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八月初六。
如今的桃源村那是一片豐收在望的景象,青紗帳一片片地被放倒,谷子反而越來越少,零星可見。桃源村的秦家,如今可是本縣和齊家、馮家並駕齊驅的大戶人家。
當家的太太柳氏已經不用勞作,但是還是忍不住,既要張羅著廚房給地裡送飯,還得派人去佃戶家裡問問收成如何,有沒有困難,又要準備中秋節過節。
她掰著手指頭盤算,大兒子和兒媳婦如今在縣裡管生意,得節日那天才回來,二兒子秦顯又沒中秀才還在縣裡讀書也要節日回來,三兒子秦揚已經跟著四姑娘秀瑤去濟南府,去年下場試了試,雖然沒中進士,卻也已經有了名氣。他們過節是不能回來的,早就派人送來了節禮,都是些濟南府的時興玩意兒,這東西柳氏倒不是很稀罕,稀罕的是作為總兵的女婿齊風派人送來的,那風光體面可不是一般的。
大閨女一家已經跟著秀瑤去了濟南,二閨女和女婿還在縣裡,如今已經加盟了小七的船幫,生意紅火得很。
三丫頭……哼,這個三丫頭,柳氏下意識地捻了撚手指頭,還真想在家做老姑娘不成?
人家荊亮著幾年對她大小慇勤不斷,荊家如今也不是普通人家,雖然沒有齊家秦家這樣,可也不錯,而且荊亮這孩子柳氏喜歡,可三丫頭總是說什麼要在家裡做老姑娘。
哼,必須將她趕到濟南去,讓她跟著四丫頭,看看人家夫妻恩愛的,刺激刺激她。
柳氏一邊盤算過節的用品,腦子裡卻跑了野馬,又擔心另外一件事成不成,秦產也老大不小了,他和秦顯不同。二顯是卯足了勁非要爭口氣說什麼讀書,大產可不讀書,如今開舖子生意紅火,也該成親了。
這些孩子,一個兩個都不讓她省心。
也不知道那事成不成。
正念叨著,丫頭槐花興沖沖地跑過來,「太太,太太,老爺他們回來了!」
柳氏忙下了地,快步迎出去,「回來了?你看他們是樂呵呵的不?」
槐花笑道:「樂呵呵呢,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柳氏就哈哈的笑,「快,讓人去準備炮仗。」
她走到二門就迎到了秦大福和秦產幾個,她關切地問道:「怎麼樣,怎麼樣?成了?」
秦產熱淚盈眶,撲通就給她跪下了,「大娘,成了,兒子給您磕頭了!」
柳氏也忍不住熱淚滾滾的,「快,快,好孩子,快起來。」
秦大福就樂滋滋地給她將他們去馮家提親的事情,「他奶奶,可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玉蘭那孩子終於開口答應了。」
馮玉蘭本來在秀瑤出嫁那年也訂了親要出嫁的,可惜沒過門男人就沒了,她守了望門寡。男方原本想讓她過去守寡的,馮二奶奶卻不同意,馮浩然更是死命阻攔,加上秦揚幾個舉人在中間摻和,馮玉蘭就呆在馮家,只是名聲卻不好了。馮玉蘭鬱鬱寡歡,幾次欲尋死又怕連累家人,就想去上香的時候吊死在外面得了,結果卻被一隻關心她的秦產所救。秦產鼓起勇氣表白,馮玉蘭卻嚴詞拒絕,不過卻也沒有再起尋死的念頭。這幾年,秦產找遍了人去馮家提親,從馮浩然到趙大娘到張桂芳……開始馮二奶奶還不同意,覺得不好意思,後來她都被感動了,可馮玉蘭卻不同意。
三年裡,秦產求親沒有十次也有八次,這一次馮玉蘭終於改口同意,並解釋從前不同意是破連累他,畢竟她是個不祥人。秦產表示一點都不在意,他覺得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什麼不詳都是胡說的。他竟然還說出「幸虧那個男人死得早,若是等你嫁過去再死,那你一輩子不是要被毀了嗎?你為何覺得自己是不祥人?我反而覺得你是個非常幸運的人。」
