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過年了,齊風就和齊奶奶商量先不回縣裡去,而是去沙河村。反正他家的房子還在那裡,除了租給老柳家的地,秀瑤另外又幫他買了三十畝,如今都在她的農場裡,有人幫忙打理,他只管分紅就好。
所以,要去沙河村,那是正兒八經的家,比縣裡要更合適。
齊奶奶也知道兒子的意思,秦家過年都在桃源村,他們要是回縣裡,太遠,不如就在沙河村,離桃源村也沒多少路,說來就來了。
齊奶奶就悄悄跟齊風商量,「風兒啊,我聽說你嬸子要給秀瑤議親了,我尋思著和她提提,咱們兩家結親,你是不是也準備一下?」
齊風雖然早就有意思,可被母親說出來,還是臉頰發燙,只是想來沉穩所以也沒有太大的不自然。
「娘,我,我得看看瑤瑤的意思。」她的親事,只怕家裡人合議得也不算,得她自己點頭才行。
齊奶奶笑道:「你和瑤瑤不是早就好了嗎?」
齊風像是被什麼咬了一樣,差點跳起來,「娘,您聽誰說的,根本沒有的事兒,瑤瑤還沒同意呢撿個莊主做相公最新章節。」
「你提了?」齊奶奶雙眼放光,尋思兒子也不木啊,還知道自己把終身大事搞定。
齊風臉騰得紅了,「娘,還沒呢。」
齊奶奶怒了,「你們不是去了一趟濟南的嗎?你還帶著她走了那麼遠的路,你們孤男寡女的,你可別是有另外的心思,那個翁小姐……」
「娘——」齊風趕緊打斷母親的話,「跟翁小姐什麼關係啊,是瑤瑤……」
「瑤瑤心裡有別人」齊奶奶更怒了,「我說兒子,你怎麼越混越回去了?怎麼弄的?是那個馮浩然嗎?」
齊風冷汗嘩嘩的,額頭都濕了,「娘,不是,不是,您聽我說啊,瑤瑤她,一直將我當哥哥呢,沒,還沒往那上頭想。」
她對他什麼樣,他是能感覺出來的,她信任他甚至超過了她的兄長,她對他的感情似乎也和兄長差不多,但是比兄長多了幾分無話不談的契友感情,所以他也有點為難,不知道怎麼開這個口呢。
她都能說出要她娘給他張羅親事的話來,那是不是就說明她對他是沒那種意思的?
齊風也很糾結,都糾結了一年多了,還是沒什麼好辦法。
他覺得這是平生遇到的最困難的問題了,其他的事情,他都是快刀斬亂麻,先解決了再說,合不合適以後彌補,可這事……
齊奶奶怒氣沖沖地道:「兒子,我不管你那麼多這個那個的顧慮和問題,反正來年瑤瑤就十五了,秦家肯定要給她議親的,你趕緊把問題給我解決了,讓我早點喝上媳婦茶,抱上孫子,否則……哼!」扭頭不理他了。
齊風沒轍,只得先退回去想辦法了。
而齊風母子回去沙河村,柳氏都覺得有點想念他們呢,齊奶奶是個溫柔和善的人,和她非常投緣。齊風又是個穩重能幹的小伙子,之前住在這裡,每天都會早晚來跟她說說話,問問好,她都習慣了。
他們這乍一走,她覺得心裡空空的,有點捨不得,不習慣呢。
那邊秀瑤在張羅年貨,路遠的像顧家等在濟南府的以及其他州的,早就出發了,現在分發的基本都是本縣的親戚。如今秦家家境好,過年的時候都會準備一些米面糧油肉蛋魚的當做年禮送給那些家境差一點的親戚,也好讓人跟著秦家沾沾光。
有好多人過年的時候困難,置辦不起年貨,就等著秀瑤家這些年貨過年呢。
當然,也有人家覺得秦家是應該給送的,若是給別家不給他家,或者別家多他家少,往年多今年少,那都是要不樂意鬧脾氣的,雖然不敢來秦家明說,背地裡卻是要嘀咕的。
這些話也能傳到秦家耳朵裡,照張氏的意思,以後是絕對不能給的了,讓他們一點也肖想不著。
秀瑤卻不同意,又不是在跟前嘰歪煩人的,何必去管他們呢,有些人生來就喜歡佔人便宜,別人做什麼他們都不滿意。他們不去理會就好了,反正他們也不敢上門來咕唧什麼,也不必跟他們置氣。這過年的年禮,本來就是秦家做的一份善事,給別人也是給,自己家的窮親戚,力所能及地也要照顧到。
這以後,可都是揚揚和二哥的好名聲呢。
二哥還不確定,可秦揚是肯定可以走仕途的,若是秦家有個好名聲,那對秦揚的仕途,是極大的幫助。
秀瑤一直都這麼認為,她做自己認為對的,至於別人怎麼想,那也無所謂,自己做了問心無愧就好擄情,—夜成歡。
而且,這幾年她想了不少法子,那些親戚們可以來打秋風,卻絕對不敢再來唧唧歪歪說什麼風涼話,況且,畢竟是感恩得多,極品的少。那些家境不好的,靠著秦家慢慢地度過難過,人家一有餘力,立刻就來道謝,還打發小子閨女來家裡幫忙幹活,這都是知恩圖報的事情。
所以,那年禮,秀瑤每年都打發人去送的。
