他的長相給忘記了……呵呵呵……完全都記不得了……」
「真的?」像是已經猜到了她定會這樣回答一般,十四阿哥斜斜地一挑眉,很是氣勢凌人地自上而下拿眼覷著她。「你確定已經忘了?」
「當然是真的啦!那些早八百年前就已經斷絕了往來的人,奴婢怎麼可能還會記得嘛,呵呵……」迫於某人的強大氣勢,陶沝低頭乾笑數聲,隨即便立刻把臉轉向巧巧,擠眉弄眼地試圖向後者求援:「巧巧,你說是吧?
「……」誰曾想,巧巧卻並沒有如她希冀般得那樣立刻回話,那帶笑的視線在陶沝和十四阿哥兩人的臉上來回逡巡,一雙明媚的大眼睛裡閃爍著明顯的調皮笑意。而另一邊,苒若的嘴角此刻竟也噙著淺淺的笑,笑容微甜。
他令堂的!這兩個丫頭今次是什麼意思啊?居然一個個都作袖手旁觀狀,眼看著她被十四阿哥肆意欺壓,也完全不打算幫忙?!
怎麼會這樣?!
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意識到眼前這兩人此刻似乎都並不打算當自己應援團成員的這一點,陶沝趕緊強行岔開話題:「對了,今天怎麼沒有看到傾城?」
「哼——」又是一記嘲諷般的嗤聲冷笑。十四阿哥這邊正要繼續開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公鴨嗓音:「十四爺,原來您在這兒啊?讓奴才好找——」
聞言,在場的四人同時回頭,發現來人正是十四阿哥身邊的小太監達順。
該不是又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吧?
小太監達順一溜小跑地奔上前來,依次向陶沝和巧巧等人恭敬地行了禮,跟著便立刻把嘴湊到了十四阿哥耳邊,嘰裡咕嚕地沖其悄聲耳語了一番。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原本說話聲量就小,陶沝高豎著兩隻耳朵聽了半天,也完全沒能聽清其到底在說什麼,遂只有把注意力轉移到十四阿哥的臉上。卻不料,後者今次竟是始終保持著一副面色如一、鎮定自若的模樣,根本就看不出任何所以然來。陶沝無法,只能鬱悶地耷拉下腦袋,悻悻地望著兩人興歎。
待小太監達順這邊報告完畢,十四阿哥那邊便二話不說地準備立刻走人。只見他剛要抬腳邁步,卻又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重新回轉身來,面無表情地對巧巧道:「你也跟我一起過去吧!」
「咦?」巧巧本能地一愣:「去哪兒?」
十四阿哥回了她一個「你說呢?」的眼神,淡淡補充道:「自然是額娘那裡。」
去德妃娘娘那裡?做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巧巧一起去?
這一連串的問題在陶沝的腦海裡升起了一個個巨大無比的問號,目光也下意識地在這兩人臉上來回逡巡。難道,這兩兄妹之間還私下藏了什麼曖昧的秘密而是她所不知道的?!
陶沝這一探究的目光很快惹來了十四阿哥沒好氣的白眼。陶沝吐吐舌頭,習慣性地把臉轉向巧巧求救,卻沒想到,巧巧這一次並沒有如以往一樣立刻出聲幫她,而是只站在原地兀自眨了眨眼睛,大概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繼而便朝十四阿哥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同意了。
吔?!
陶沝這下更加疑惑。
巧巧今日的表現怎麼會如此異常呢?明明她之前,一直都是跟自己站在同一邊的啊!