思及往事,若不是有柳氏的鼎力支持,一次次的鼓勵,秦產覺得自己這輩子只怕都要遺憾了。
他如何不感激呢。
得了信兒的秀容和秀麗都跑出來恭喜他,秦產樂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拉著柳氏商量婚期的事情。
依著他,巴不得當年就成親的,可柳氏堅持,拖一拖,顯得尊重人家姑娘,就趕緊去請媒人正兒八經地提親走過場,差不多也要來年二月成親的。
大家正熱鬧著,外面突然響起了鞭炮聲,柳氏道:「這是誰家辦喜事呢?」
他們鞭炮剛放完呢。
大家就看到荊亮大步從外面跑過來,手裡舉著一隻銅質的筒子,喊道:「秦大爺、大娘,大喜事,大喜事!」
大家都忙迎出去,齊齊問道:「什麼喜事?」
荊亮樂哈哈地道:「四姑奶奶,四姑奶奶喜得千金!」
大家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秀瑤成親之後的兩年一直沒孩子,大家還為她著急呢,可她卻說不急,還勸柳氏放寬心,她正吃孫爺爺的藥丸調理身體呢,畢竟年歲還小的。
沒想到去年底就懷上了,那丫頭還嫌早,一直跟她抱怨齊風呢,把柳氏笑得連連讓人寫信過去呵斥丫頭,免得她總想些不靠譜的。三年前秀瑤成親的時候,竟然連著幾日沒有洞房!
柳氏也是後來聽女兒不小心說漏嘴才知道的,氣得她拿起笤帚疙瘩第一次打了她兩下,真是個荒唐的丫頭!就是慣得她什麼都讓她自己做主,給她慣野了!
這下好了,女兒女婿終於開始有孩子了,今年生了閨女,明天生個大胖小子,柳氏喜滋滋地數算著。
哎,說起來
來,也不知道怎麼的,是不是老秦家風水不好啊,自己的大女兒二女兒,倒是接連生,如今是兒女成群的,倒是兒子不整齊。
柳氏趕緊讓人去放大炮仗,又讓人準備喜面喜蛋給大家吃,過幾年濟南會有禮物送來,他們也要回禮,還得去送湯米呢。如今小七的船幫快船去濟南府一趟不過是三兩日的行程,柳氏就決定她和秦大福都去。
給秦大福樂得當場手舞足蹈的。
荊亮瞅著秀容在院子裡發呆呢,就悄悄地過去,低聲道:「三姑娘,過去那麼多年了,連望門寡都可以邁過去了,你還有什麼邁步過去的呢?」
秀容抿了抿嘴,瞥了他一眼,「若是以後你娘知道了,他們能容我麼?」
與其到時候人家知道了鬧騰,不如不嫁過去。
這幾年秀瑤走了,秀容接管起一部分生意來,做得有聲有色的,她覺得日子很充實,嫁不嫁人也無所謂。只是荊亮對她好,對她的感情火辣辣的,她也知道。
荊亮笑道:「你不答應我娘才會怨你呢,我娘說你把我魂兒都勾走了,又不嫁給我,讓我打一輩子光棍兒,那豈不是害了我麼。我娘天天在家念叨呢,不信你去聽聽。」
說得秀容撲哧笑起來,「耍貧嘴,我得問問瑤瑤。」
荊亮立刻道:「四姑奶奶已經同意了,我這裡有書信為證。」他趕緊將信拿出來遞給她。
秀容近來也學了些字,雖然不會寫章,可看信不是問題,果然,信中秀瑤用很俏皮的口吻同意他幫忙秦家解決三姐這個老大難的問題。
秀容臉頰紅紅的,啐了一口,「這個四丫頭,我也要去送湯米,好好地問問她誰是老大難!」
說著一扭頭就走了。
荊亮這些年在她身邊奉承,早就摸透了她的心意,立刻就歡喜地去找柳氏夫婦。
一進屋,撲通也跪下了。
把柳氏和秦大福倒是嚇了一跳。
荊亮聲音洪亮地道:「大娘大爺,求你們把三姑娘許配給我吧。」
屋子裡立刻爆發出一陣笑聲,隨即又趕緊都捂著嘴,生怕秀容知道了生氣。
柳氏大聲道:「成,今年年底就成親。」
秀容忍不住在裡間喊道:「娘,為了表示對姑娘的尊重,咱們不是要矜持一下嗎?」
柳氏斥道:「咱們要表示對姑爺的尊重,越快越好。」
秀容嘟囔著,這是有多恨嫁啊!
