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無名氏也的確厲害,幾口肉湯下肚子一暖,竟緩緩甦醒過來,他第一反應想要揮掌,無奈穴道被制,若是平日裡自然輕易能衝破,可現在實在傷後無力,他面色陰沉,忽然道:「曲勇?」
曲勇見自己並未說話,他一醒來便能猜到,也佩服其心思過人,應道:「是。」
「嗯。」那無名氏的面色變了數遍,最後張口道:「再來。」
「好。」曲勇竟也繼續餵他喝肉湯,一連餵了大半鍋肉湯,無名氏的肚皮也不見得鼓起,反而又伏在地下呼呼睡去。
曲勇燒了個火堆,靜靜的等他睡醒來。
這一覺睡得並不長,大約三個小時無名氏已轉醒,他張口問道:「你不殺我?」
曲勇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為什麼?嘿嘿?」那無名氏反覆咀嚼這個「為什麼」,最後嘿嘿道:「你不殺我,制住我四肢軀體,卻是要拿在下如何?」
曲勇道:「不敢,我不過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有人死在我面前。」
無名氏點頭道:「毀目之仇,救命之恩一筆勾銷,本該放你們走,無奈在下目盲,離開了你們在這島上就過不下去,所以還要叨擾幾日。」
薛瑩瑩怒道:「你這話什麼意思?!」無名氏淡淡道:「現在大家是一條紅繩上的螞蚱,在下希望能共同進退!」
薛瑩瑩道:「我看還是你走你的陽光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為好。」無名氏道:「算日子,那些警察再笨,今天也該要找來了,他們的武功不足為道,勝在火力強大,比之這兩日幫派人物更加難纏。你們對付的了嗎?」
薛瑩瑩面色一暗,道:「我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無名氏冷笑道:「附近海域,這兩日一定封鎖極死,你們能躲哪裡去?」薛瑩瑩一拉曲勇的手,轉身就要走道:「這是我們的事!」曲勇沒有動,道:「他說得對,我們逃不出去。」無名氏道:「在下有一藏身之處,要騙過那些笨警察綽綽有餘。」
曲勇道:「你有什麼條件?」
「爽快!」無名氏道:「在下有一個死對頭,我搶這面具,固然是恨天一昔日之仇,不過更想用於對付這個死對頭!近日來這裡鬧得這麼大,他一定會來,也一定能找到我。」
曲勇道:「你要我們幫你對付他?」
「就憑你們?!」無名氏狂笑道:「塞牙縫都不夠」
薛瑩瑩道:「既然這樣,你何必還要求我們?」
無名氏道:「在下並非求你們,而是互惠互利!」曲勇道:「那你要的是?」無名氏道:「青銅面具的秘密!」曲勇一愣,沒想到這人瞎了雙眼,還要問這秘密,他說道:「青銅面具的秘密就是沒有秘密,如果非要說秘密,它就算一副暗器!」
「不可能!」無名氏肯定道:「這暗器雖然厲害,但對付不了罡勁高手,這絕不是它真正的秘密!」
薛瑩瑩譏諷道:「你的雙眼不就是」她後面的話終於沒有說出,不過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無名氏的怒色一閃即過,道:「在下這種情況萬中無一,它一定有真正的秘密!」
曲勇勸道:「這就是一副面具,能有什麼秘密?!師傅沒有告訴我。」
無名氏聽其語氣真摯,不似作偽,終於難掩一臉的失望,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曲勇見他再也不理自己兩人,也大覺沒趣,拱拱手道:「既然這樣,我們兩人先走了。」
「且慢!」那無名氏不等他們走遠,忽然高聲道:「從這小島往西南約10海里也有一個島,那島很太平,足以躲避陸地上的風波。」曲勇暗道:「趁現在沒人,如果我們上了那個島,豈不是能避一陣子。」只聽無名氏繼續道:「至於這裡的船和屍體,一把火全部燒掉,烤成肉糊誰也分不清楚到底誰是誰!」
薛瑩瑩提高聲音道:「你一個人過去不是更好,何必要我們?」
無名氏道:「瞎子是不能開船的!」
曲勇點點頭道:「好,不過如果上了島,你反而要殺我們滅口怎麼辦?!」
無名氏道:「那我就會一個人老死在那島上!」
「ok。」薛瑩瑩悄悄的在曲勇手心裡寫下兩個字,然後點點頭。
「好,我們答應了。」
無名氏道:「好,你們盡快將這裡佈置成打鬥過的情景,最後一切痕跡回到船上,再放一把火,燒的乾乾淨淨,讓人無從查起!」