只是也會根據別人家的情況,若是窮些的,就都是吃食,若是家裡寬裕點的,也送些正經的年禮,稀罕玩物之類的。
有她幫著打點,柳氏輕鬆得很。
柳氏正在給齊家置辦呢,「你嬸子和齊風回到沙河村,那裡畢竟好久沒住了,也不知道炕好不好燒,咱們給多送車炭去,再多送幾個炭籠,你嬸子有點老寒腿。」
秀瑤看她弄那麼多東西,忙道:「娘,農場也有呢,炭從那裡讓人送去,雞鴨魚肉菜什麼的,那裡都有,讓人直接每天去送。咱們就帶點表表心意,去看看就好。」
柳氏見忙活了半天,被女兒一下子給打散了,頓時也覺得自己絮叨,哈哈一笑,「行了,咱們就走吧,別磨蹭了,你磨磨蹭蹭的,都要晌飯了。」
秀瑤咧咧嘴,怎麼是她磨蹭了啊,母上大人,您太不講理了!
地蛋趕驢車,送母女二人去沙河村。
齊奶奶高興得了不得,趕緊讓齊風去備飯,把屋裡燒得暖和和的,別凍著秀瑤。
齊家的一個廚娘和丫頭銀花回來伺候,老成叔他兒子去了濟南帶著那兩個掌櫃負責齊風和秀瑤的生意,老兩口就在縣裡看房子還沒回來。
齊奶奶想跟柳氏說話,就對齊風道:「陪你妹妹去農場轉轉,一會兒別忘了回來吃飯。」
齊風見柳氏也同意,他就去找秀瑤。
他們一走,齊奶奶就給柳氏倒茶,說些家長裡短的事兒。
過了片刻,齊奶奶笑道:「嫂子,來年就該給瑤瑤張羅親事了吧。」
柳氏點點頭,「是呢,三丫頭鬧脾氣,我不管她了,先給老四說。」
齊奶奶抿著嘴笑,「嫂子,我有個好人選,倒是想給你提提。」
柳氏和她投緣,好多事都找她商量呢,瑤瑤的親事,柳氏自己有點拿不準,還回娘家商量過,也都說有點難辦,看瑤瑤怎麼想,然後再找。可瑤瑤就說不講究門第財富,就要看人品,要為人憨厚真誠的,不要太精明滑頭的,不要太俊……
柳氏說完,歎氣道:「他嬸子,你說我們家這幾個孩子,怎麼這麼不省心呢。」
齊奶奶笑道:「嫂子,這是你的福氣啊,也是你心疼孩子,否則哪裡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覺得好就好的,兒女哪裡有說話的餘地。」
她喝了口茶,又笑:「我說的這個人,可是個孝順的,憨厚的,真誠的,實心眼得了不得,又不會讓人覺得傻,也不會讓人覺得精明太過,反正大事不求他,過日子是正好……」
柳氏聽她說得那麼好,立刻就問是哪家,她認不是認識。
齊奶奶呵呵笑道:「嫂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誰說我做娘的不能給自己兒子保媒呢,我們家風兒,嫂子覺得如何呢?」
柳氏愣了一下,好像從來沒想到齊奶奶會提齊風一樣,也對啊,人家齊風都老大不小了,都二十多了呢,這個年齡本來都該做爹了的庶女閼氏。
齊奶奶笑微微地看著她,「嫂子如何?」
柳氏就笑,「你們齊風,那還用說,那可是千里挑一的好人兒,好著呢。」
齊奶奶就等她下面的話,果然柳氏道:「比瑤瑤大七八歲吧。」
齊奶奶掰著手指頭數給她聽,「說是七歲,其實實際沒那麼多,也就六年多倆月吧。」
柳氏一時有點轉不過彎來,她一直把齊風都當自己兒子呢,突然說要和秀瑤議親,有點彆扭,不過細想,齊風還真是個好孩子。
齊奶奶也不催她,畢竟一家女百家求,這是正常的,何況是秀瑤這麼好的女孩子,求的人多,秦家要多挑挑,也是正常的。
她就笑道:「我是真喜歡瑤瑤這孩子,她和我們風兒也算是緣分,認識了那麼久,大家都知根知底的。」
雖然秦家現在好起來,可她齊家也不差,自己兒子自己知道,只要他想做什麼,就做得不錯。
所以,也算門當戶對。
柳氏原本也一直喜歡齊風,還想給他張羅親事,只是沒想過他和瑤瑤,畢竟他倆雖然看著親密,可給大家的感覺他們沒有一點曖昧,所以不讓人往那上面去想。
就好像一層窗戶紙,一下子被人捅破了,裡面原來是另外的天地。
柳氏笑起來,「那我倒是歡喜得很,再問問丫頭。我們這丫頭,主意正得很。」
齊奶奶道:「那是自然的。」她親暱地對柳氏笑:「嫂子,你別說,我敢保證,瑤瑤肯定喜歡我們風兒的。」
柳氏說那倒是好的,倆娘想著兒女的親事,越想越開心,這樣可就是一家子了,又恨不得立刻把倆小兒叫回來問問。
而齊風這幾天得了母親的吩咐,見了秀瑤就有點緊張,時不時地覺得心跳加速,口乾舌燥的,自己就好像被什麼附體了一樣。
秀瑤也覺得他換了個人似地,說話的時候會突然地垂眼,或者臉頰莫名的紅一下子,要不就傻笑!
