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沒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眾人翹首期盼了半天,這鹽才售了半日光景就售盡了,眾人焉能不急?立刻圍上前來吵吵鬧鬧,就是不肯離去。
呆二上前一聽才明白,這鹽比他想像的還要緊缺,很多百姓家裡有的已經五六天沒吃過鹽了,臉都浮腫起來。
可他往桌子後面一看,確實,那些鹽袋子都癟癟的,就連掉在桌縫裡鹽粒子都被摳的乾乾淨淨,哪還有鹽的影子,想必這鹽確實是太緊缺了,想買鹽的人又太多才導致了這樣的結局。
呆二看著鬧哄哄的人群也沒辦法,搓了搓手低著頭往回走。
回到西廂房想了想此事只有找楚姑娘幫忙,讓她多撥些鹽過去,於是他又趕往鹽倉而來。
這裡的人都知道他是小姐的朋友,也並未阻攔,可是他找了幾處也沒有楚珞漓的身影,不知不覺便到了岸邊。
在這裡他果然看到了正在指揮眾人搬運麻袋的楚大小姐。岸邊停靠著一艘矩形平底大泵船,船上滿滿的都是麻袋,麻袋都是濕的,外面滲著鹽沫子。工人們正在來來往往向大倉搬運貨物。
呆二不明白,如今西北如此缺鹽,他們的鹽哪來的,而且如此之多,若如楚珞漓所說這些鹽是通過正常途徑從官方購買來的,可官方既然有鹽為什麼不開鹽賑濟災民?而且這些鹽居然還是濕的,顯然剛經水泡過,這是從哪運來的?
呆二想不通,姑娘正忙著他也不好上前打攪,卻見船上走一位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年約四旬左右的漢子,這漢子身著一身錦袍,風褲馬靴,走路生風,顯得儀表非凡。
就在此時楚珞漓迎了上去,將大漢拉到一旁,楚珞漓面色焦急與大漢說著什麼,兩人爭論了半天,大漢從懷裡掏出一方紙交到姑娘手裡,姑娘看完紙面色緩和下來,不再與大漢爭執,繼續指揮漢子們搬運麻袋,歸攏貨物。
漢子下了船,從旁邊走出一位花白鬍鬚,著員外袍的老者,呆二一看這員外打扮的人正是柳家莊的莊主柳正。
兩人低聲說著什麼,雖然聲音很低,但因為是順風頭,又離呆二並不太遠,呆二隱約能聽到「通達匯坊」四個字,還聽到他們說什麼欽差大臣。
兩人嘀咕了一陣,大漢向他這邊瞄了一眼,舉步走了過來。
白錦堂迎上前道:「楚莊主,這位就是小姐的朋友,我跟你說過的呆二。」
楚珞漓聽見這邊動靜,便也看到了呆二,也從船上跑了下來,向著呆二道:「公子,這是我的哥哥楚江飛,快快見過!」
呆二慌忙施禮:「在下呆二見過楚莊主!」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靈秀山莊的莊主,楚珞漓同父異母的哥哥楚江飛。
楚江飛上了打量了他片刻,笑道:「年輕人不錯,這名字……」
楚珞漓粉頰一紅,嫣然笑道:「哦,哥哥,這是我給他起的名字。」
楚江飛含著笑意的臉突然一變道:「妹妹,既然是外人怎麼能隨便出入我們的鹽倉呢?還不讓他回去?」
「哥哥,你……」楚珞漓不高興地撅起了小嘴。
楚江飛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裡乃是存鹽重地,如今西北各地都缺鹽,那些鹽梟們都看著我們眼紅呢,為了不給人以可乘之機,我們還是要小心的好。」
旁邊柳正插嘴道:「賢侄說的不錯,不如這樣,我看他也沒什麼事可做,莊裡如今也正缺人手,不如明裡就讓他到村西頭售鹽,總比這樣閒著好些,呆來日有了眉目再重用不遲。」
楚珞漓還想辯解,呆二道:「兩位說的不錯,呆二卻是唐突了,既然如此,在下這就回去了,明日一早我就去村頭售鹽。」
呆二說完扭頭就走。楚珞漓追上來紅著臉道:「你……你別生氣,我哥哥是個急性子,你先做著,待有了機會我把你調到身邊來。」
「嗯,那我先回去了!」
楚珞漓搓著衣角道:「嗯,你先回吧,待晚間我找你。」
說完姑娘的臉更紅了。呆二回頭想安慰她一番,抬頭便看見了柳正與楚江飛上了一艘小船,後面跟著江南遊俠白錦堂、神火掌耿臣。
呆二張張嘴想說什麼,可想到自己時下的身份還是忍住了,低頭道:「你是靈秀山莊的大小姐,身份尊貴,而我只是個不知來路之人,飄搖無蹤,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再繼續了,你大哥也不會同意的。」
