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闆娘這下明白了,她趕緊去打電話,曲勇則到處看了一下,找了條綁摩托車的有彈性的行李繩,然後快速的撕了一長條向山田野的皮夾克下來,捆在他的左上臂上做一個墊子,然後將那行李繩綁在向山田野的左上臂,他選擇的是上臂的上1/3處,這裡止血效果好,而且不容易傷到上肢的神經。
一般來說急救止血是不允許用繩子的,但因為這行李繩很寬,而且具有很好的彈性,所以曲勇才選擇了這個,當他弄完後,向山田野的出血已經明顯止住了。
他向上抬高向山田野的左臂,醫學上叫「抬高患肢」,也是止血的,然後又對老闆娘說:「給他的手放在冰箱裡,沒準還接的上。」
「啊?」這話更加複雜,老闆娘完全聽不懂,曲勇只能指指自己,將向山田野的手臂遞給她,讓她抬著,然後自己撿起地上五指還在一下一下抽動的左手,看著那森森白骨外露,還有鮮血長流,也歎了口氣,走到廚房放了點水,先將手腕傷口上沾到地上的髒東西洗掉,然後找了個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的保鮮櫃裡,就等著救護車來了。
等這一切都弄好之後,曲勇也懶得再管了,他上樓梯回自己的房間去了,剛進門,銅面人眼睛勾勾的看著他,道:「為什麼?」
「因為他也是個人。」曲勇摸摸鼻子道:「我不能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面前,這是我做人心中的一把尺子。」
銅面人看著曲勇許久,眼睛中光芒大漲,好像一輪刺目的太陽,曲勇毫不畏懼的也看著他,終於,銅面人收回目光,道:「好。」
之後再也無話,曲勇也不能猜到銅面人到底說什麼好,不過說「好」,總比說「不好」來得好。
等到了晚上,曲勇下樓吃飯,向山田野早已經不見了,曲勇上樓不久就聽到救護車的聲音,看來已經被送去醫院了。
日本的飲食很奇怪,米飯少,魚多。
日本四面環水,風土釀就菜系,菜餚最大的特點生鮮海味,曲勇就著生魚片,吃著壽司,一盤一盤的上,他足陽明胃經和足太陰脾經兩經貫通,脾胃後天之力大增,所以平時吃的東西也很多,一動就肚子餓,幸好這生魚片雖然他覺得腥味,可蛋白質足夠,還算熬肚子。
正當他吃到第五盤的時候,歎氣道:「這東西雖然看著好看,但吃起來真不怎麼樣,不辣不鹹的,又沒什麼味道,哎」
他是浙江衢州人,浙江這個地方也很怪,比如杭州就吃甜,最出名的糖醋魚就是甜的,杭幫菜恨不得火鍋都是甜的,可衢州就好吃辣,恨不得炒一盤白菜也是紅色的,曲勇從小在農村裡長大,吃菜就講究兩點,一是辣,而是鹹,鄉下人幹活辛苦,口味重,不辣不下飯,不鹹沒力氣。
這生魚片加點瓦薩比(芥末)倒是夠辣,可惜不鹹,難怪曲勇吃的沒意思。
就在他歎氣之時,忽然也有一個青年男子湊過來,用中文歎氣道:「中國人文化是雞,日本文化是蛋,怎麼能一樣呢?」
日本這種私人小旅社,往往在一樓大堂會有一個長吧檯,顧客可以坐著,壽司師傅邊做顧客邊吃,可曲勇因為胃口大,所以就坐著等吃,他順著聲音看去,只見隔壁這男子一件黃色長風衣,眉目如畫,唇紅齒白,簡直比女人還好看,而他說話的聲音也很斯文,尤其是說起中國話沒有一絲的不順暢。
「哦?」曲勇在異國他鄉,能夠聽到中國話,那種親切感是很強的,他友善的微笑道:「你也是中國人?」
「我是日本人。」那好看的男子也微微一笑,道:「我叫渡邊秀樹,你好。」
「渡邊秀樹?」曲勇一愣,沒想到是個日本人,他點點頭道:「我叫竹井拓,你好,你的名字與你很符合,簡直是玉樹臨風,更沒想到的是,你的中文說的這麼好。」
「謝謝。」渡邊秀樹道:「日中交流了數千年,正所謂「一衣帶水」,隔海相望。東方世界中,再沒有其他國家像中日這樣有如此深切的文化血緣。我很喜歡中國文化,要研究中國文化就必須學習中文,而不能去看那些所謂翻譯文。」
曲勇倒是知道就算是現在的日本,也有很多人喜歡中國的傳統文化,反倒是中國人自己,對於傳統文化視為糟粕,實在是個太大的諷刺,他好奇道:「既然你說中日「一衣帶水」,那麼你認為中日文化有什麼不同嗎?」
渡邊秀樹指著自己面前的鰻魚壽司,道:「就拿這個吃的來說,日本並不常用油烹製菜餚,這其中便是有一個很大的分別。」
曲勇回想了一下自己來到日本後吃的東西,果然如此,他問道:「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日本人認為菜裡加油不好吃?」
「並非如此。」渡邊秀樹娓娓道來,他的聲音很動聽,「當年,鑒真和尚東渡日本,留下無數文化,其中有「粗枝大葉害死人」這一成語,日文被翻譯為「油斷大敵」,即為油斷以後,大敵臨頭,竟將此作為一個預言,日本自來危機意識濃重,所以家家戶戶竟不敢再用油燒菜,要惜油、省油,以求平安度日。為此日本盡量不用或少用油,久而久之發展為以清淡新鮮為主流的日本菜餚。」
曲勇聽得瞠目結舌,道:「這這怎麼覺得像是神話故事。」
渡邊秀樹對師傅招招手,要了兩瓶清酒,遞給一瓶曲勇,兩人乾了一杯後,才道:「這也許是個笑話,不過中國菜講究「色、香、味」,日本菜講究「色、形、味」。變了一個「形」字,吃日本菜是用眼睛吃的。或許這麼說,更能體現出日中文化在飲食上的區別。」
「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至少這清酒,真的很清。」曲勇喝了兩口清酒,嘴巴反而更淡了,搖搖頭道:「閣下見識過人,風采卓越,談吐不凡,最難得是會無故出現在這樣一間小旅社裡,和我一個陌生中國人大談日本文化,所以我大膽猜測,渡邊君你是山口組的人,而上一個山口組來請人的,已經斷了只手回去,你還敢來,要不是有非凡的依仗,要麼就是有過人的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