不過,他們還是把親事定在來年二月去,一娶一嫁,還都在秦家辦親事,更熱鬧。而且秀瑤表示到時候她要回來的,如果現在成親,她回不來,會遺憾的。
大家自然尊重她的意見。
時光荏苒,又是三年。
京城定遠侯府,後院上房。
屋裡女子痛苦的呻/吟聲一聲接一聲,外面俊美的男人渾身緊繃著,雖然還強自鎮定著,可額頭冷汗淋漓,弧度優美的唇抿得筆直沒有一絲血色,顯示著他緊張得已經不能再緊張了。
小七來來回回的走,就算是被韃靼包圍的時候六哥也沒這麼慌亂的,六嫂可千萬不要有什麼事情才好。
他看到屋裡有個產婆出來,立刻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厲聲道:「我六嫂到底怎麼樣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刀宰了你……」
那產婆白了他一眼,沒有一絲懼意,反而哼道:「你們以為男人動刀子了不起啊,你們再了不起能生兒子啊?跟老娘動刀子,老娘見的血比你砍人流的多多了!」
說完,嗤了一聲,推開小七就快步進去,「別耽誤老娘的時間,老娘手底下還沒有哪個產婦不是母子平安的呢。」
小七被她推得一愣,下意識地就讓開路,一旁的黃精捏著稀拉的幾根鬍子嘲笑他,「放心吧,孫郎中不是說過夫人身子調理得很好,生個三胞胎都不成問題嗎?」
這才雙胞胎,沒有問題的,淡定,淡定!
「你個黃精怪,誰要和你磨牙!」小七一轉身走去安慰齊風了。
很快屋裡又有人出來,這一次是秀芹,她早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柔弱的少女,歲月已經讓她長成一個幹練的主母,她一疊聲地吩咐人送這個那個來,有條不紊,聲音平穩清潤卻也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沒有一個丫頭會出錯。
齊風坐在那裡,緊張得手指都發抖,自己卻不知道,還一個勁地說我齊風什麼陣仗都見過,什麼都不怕,秀瑤身邊有那麼多高僧開光加持的法寶護佑,定然母子平安。
要是大家知道向來狠辣冷峻的定遠侯竟然會念佛,那大家都會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這定遠侯莫不是被倭寇和韃靼給換了?