「你……」楚珞漓秀目裡含著眼淚道:「這麼快你就把我們昨天的話都忘了,你走,你走,走的越遠越好,我再也不要看見你。」
呆二沒想到姑娘反應這麼大,尷尬之下轉身就走。
楚珞漓氣的一跺腳,「哼,正是個呆子,讓你走你就走啊。」
「我……」呆二有些不知如何是啊。
「好啦,你先回吧,晚間我去找你,跟你說清楚,先去忙了。」
楚珞漓忽又破涕為笑,說完轉身回了船上。
呆二有些蒙,哎這女人怎麼回事呀,怎麼六月裡的天說變就變呢。
想也想不通,只好先回到莊上。
呆二回到西廂房的時候,水娃子已經回來了,見他進來高興道:「走,呆二哥,咱們去開葷。」
說完轉回身從床下摸出兩個小袋子塞帶懷裡,拉著呆二的手往外走。
呆二又跟著他莫名其妙地出了柳府。兩人爬過一個土坡,穿過一片樹林,前面閃出一條小河。
此時日色偏西,傍晚橙色陽光灑在河面上泛著金色的光芒,亮晶晶的晃人眼睛。
水娃子從樹林旁邊的地裡摘了兩根籐瓜,一根遞給呆二道:「走,我們去洗個澡,然後抓魚。」
說完水娃子就開始脫衣服,直脫了個光溜溜。
他的身材雖然瘦削,卻很結實,黑溜溜的映著夕陽泛著金色。
見呆二還在那站著不動,笑道:「呆二哥,我知道你是文人,可是你看看,這裡隔著一座土丘,還有樹林,不會有人看見的,來吧。」
說完已當先走到河邊一個猛子沒了蹤影,呆二正望著河水發楞,水娃子已從河中間冒了出來。
「好水性,不愧是水娃子!」呆二讚歎著。
「呆二哥下來呀!」
水娃子招手叫他下來。
呆二磨磨蹭蹭脫了衣服,剛往水裡走了兩步,那夢中的幻覺就洶湧而來,深不見底的黑暗,暗濤洶湧的水流,猙獰的影子,從四面八方向他湧了過來。
呆二激靈靈打個冷戰睜開了眼睛,額頭上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往深處走,只走到水剛剛沒腰的地方往身上撩著水沖洗著。
水娃子見他不下來,也不勉強,自己翻江倒海在小河裡玩的不亦樂乎。
水娃子的綽號真不是白叫的,他在水裡簡直就是一條活潑的魚,倒泳、仰泳無一不玩的精彩,甚至於可以在水裡呆上一個時辰不出來,那水性真叫一個好,看得呆二好生羨慕,可他自己就是不敢再前進一步,水再深一些,那些恐怕的幻想就洶湧而至。無奈之下便在河邊沖洗起來。
他向身上撩了水,然後又用籐瓜搓洗著身上的泥土污漬。多日沒洗澡了,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愜意的緊。
呆二閉上了眼睛,享受著大自然的懷抱,柔和的陽光浴。
「嘩!」水娃子忽然從他身邊冒了出來,把呆二嚇了一跳。
側頭看時,水娃子手裡捧著一條金燦燦的大鯉魚,呲著小白牙正看著他嘿嘿的樂。
「哇……這是你抓的,好厲害!」
「嘿嘿,今天不白來,等我再抓一條我們就可以開葷了。」
「開葷,怎麼開葷?吃生魚,那怎麼吃得下。」
就在呆二發愣的功夫,水娃子又一個猛子扎進水裡,水面上泛起一個水花,水娃子又沒了蹤影。
過了半個時辰,太陽墜入了西山,水娃子還沒上來。
「莫不是淹死了吧!」
呆二害怕起來,「水娃子,快上來,你在哪裡,快上來呀……」
喊了半天是面上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下呆二真的急了,顧不上危險,「撲通」撲進了深水裡向河中心游去,他要去救水娃子。
可他的水性實在是差勁的很,只會幾下狗刨,好在水面很平靜,只是一條小河,沒有浪頭暗濤。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向中間游,邊游邊喊:「水娃子,咱們不開葷了,快出來。」
他使的力氣不小,撲通了半天卻沒游出幾步,若是在暗滔洶湧的大河裡,他這樣的水性是絕對不行的,一個浪頭就得打下去。
正在他著急之際,「撲稜」一個水花泛了上來,水娃子捧著一條大鯉魚又冒出頭來,嘻嘻笑道:「嘿嘿,你說你不會水,這不是會了嗎?還游的不錯啊。」
「啊……」呆二終於反應過來,水娃子是在耍自己,可奇怪的是那些可怕的幻覺怎麼沒了?
「嘿嘿!」呆二也笑了,從此之後他可以不那麼怕水了,最起碼可以常來這小河了洗洗澡,甚至像水娃子那樣抓一條大鯉魚開開葷。
鄉野的風光真美呀,雖然自己記不起以前的事,但日子也一樣可以過的這樣快活,何必費盡腦汁去想那些令人煩惱的東西?這樣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