兩人在農場逛了一圈,看了看大棚菜,那裡面的小黃瓜、青菜、辣椒等,另外還有草莓、香瓜、矮的大櫻桃……如今技術成熟了,有幾個專門控制溫度的師父,都是從燒窯的地方請來的,簡直就是活的溫度儀。
從一入冬大棚菜就起了勢,冬至月開始就一直往外賣,來往進貨的車船不斷。除了本地的,還有濟南府以及東平運河附近來進貨裝船的,可以南北東西地販賣。
他們要的主要是好保存的小青瓜等蔬菜,價值不菲,出貨量卻大,秀瑤家兩處農場和老柳家一處,總共五處大棚,還是供不應求。有不少商人來提價要求能分得一些貨,不過秀瑤也不想為了賺錢一味的提高價格,畢竟錢是賺不完的,除了賺錢,還要有信譽名聲。
她盡可能地在保證滿足老客戶的基礎上開發新客戶,但是新客戶的價格和出貨量自然是要和老客戶區別的,這樣就不至於太得罪人。
農場一側的河裡,船來船往,人流不息,都是進貨的。
農場的幾個掌櫃的也忙得腳不沾地,不過有錢賺,他們年底也有分紅拿,自然開心,忙得也高興。
看到秀瑤和齊風來,他們甚至都沒時間作陪,匆忙打過招呼就去忙碌。
畢竟年底也是出貨的一個高峰,要應付年後的需求量私寵——婚前試愛全文閱讀。
秀瑤看得很是開心,站在那座沼氣燈塔上,任由北風吹著她的裙擺和髮絲,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她開心地大聲道:「齊風,你看,這就是我嚮往的生活,自由自在、富足悠閒,不用擔心沒有房子住,也不用擔心沒米下鍋,更不用擔心老闆一不高興炒掉你!」
齊風笑微微地看著她,平日裡略顯清冷的聲音在著寒風裡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潤細膩,「小丫頭,明明這麼年輕,倒像是個老太婆一樣老氣橫秋的。」
秀瑤一癟嘴,聲音帶上了嬌嗔的意味,「我本來就是老太婆嘛,你要不要叫我姑婆啊。」
自己兩世為人的年紀加起來,比他母親還大呢,當然是老太婆!
要不是他看起來老氣橫秋的,她都不可能跟他關係這麼融洽親密,畢竟大家是有代溝的嘛。幸虧她是青年穿越到幼年,重走了一遍青春,所以心裡年齡降低了,如果穿越到中年,那可就慘了,直接升級為老太婆了。
聞言,齊風難得地大笑起來,笑聲清朗,「這麼年輕的姑婆,我倒是應該請回家去供著,年輕可愛,活潑明麗,還聰明能幹,可以當個好家。」
秀瑤自豪道:「那是,我雖然懶點,但是不至於邋遢,雖然不是絕頂,卻也不至於太笨,你每天給我上三柱香,說不得我可以保佑你家宅平安、萬事亨通呢。」
嘿嘿,自己本來就是穿越來的,這麼玄乎的事情都讓自己碰上,說不定自己還是個吉祥物呢,也不算誆他。
突然,她就看齊風一本正經地靠近她,嚇得她心撲通一下,下意識地就往後退。
可這燈塔也不是多寬敞的地方,尤其還是在頂上,北風呼嘯的,煙囪旁邊也沒多大的地方,她這麼一退就到了邊緣。
齊風忙提醒她,「小心。」他手臂一伸,就抓住了她的手臂,雖然用力不大,可將她的重心轉變了,她一下子趴進他懷裡。
「哎呀,我們快下去吧。」秀瑤面紅心跳的,想推開他下去。
誰知道攬著她的手臂卻一下子收緊,將她圈進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雖然置身高處,卻不會覺得寒冷,也依舊安全平穩。
秀瑤心跳的厲害,大腦幾乎停止了工作,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這是要幹嘛要幹嘛?