薛瑩瑩的槍法實在不錯,看得出來這兩年她在國外苦練過,「砰砰砰」三槍,漫天的火光燒起,連綿十幾艘快艇,十海里並不算遠,曲勇靠近了發現這個島和之前那個倒沒有太多的區別,想來這附近的島嶼大抵就是這樣,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這個小島有一條貫穿全島的大河,他們的船竟能順著這河一直駛進了內島,隱蔽性極好。
無名氏指揮著曲勇將船藏好,又頗有得色道:「當初在下相中這島藏身,正是看中了這一點。」
薛瑩瑩心中諷刺道:「老鼠洞。」
上了島,有一片平原,極目蒼黃,卻是漫天遍野的蒲公英,風吹過竟好像千千萬萬的小傘飛舞,美不勝收,那薛瑩瑩本是女孩子,喜歡的不得了,渾然忘了身上的傷,張開雙臂揮舞,簡直是花中仙子一般。
無名氏雖然目盲,但他熟悉這島上情形,自然能猜到薛瑩瑩看到什麼,聽著那銀鈴般的笑聲,鐵石般的心腸不禁微微歎息,低聲道:「若是若蘭還在世,也這般年紀了,她的笑聲肯定也這般的開朗。」他竟想著自己女兒活著,也這般在漫天的蒲公英里飛舞,一時也不禁癡了。
「小心」曲勇也含笑看著她飛舞,忽然見其腳下一歪斜斜跌倒出去,趕緊箭步衝出扶起她要跌的身子。
薛瑩瑩回首甜甜一笑道:「我是故意的。」
「好了,我們還是去住下為好。」無名氏聽不到笑聲,也醒悟過來,當先走去。
薛瑩瑩吐了下舌頭,又衝無名氏扮了個鬼臉,才站直身子,細心的整理一下衣衫,又替曲勇理了理頭髮上的蒲公英,這才拉著手跟在無名氏的身後,那無名氏雖然目盲,但這一番走路,竟和明目人沒什麼兩眼,曲勇心中暗暗佩服,他這一沿途所見,除了蒲公英外,也有些低丘高樹,青草奇花。偶有有一兩隻兔子之類的小獸,竟完全不怕生,想來這地方少有人跡,所以不懂的害怕。
終於走了大約一小時才到一片不算陡峭的峭壁前,無名氏鼻子抽動兩下,問道:「這裡可有一株老松樹?」
就在曲勇右手邊的確有一株一人抱不過來的老松樹,樹幹從中間爛出個大洞,裡面都空心了,不過枝葉蒼翠,樹枝上還有松鼠一般的動物在跑動,曲勇點頭道:「有。」
無名氏道:「就是這裡了,你將這松樹爛洞的另一面扒開,後面有一個山谷。」
這大自然的造物果然神奇,其後果然一個小小的山谷,花團錦簇,交相掩映,若不是這無名氏指點,曲勇是萬萬找不到這樣的一個地方。
薛瑩瑩也說道:「這裡果然隱秘的很,想來那些臭警察到死也找不到這裡!」
無名氏傲然道:「若是普通警察,即便是來再多,在下哪怕目盲也渾然不懼,所來是我那死對頭啊!」
曲勇已經聽他說起兩次他的死對頭了,這無名氏的武功之高已經人間罕見,依然如此畏懼他那死對頭,卻不知道那對頭又是什麼樣人物了,不過他也不多問,只是打量這山谷,默默的想著自己和薛瑩瑩的以後出路。
這裡畢竟是暫時躲避,等過一陣子,風聲沒那麼緊了,他還是要出去的,為難的是薛瑩瑩和他殺了警察,這罪名太大,中國雖然,卻也沒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想到這裡,再美的風景也失去了意思。
他們就在這裡住下了,曲勇二人在樹上搭了三間小屋,其中以薛瑩瑩的那間最為寬大舒適,她還採來許多鮮花,佈置的漂漂亮亮,竟好像有長久住下去的打算,那無名氏倒也不客氣,住在他們搭好的屋裡,絕不囉嗦,只是撫摸著那青銅面具,低頭冥思。
忽忽數日過去,這一天,曲勇照常打獵,抬頭竟看到大雁南飛,不禁思鄉之情湧起,想起父母之恩沒報,自己惹上了這等大禍,也不知道家裡面怎麼樣了,這地方就連手機也沒信號,便是想聯繫也聯繫不上來。
薛瑩瑩編織了一個紅花圈悄悄戴到他頭上,見其望著天空怔怔出神,道:「你想家了?」
曲勇並不隱瞞她,道:「是。」薛瑩瑩道:「就算過段日子風聲不緊了,你也不能回去,這個中國是不能待了。」曲勇的眼角一抽,她說的正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我回去講清楚,我沒殺過人,他們應該不能拿我怎麼樣?」
「沒殺過人?」薛瑩瑩緊緊挽住他的胳膊道:「你說得清楚嗎?教堂裡的屍體,兩個警察,還有這荒島上這麼多幫派死人,他們會聽你說嗎?」這每一件事都好像一個沉重的枷鎖,鎖著曲勇,讓他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