正思量呢,巧巧那邊已經把臉重新轉向了陶沝,小聲試探地問道:「對了,桃子你要不要也和我們一起回去?」
陶沝聞言一怔,繼而便有如條件反射一般地立刻把頭轉向十四阿哥。十四阿哥面無表情地斜睨了她一眼,沒出聲,似乎既不不贊成也不反對。
見此情景,陶沝當即又把視線轉移到了一旁的苒若身上。後者這會兒正輕輕咬著嘴唇,臉上的神情明顯有些哀怨。
「那個……我,我還想再在這裡待一會兒,你們先回去吧……」眼見苒若此刻露出這副表情,陶沝哪裡還敢丟下她獨自走人。so——陶沝往旁邊退了一步,跳到苒若身邊,微笑著沖巧巧擺手道:「我晚點兒再回去……」
「嗯,那好吧,我和十四哥就先回去了……」既然陶沝自己選擇留下,巧巧這邊自然也不打算強求,當下朝陶沝擺擺手,跟在十四阿哥身後離開了。只不過,還沒等他們兩人走出多遠,巧巧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沖陶沝高聲嚷道:「對了,桃子,等回去以後那條手鏈一定要記得借給我看啊……」
「好!」陶沝遠遠地衝她招了招手,算是回應。
待十四阿哥和巧巧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範圍之內,陶沝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繼而轉過身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苒若的臉色:「苒苒,你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苒若抬起頭,張了張嘴,似是欲言又止。但可惜,還沒等她把完整的話說出口,那名剛才從房裡出來就一直緊跟在她倆不遠處的小宮女便已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地出聲提醒道:「公主已經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別誤了喝藥的時間……」
不得不說,小宮女的此番突然出聲讓陶沝覺得甚為突兀,一時間頗有些反應不過來。而站在旁邊的苒若則是側過頭來目光複雜地看了那名小宮女一眼,繼續保持沉默。
陶沝看得出,苒若她應該是不想那麼快就重新回房去的。於是,她提議道:「既如此,我們還是先到那邊的亭子裡去休息一下吧……」
******
「花兒花兒為誰開,一年春去春又來,
花兒說它為一個人等待;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花園裡,小路上,獨徘徊……」
御花園的浮碧亭裡,此時此刻,有三個人正身處其中欣賞美景。
四週一片春光明媚。
陶沝愜意地坐在水池邊的欄杆上,凌空晃蕩著雙腳,嘴裡輕聲哼唱著牛奶咖啡的《蝶戀花》。而十公主苒若則在剛才那名盡職小宮女的堅持下,規規矩矩地亭子中間的石凳上落了坐。
這名盡心盡責的小宮女名叫芷蘺,年歲並不大,大概也就和陶沝現今所扮演的衾璇這個角色的年齡差不多,入宮剛滿四年。她先前是在苒若的額娘——也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敏妃娘娘跟前伺候的,敏妃一直對她很好。敏妃死後,十三阿哥把她要了過來,讓她陪在苒若身邊。至今為止,對於照料苒若的這一任務,她始終都恪盡職守、兢兢業業,大有為此「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架勢。
芷蘺的名兒也是敏妃娘娘取的,出自元代仇遠的《金縷曲/賀新郎》——「渺愁予、岸芷江蘺,尚青青否。」
陶沝記得,自己當初在鹹福宮第一次見到苒若時,那個不知為何姍姍來遲、且一上來就忙著向十三阿哥告她黑狀的小宮女就是此人無疑。
不過,好在陶沝本身也不是什麼斤斤計較的主兒,反正都已經是發生在n久之前的事情了,即使要追究也追究不出什麼所以然了,還不如爛死在肚子裡當作已經忘掉了呢……畢竟,人家當時也是護住心切嘛!
因為想通了這一層關係,所以陶沝這會兒對於芷蘺的態度也還算得上是和顏悅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熱絡。反而是後者對她的態度,一直都表現得生疏有加。
陶沝想不通其中的理由。
不過,鑒於面前這兩人此刻都保持著沉默的關係,陶沝倒是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擔起這個率先挑起話題的重責。
根據經典搭訕技巧總結,談話最好是從身邊小事說起,等對方應聲熟絡後再輾轉深入,最後再挑自己在行而對方也感興趣的話題直達目的。
而我們的陶沝也正是以此經典教條來按部就班、循序漸進的。
「今天的天氣真好!」陶沝斜倚著身後的廊柱,將自己調整為側坐在欄杆上的姿勢,半仰起頭望天。「天高雲淡,風和日麗——是個適合出遊的好日子呢!」
「……」沒有任何回音。亭子裡那一站一坐的兩個人這會兒依舊保持著剛才的表情和姿勢,連嘴都沒有半分要開啟的意思,氣氛似乎顯得有些詭異。
雖然這個結果早在陶沝的意料之內,但真兌現的時候,她的臉上還是難免有些尷尬。不過,相對於這倆喜歡沉默寡言——至少表面上如此——的主僕,倘若她這邊再不開口,那麼可以預計,她們三人鐵定會呆呆地悶死在這裡。所以,她只能選擇繼續往下說——
「以前念大學——呃,我是說唸書的時候,每當遇到這樣的好天氣,我們宿——哦,就是住在一起的幾個女孩子,都會結伴去學院裡那個唯一的荷塘邊上曬太陽,而且還會帶上一大堆零食小吃,還有各種書,然後就坐在塘邊的草地上邊吃邊看……那種日子,簡直幸福得沒話說……若不是……」
說到這兒,她突然停住了口,果斷地截住了接下來那句差點從嘴裡漏出的「若不是穿來了這裡」。——額滴親娘喂!她怎麼又變得如此不小心了,只差一點點,就有可能真的要露餡了!雖然,眼前這兩個小丫頭不見得肯定能夠聽懂「穿越」這一詞,但若是被她們揪住硬要解釋,恐怕也得費上一番大工夫……她可不想當這個冤大頭!