兔子不吃窩邊草!
不吃窩邊草!
窩邊草!
草!
這不是為了她的安全,不是為了帶她去偷聽什麼,不是幫忙,就是他第一次主動的不懷好意地抱住了她!
還是這麼高的地方,他是怕人家看不見嗎?
秀瑤真想化成一隻大鳥,飛下去,或者趕緊生出一雙翅膀來將自己包住,心裡大聲地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瑤瑤。」
破天荒的,某人的聲音竟然有點顫抖,卻更加低沉性/感,低醇誘人,「我說的……是真的,把你請回家,可好?」
秀瑤腦子裡就迴盪著三個字,請回家,請回家,請回家,她真的是泥菩薩啊,要被請回家供著?
耳朵裡嗡嗡的,隨即卻又靜得什麼聲音都沒有了,那呼嘯的北方,船來船往的聲音,忙碌而嘈雜的喊聲,全都沒有了,只有彼此的呼吸相聞,心跳此起彼伏。
「瑤瑤,我可以,向你求親嗎?」
見她沒回音,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妻限九十九天。
秀瑤吸了吸鼻子,竟然有點流鼻涕了,果然人不能太得瑟,得意太過,吹冷風了。
「什,什麼時候的事兒?」她問。
齊風詫異,「什麼,什麼時候?」
秀瑤蹙眉嘟嘴,「就是你,你想向我提親呀。」
笨蛋,就是問你什麼時候喜歡本姑婆的。
齊風笑道:「很……久了。」
秀瑤撇撇嘴,手指點了點他攬住她腰肢的手臂,「放開啦。」
齊風頓時緊張起來,以為她不樂意,生氣了,怪他唐突,便慌忙鬆開,同時後退了一步,和她保持著距離。
冬天的風冷硬的,囂張無比,肆意翻動著他們的衣擺裙裾,撩撥著他們的髮絲,同時也顫動著他們的萌動的心。陽光落在他瑩白的臉上,那俊挺的鼻樑,幽深窅黑的雙眸,溢滿了深情,也流露出了他滿滿的緊張。
雖然不過是一呼一吸之間,可他卻覺得比一生都漫長,長得他有點等待不起,活得這麼大,哪怕是小時候差點被大哥大嫂害死,他都沒有覺得這麼難熬過。
若是命運不公,他可以打碎命運,若是敵人殘忍,他可以比敵人更加殘忍。
可若是愛人嫌棄,他當如何自處?
若是她拒絕,那他當如何?
要遠走高飛,此生再不相見,還是從此斷情絕愛,再不動心?
他太冷,不夠熱情,不會哄女孩子開心,太粗魯,整天舞刀弄棒,不夠文雅書卷氣,不會浪漫**。
他……
他不會的太多,她不喜歡也是正常。
就在他胡思亂想,覺得這一天是這一輩子裡最冷的一天,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冷過,比父親去世那一年還要冷的感覺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道又低又細,有些飄渺的,如同雲端裡飄落的天籟之音一般。
「嗯,要是你真的喜歡我,能做到我三個條件,我就答應。」
他幾乎要喜極而泣了,雖然表情還是那麼鎮定,眼睛裡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和驚喜,就好像是即將渴死在沙漠的旅人,一下子就看到了滿眼的綠洲,那種狂喜,無以言表。
「只要你答應,十個二十個無論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他第一次笑得那麼歡暢,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上了,恨不得蹦起來大聲呼喊一下。
秀瑤撲哧一笑,揶揄他道:「什麼都答應,我要是讓你殺人放火,你也答應?」
齊風正色地道:「這不算條件,就算是從前,你讓我殺人放火,我也同意。」
秀瑤不禁鄙夷他的三觀,要不要這麼抱大腿啊,雖然她腿很細,可他也太沒三觀了好吧。
誰知道齊風笑瞇瞇地道:「若是有人氣得你要殺人放火了,那我想那人也的確是該死的,像你這樣愛好和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都想殺人,那人的確該死。難道我會不瞭解你嗎?」
秀瑤汗顏,訕訕笑起來,「那好,我有三個條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