突然,屋子裡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齊風蹭得就起身,還不等站穩,又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恰好和那產婆撞在一起,那婆子大喝道:「作孽啊,這要是抱著孩子,還不給壓扁了,侯爺可是要謀殺自己的親子不成!」
諸人都冷汗噠噠的。
齊風忙賠禮道歉,那婆子才滿意地出去淨手喝茶了。
而屋裡秀芹指揮著另外的產婆幫忙,收拾胞衣的,給孩子洗沐的,然後把兩個孩子都抱起來給累得筋疲力盡的秀瑤看。
她轉首看齊風衝進來,雖然知道不
合規矩,不過卻也替秀瑤高興。想著妹妹生了一對雙胞胎,在鬼門關走一遭,若不是孫郎中一直用藥給她調理身體,就她那細瘦的身板,雙胞胎可會要她的命呢。
秀芹也就沒管,讓人將屏風立好,簾子拉上,免得有邪風侵襲,然後帶了人退出去,留下夫妻二人和孩子在屋裡。
齊風看著臉色蒼白的妻子,心疼得好像有把刀在心口剜一樣,他斜靠在床上,將她抱在懷裡,柔聲道:「如今咱們也兒女雙全了,以後還是不要生了。」
誰知道秀瑤卻一嘟嘴,嬌嗔道:「那怎麼行,如今我身體調理得正好呢,再說已經生過兩個孩子,以後生孩子就不會那麼辛苦了。我還想要兩個呢。」
她的後院沒有人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每天就是在家裡處理家務、和女兒玩玩,生意的事情都用不到她了,她無聊得很。現在有倆小孩兒,正好打發幾年時間,等他們調皮起來她就可以再要一個。
齊風親了親她的臉頰,「我就是心疼你。」
「你好好的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你,就是心疼我了。」結婚這些年,他們其實算是聚少離多的。
五年前太子突然沒了,皇帝大慟,身子骨就不行了,心神疲憊之下就難免出現各種問題,倭寇和韃靼們就虎視眈眈,又行騷擾。也就是那時候,齊風被重用,兩年前還被封為了定遠侯,專門鎮守北邊邊防,一年也就回來三個月。
他不在家,她和姐姐、弟弟帶孩子作樂倒是也悠閒,只是難免要記掛他。
秀瑤睡了一覺醒來,身體恢復了很多,就聽見外面丫頭輕聲笑道:「咱們家的庶吉士舅老爺來了,還不快去瞧瞧夫人醒了沒。」
秀瑤立刻出聲道:「是三弟來了嗎?快讓他進來看看外甥。」
十八歲的秦揚玉樹臨風,俊非凡,還穿著官服就匆忙來了,一進門就被外甥女齊媛媛纏上,秦揚就將她扛在肩上帶進來。
正完結。
「娘親!」齊媛媛見到娘親立刻就撲上前,看到床邊的兩個正吃嘴唇的小肉球不禁好奇得看起來,目不轉睛的,忍不住用手戳戳他們的小臉蛋,捏捏他們的手指,一陣陣地發出驚歎聲。
秀瑤就不管她,和秦揚說話。
丫頭給她墊高了靠背,給秦揚上了茶就退出去。
秦揚就嘰嘰喳喳地給她說一時之間姐夫判若兩人,「之前還黑臉炭呢,突然就變成白面郎君了,那個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個枯木逢春,那個笑得合不攏嘴……」
秀瑤抿了唇笑,「小心你姐夫聽見你笑話他。」
秦揚立刻正色道:「我笑話了嗎?我才沒有,我是為我姐夫高興呢。如今可是兒女雙全呢,他讓人在府外大街上撒錢呢,嘩啦啦的,那些銅錢,大家都說下金錢雨了呢。哈哈。我姐夫就是在事關姐姐的事兒上才大方,平時……嘿嘿,摳得緊。」
大家找他出去喝酒,他每次都是說自己沒錢,錢都在媳婦那裡把著呢,人家說不用侯爺請,別人請,他又說總喝別人的酒不好意思,難免要回禮,還是不要去的好。