心裡這樣想著,陶沝立刻偷偷地往那兩人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孰料卻意外發現對方主僕二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所擔心的這個問題。此時此刻,她們只是一味專注地盯著她看,嘴裡仍舊沒有出聲,似是都在等著她的繼續。
她們倆居然都沒有任何疑問和懷疑的麼?
陶沝扁扁嘴,不知道這一發現對她而言是該高興還是鬱悶。雖然從某一方面來說,她並不希望別人對自己生疑,但另一方面,只有一方扣殺得分的談話模式也實在是讓人提不起任何勁來。不過也對,沒有一起經歷過同樣事件的人,的確是不可能產生什麼相似的共鳴的。
恍惚之間,陶沝突然開始有點懷念自己原來的大學生活了。
這是她穿來這裡以後,第一次覺得自己大學宿舍裡的那些舍友是如此可愛。以前她只想過幾次喬翹,但現在,她卻連其他人,包括平時總喜歡無故找她茬的那位秦宮女也想。
秦宮女是她們四人宿舍的捨長,顧名思義,秦宮女姓秦,但名字卻並非宮女或是宮女的諧音。秦宮女單名一個「婇」字,意思是宮女,拆開便成了采女,卻也是宮女的意思,於是她便被隆重冠上了「宮女」的稱號。追根起來,這應該算是喬翹的傑作。
除了這位「宮女」之外,她們宿舍還有一位「仙女」,而這一稱呼,也是喬翹的經典大作。
仙女本名任岳媴,諧音「人月圓」——瞧瞧,多有意境的名字啊!但可惜,卻偏偏倒霉地遇上了喬翹這一毒舌,注定逃不過後者的辣手摧……啊不,應該是辣舌摧花才對。現在想來,如果她當初沒有拉著喬翹那傢伙去看《人猿泰山》,也沒有在回到宿舍時剛好被她們逮到任仙女在大吃香蕉,那麼,「仙女」這個頗有歧義的稱號或許就不會加諸在任仙女身上。
用喬翹自己的話來解釋,任岳媴這個名字,換個順序就成了任媴岳,而說到「岳」字,自然就會想起五嶽之首泰山,整個加起來就是人猿泰山。而泰山生活的環境就是原始大叢林,與獸為伍,不識人間煙火,打扮起來也是一妖孽美男,而仙女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跟他是一樣的。
回想起喬翹當日說這番話的場景,陶沝忍不住無聲地咧了咧嘴。也不知道她離開了那麼久,那三個人過得習不習慣,有沒有想她……
雖然她如今在古代吃的不錯穿的也好,但每日的生活卻貌似沒有什麼多大意義。首要的一點就是,精神世界空虛的很。在古代,既沒有電腦網絡,又沒有言情小說,再加上古代女子一直都沒有什麼地位,什麼都不能做,做什麼都有限制……
嗚嗚,她真的好想回去啊!好想她的電腦遊戲,好想她的言情小說,還有她的寶貝泰迪熊,寶貝吉他……
陶沝這廂的突然沉默,卻意外讓另一邊原本保持沉默以對的主僕二人戲劇性地重新開了口。
「九嫂,你怎麼了?」十公主苒若首先發話,她站起身,直直地朝陶沝走了過來,臉上滿含著擔憂。
「啊,沒,沒什麼……」原本還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神遊的陶沝當即被她這一突如而來的關心狠狠嚇了一跳,整個人頓感受寵若驚。只見她「倏」地跳下欄杆,微紅著臉沖此刻已經走到她面前的苒若擺手:「我很好啊,苒苒你不用擔心……」
「真的?」苒若的語調雖然軟軟的,但言辭中透出的懷疑之意卻是異常清晰。「……沒有不舒服嗎?」
陶沝還沒來得及回話,緊跟苒若身後的小宮女芷蘺這時候也走上前來幫腔道:「九福晉看起來面色頗有些不佳,想必也是累了的緣故,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汗!
面對兩人此番你一句我一句的關切之語,陶沝頗有些欲哭無淚。她又不是那位風一吹就倒的林妹妹,才逛了這麼一會兒御花園而已,怎麼可能會如此孱弱不堪?!
這種讓人去休息之類的話,明明應該由她來說才比較妥當吧?
只不過……剛才無意間想起了以前的那些事情,她這會兒倒真是很想去見一個人。
這樣一想,陶沝便十分配合地朝她倆點了點頭,道:
「嗯,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也趕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