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你要葬誰?」
「葬死人。」
「我是死人?」
「廢話。」
「你!」曲勇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忍不住譏笑道:「我明明能說能動,豈能說是死人?」
那中年人已經輕輕鬆鬆的扛起棺木,然後道:「如果你還要廢話,我會讓你永遠都開不了口,你不信可以試試。」
曲勇立即不說了,因為他相信這個人真的會這麼做。
「很好。」
曲勇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想要怎麼樣,也許今天真的是遇見鬼了,所碰到的人全都是這樣稀奇古怪的,暗道:「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糟糕了,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那中年人也不再說話,腳下加快了速度。
大約走了將近一刻鐘的時候,曲勇感覺的到那人是在越走越低,似乎地下去走,又走了許多時候,忽然棺材裡已頗有寒意,好像在走進了一個冰窟窿裡。
「叮咚」好像是水滴的聲音。
「這到底是去哪裡了?怎麼會有水滴的聲音?」
突然,身子一騰空,他暗吃一驚,倒是生生沒有叫出來,「看來是飛躍過了一條道,或者是一條小河,也可能是一條山澗。」
他猜得不錯,剛才那面目木訥的中年人一個大步飛躍過了一條水面平靜的小暗河,此地已經深入地底,這裡倒像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到處可見根根石乳,暗湧的地下河,地勢必定險峻異常,寒霜撲面,再往下居然是白皚皚的一片,隨處可以看到雪霜。
那中年人背負了一口極重的貴重棺材,行動跳躍如一隻山澗的羚羊,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冰雪,甚是滑溜,倘若一個失足,兩人免不得就要一齊粉身碎骨,但只見那中年人不斷的跳躍,忽高忽低,忽近忽遠,行走如平地,曲勇雖在棺材裡,也能想像這中年人的武功實在高明極點。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光當」中年人忽然想棺材放下,曲勇心底一喜,以為這地方終於到了,誰知道棺材蓋一打開,那中年人手指摸進去在他「啞門穴」上一點,他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這「啞門穴」中的「啞」字,意思發不出聲也,此指陽氣在此開始衰敗。「門」字,出入的門戶也。該穴名意指督陽氣在此散熱冷縮。本穴物質為大椎穴傳來的陽熱之氣,至本穴後因其熱散而收引,陽氣的散熱收引太過則使人不能發聲,故而名之。
那中年人點了曲勇的穴後,繼續扛起往前走,這一次大約再走了小半個小時後,他又一次高高躍過一條地下小河,忽聽得遠處有人叫道:「棺材奴,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棺材奴?」曲勇忍不住也要佩服一下取這個名字的人,用在這中年人身上,實在是再貼切不過了,只聽那棺材奴道:「路上碰見一條肥牛,就順便拿了來,放在棺材裡準備送來給大家燉著吃。」
「哈哈哈!」遠處那人大笑道:「問君能有幾多愁,孜然鐵板燒肥牛。棺材奴還是你最瞭解我三千食客,知道我愛吃,特地送了條肥牛來,要知道這肥牛能吃的就是其腰肉,牛肉一定要用木炭文火烤成,上面塗滿著口味重的醬汁和香料,烤得肥嫩嫩,才最是好入口」
「這人」一聽到這人說「問君能有幾多愁,孜然鐵板燒肥牛」,曲勇就明白了這人是誰,「他就是剛才那個滿身掛滿吃的人,號稱大嘴吃八方,原來他的名字叫三千食客,這倒是有意思!」他又想道:「原來他們早已經約好了在此相會,這些人神秘之極,約會的地方也奇奇怪怪的,簡直不可想像。」
「三千食客,三千個食客的舌頭也比不過一個你。」這時,又有一個聲音高聲道:「三千食客,棺材奴也,還是速速進來,時間已經遲到許多了。」
「先進去再說吧。」三千食客道:「等說完了正事,咱們再聊吃的東西。」
「好。」
三人魚貫而入,這最終的目的地是一個天然的石雕溶洞大堂,大堂內擺著一大罈酒,一張石頭長床,床邊站著一個一身翠綠色服飾的伶人,還有鬍子一大把的老頭子,床上則躺著一個衣著邋遢的老道士,只見他壽星公頭,插著烏木簪,眉長至垂下,瓜子口面,耳大而長,如果曲勇看到,就一定會失聲叫出口來,這正是天一老道。
「大家都到齊了?」
棺材奴將那口棺材放到地上,道:「諸位告罪,我來遲了。」
伶人哭哭啼啼道:「千古多少事,都付談笑中棺材奴,你平日裡總是背著一口棺材,如今這口棺材你沒用上,反倒是被別人派上了用場。」
「優伶鬼,這棺材不是給爺用的!」棺材奴輕輕的拍了一下棺木,斷然道:「這棺材只能給我自己用,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能用!」
優伶鬼歎息道:「哎」
那摳門的老頭子忽然道:「優伶鬼,你是第一個來到這地方的,也應該是第一個發現爺的人,你先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優伶鬼道:「錢串子?我前腳到,你後腳也跟到,為什麼你不說?」
錢串子的意思,就是摳門,吝嗇鬼。
棺材奴大聲斥責道:「你們到了這個時候,也不要再推三阻四了,爺發了追恩令,咱們大老遠的從中土趕來,結果人還沒到,爺就死了,這裡面必定有天大的陰謀,所以此時此刻,我們最該做的,是團結一致,而不是四分五裂!」
「說的好!」三千食客從懷裡面取出兩件東西,第一樣是一本大紅請柬,第二樣是一封油膩膩的信,他也不吃燒餅了,肅然說道:「你們不說,就讓我來說吧。」
「這第一件是追恩令,是當年咱們分別欠爺的一個天大的人情,所以只要追恩令下,我們就要無條件的為爺去做一件事情,現在追恩令下來了,爺卻死了,他死的時候,咱們都還沒趕過來,第二件,是一封信,就在今日下午三點鐘,我吃一隻烏骨雞的時候在肚子裡收到的,信上要我於午夜子時來此」
「我也是!」棺材奴也從懷裡取出一本請柬,一封信,道:「我是在自己的棺材裡看到這封信,同樣約我今夜子時來此相遇。」
「我也是!」優伶鬼心裡一驚,取出一信,喃喃道:「有人送來一本琴譜,裡面夾了一封信!信中內容如出一轍。」
「你呢?你的信呢?」三人將目光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錢串子。
「我不同」
「怎麼不同?」
錢串子道:「我的信是在錢袋子裡找到的,不過我已經把信賣給了別人。」
「賣給誰?」
「收廢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