所以滿京城都知道定遠侯摳門,而且懼內,而且從來不喝花酒,要是去喝酒,也得打發人回家稟明了夫人,得到了允許才行。
不過,除了秦揚,也沒有一個人敢當面笑話他的。
定遠侯那殺伐果斷,橫眉冷目的樣子,大家可是心有餘悸呢。
若不是他浴血奮戰,這京城就曾經差點被破城了。
出了月子,侯府就給雙胞胎哥倆辦滿月酒,家裡因為老秦頭病得厲害,秦大福和柳氏走不開,是不能來的,秦業和許二妮、秦顯和妻子陳氏、秦產和妻子馮氏、秀容和女婿荊亮等人已經結伴前來,除了給小哥倆做滿月酒,順便要帶媛媛回去住些日子,讓柳氏夫妻和老柳頭夫妻稀罕稀罕。
秦顯一直沒考中秀才,失意之下去酒樓喝酒,醉酒之後被酒樓的二小姐趙秀娥算計,成了好事,結果一次就有了孩子,不得已必須成親。如今已經有個兩歲的兒子。
秀瑤見過二嫂,很是精明的一個人,處處壓著大嫂一頭,聽秀容說對母親都有所不敬,只是因為她生了第一個大孫子,所以柳氏反而處處容忍她。
這一次他們來京,孩子在家裡有老兩口帶著,趙氏說要來京裡好好逛逛,看看侯府的風景。
可一旦來了,看著打扮得神仙妃子一樣的侯夫人,不怒而威的態勢,她倒是一下子被打擊了氣焰,原本還想要如何如何的手段,一點也沒敢使,尤其是看秀瑤管家的時候,那麼乾脆利索,恩威並施的,嚇得她倒是老老實實的。
秀瑤就趁著他們來京的時候跟秦顯商量,「二哥,你也別總靠那個秀才了,我讓你妹夫給你捐了個監生,你不如就直接去參加今年的鄉試吧,考了那麼多年,讀了那麼多年書,若是再不中,只管好好地在家操持家業也是。」
秦顯感激不已,甚為自己荒唐的行徑後悔,弄了個野蠻婆娘回家,沒少讓娘生氣,讓姐姐妹妹們跟著操心。
誰知道秦顯也是個特別的,秀才屢試不中,舉人一考就得,第二年的會試、殿試……又是個二榜進士,雖然沒有秦揚成績好,卻也是個進士出身的尾巴,不是同進士。
這一門雙進士,可不是擺設的,秦家一下子就成為大鄉紳之家。
而秦顯被擢選為庶吉士,在翰林院和秦揚一起歷練,趙氏就和秀芹等人一起,她倒是也規規矩矩的。
後來秦顯被上司看中
中,想要將家裡庶女許給他為二房,趙氏這才怕了,哭哭啼啼地去跪求侯夫人做主。
秀瑤也只給秦顯說要麼就休了趙氏,要麼就真心待她,反正他是被設計的,休了也正常,若是不休,那就要好好過日子,至少在她眼前就盡可能如此,有別的心思,也離了她眼前去折騰,免得她看著鬧心。
秦顯便暫時絕了那□的念頭,只是想起自己在酒樓包間喝酒,那趙氏竟然就敢偷偷溜進去算計了他,想起來總歸是意難平,後來他也成了封疆大吏,讓趙氏在家伺候公婆,他則在外面置了二房,總歸是不在事兒多的秀瑤跟前,也沒人管他,逍遙得很。
後來趙氏想開了,主動給他納妾,只要求保持自己正妻的位置,秦顯倒是成全她,日子反而過得也和順了。
而秀麗如今已經嫁給了周沐,那小子自從被秀瑤傷了心,被秀婷算計之後,越發看秀麗善良溫柔。就向秀麗提親,可秀麗爹娘不在家,只有柳氏和秦大福為她做主。張氏和老秦頭卻不樂意,畢竟他們和周家還有仇呢,雖然這些年周家已經夾著尾巴做人,周小利更是親自登門道歉,老兩口還是覺得嚥不下那口氣。
後來周沐幾次登門,感動了柳氏,覺得冤家宜解不宜結,畢竟多年前的事情了,勸公婆放開心懷。況且,秀麗也喜歡周沐,兩人既然兩情相悅,長輩自然要成全的。
秦產倒是也樂意,所以就算老秦頭和張氏有點不舒服,親事卻也如常辦了,只是秀婷難免要鬧騰。畢竟秀麗是她的堂妹,如今堂妹做正房,她反而是妾,說不出的彆扭。
後來柳氏又出頭,跟周家商量,許秀婷多一點的嫁妝,讓她嫁一戶喪妻的人家,秀婷想了想,倒是也樂意,拿了那豐厚的嫁妝歡歡喜喜地去了。
而二叔一直在秦家貨棧呆著,也出了兩次海,見了世面,眼界開闊,人也活泛了很多。在外面認識了一個因為不生育而被婆家休掉的婆娘錢氏,將她帶回來,明媒正娶做了妻子。
沒曾想,這錢氏跟著秦二貴,兩個月竟然就有了身孕,足月生下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兒子,她喜極而泣,取名多餘。
雖如此,卻也視若珍寶。
秦產跟秀瑤說了一件八卦事兒,他此番來京城給她賀喜,錢氏特意找了他說話的。
「大爺,你如今是咱家的脊樑骨,我們都知道這家業是你跟著大娘大爺家賺下的。我和我兒子沒有一點貢獻,我原本也沒曾想會有個兒子,如今既然有了,少不得將話說明白了,免得日後大家有什麼嫌隙。」
「這家業是你的,我不妄想,多餘是你兄弟,還望你以後能幫襯他,待他是親兄弟,他得你教導,也比如不會做那不義之事的。」
秦產倒是沒料到繼母會如此直來直去,雖然有點不習慣,卻更歡喜,反而因此敬重錢氏為人,並且保證,「母親放心,多多既然是我親兄弟,那有我的自然就有他的,若是他出息日後讀書,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若是不能讀書,守著家家業,千畝良田也自然是有他的。」
錢氏喜極,若不是秦產退走,她倒是要拜謝的。
秀瑤聞言,也覺得也終歸是上天眷顧,二叔也能重新享受一回天倫之樂了。
只是那二嬸的結局,說法不一,連秦產都諱莫如深,秀瑤自然也不想知道了。
五年後的四月,春光暄暖。
秀瑤正在家裡理信,女兒媛媛正在教訓小哥倆,嫌他們淘氣,力氣又大,弄壞了好多玩具。
而最小的女兒正晃晃悠悠地走路,嘴裡嘟囔著,唱別人都不懂的兒歌,時不時地趁著奶娘看不見就撿起地上的一點東西就塞進嘴裡,然後一臉得意地皺著鼻子眼睛地笑。
秀瑤微微地笑著,摸索著家裡來的信。
如今二哥在外做知府,三弟在吏部做給事中,大哥和秦產在家掌管家業。
秦產和馮玉蘭兩人情投意合,倒是兒女雙全,馮浩然到底還是娶了顧家的一位小姐,他已經是舉人,只是會試無望,也就絕了念頭,在家裡帶著打理家業。顧寧也有書信來,他在江南做過河道又去了鹽道,如今又在河道,也是天子信臣。
二姐和徐振宜如今也在京裡,徐振宜已經得齊風提攜在五軍都督府任職。
如今兩兩武,秦家的風頭無二,從張氏、柳氏都被封了誥命,得秦揚努力,連姥娘李氏也得了個誥命夫人。
好日子就這樣如水的過著,雖然有波瀾起伏,卻也不是驚天駭浪,一家人有苦有樂,日子過得很是有滋味。
原本秀瑤最擔心的是大哥,大哥忠厚善良,只是一隻沒有子嗣,終歸會讓人指指點點的。
原本娘是想將趙氏的兒子過繼給大哥,趙氏也樂意,畢竟她又生了一個兒子,可許二妮不同意,她覺得趙氏心思不正,想要秦揚的兒子。
可秦揚尚了郡主,孩子是不可能過繼給別人的,他同意,郡主李思變可不同意。
(李思變原本是公主封號,自幼充當男兒養育,武全才,養成了驕縱的性子。她自濟南府一遇,就屬意秦揚,要招秦揚為駙馬,秦揚卻覺得做了駙馬不能做重臣堅決不肯。後來李思變一氣之下,請降等為郡主,不曾想皇帝竟然也答應,成全了這段姻緣,如今夫唱婦隨,和樂得很。)
後來許二妮就想了個法子,將秦業灌醉,然後找了個相貌周正,人有點懦弱本分的婢女翠兒,讓她去伺候了秦業。後來倒是有了身孕,雖然秦業生氣卻也沒法只一心撲在生意上。
許二妮就讓那婢女翠兒在家裡養著,結果一胎
生了個兒子將許二妮歡喜得比自己生了還開心。
那翠兒原本就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有吃有喝有衣服穿就覺得是神仙的日子了,倒是也沒別的心思。
誰知道後來日子久了,倒是被有心人挑唆,想要爭個名分,柳氏就做主想讓她做個小,許二妮卻又不肯,找了挑唆她的人鬧了一場,又許了她一些首飾衣服,將她遠遠的嫁了。
如今那孩子也已經四歲,許二妮待他倒是比親生的還親,當做心肝寶貝,柳氏怕她寵壞了,還要特意管管。
「娘親,娘親,爹爹讓人送信來了。」
秀瑤發呆的時候,媛媛歡快地跑過來,手裡揮著一封信,小哥倆在後面搶,搶不到就拽她的裙子,最小的妹妹柳湘就搖搖晃晃地嘟囔著也跑過來,「娘,娘娘,娘……」
秀瑤攔住了小女兒湘湘,大女兒齊桃源就趴在她膝蓋上幫忙打開信,小哥倆就趴在她後背上玩她頭上的釵環,叮叮噹噹,閃閃發光的,真好看。
媛媛將信展開,奶聲奶氣地念道:「帝崩,三哥入宮……」
秀瑤一怔,只覺得腳底一股涼氣一下子竄到了腦門上,她立刻吩咐丫頭將護院都喚來嚴加防護侯府,又急急地命令去給大姐和二姐家送信,讓他們緊閉門戶,不要隨意走動,加強府內護衛。
……
就算是多年後秀瑤回憶起來,都覺得那是一場驚險異常的宮廷之亂。
她和孩子們在齊風被羈絆宮中的時候,在家丁護院的保護下,逃得一劫,才有了後來的富貴齊天。
那年,帝駕崩,無子,將先帝的另外一子一孫召來京中,想從中挑選一位德才兼備者位儲君。
子既是鄭王、孫既是李存久,李存久乃賢王遺腹子,賢王因先帝年間宮闈之亂而被賜死,子孫被貶為庶人,死的死散的散,到最後就只有李存久曾因齊風姥爺保護,得以活下來。
鄭王以皇叔身份逼宮,欲擊殺皇孫李存久,齊風早先有覺察,得了消息立刻帶人封鎖宮禁,緝拿鄭王同黨。
而鄭王之子帶人圍攻侯府,意圖以齊風家眷威脅,秀瑤指揮護院奮力抵抗,爭取了寶貴時間,得郡主李思變和顧寧帶人來救,終安然無恙。
李存久登基,年號泰元,大赦天下,論功行賞,封賞四方,定遠侯晉封定國公,其母貞賢夫人,其妻靜德夫人。
其女齊桃源特封為桃源縣主,長子封為國公世子,次子為世襲四品僉事……
顧家因為和鄭王走得近而被清算,顧寧卻因為齊風力保,力勸聖上保下他,畢竟顧寧一心撲在河工上,並未參與宮闈之事。
聖上動容,特封顧寧為大夏國第一河道總督,總理一切河道事務。
……
「國公夫人,該去畫像了。」齊風眉眼生情,笑微微地握住了她的手,攬著她的腰肢前行,「你不是說要畫一副全家福給岳父岳母寄去麼,孩子們都準備好了,你若是晚了,那些小皮猴只怕早就瘋得沒影了,想抓回來可困難……」
歷經滄桑,他的聲音卻越發清亮,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卻更加英俊,那雙俊秀的眼睛只有在看到她的時候才會流露出孩子氣的神采,多少年如一日,他的目光中充滿了火辣的愛慕。
她微微一笑,得夫如此,兒女雙全,人生已經很是圓滿。
感謝上天賜給她的穿越,重新開始了一場不一樣的人生之旅,感謝當年那個眸光雪亮的少年將她從死神中拯救回來,又那麼愛她,成全她一段美麗的錦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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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完結,有兩個雷人的臉紅小段子,放在免費,親們不喜歡的不必看了,很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