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瑤啊了一聲,臉色都變了,她知道張桂芳的為人,這些年大家幾乎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而且還一起做生意,都是知根知底的。
她立刻緊張地問道:「嫂子,你有話可別掖著,趕緊告訴我。」
這兩天就要下定了,一旦定了親再退,到時候可是麻煩事。
不說是丟人,二姐的名聲都被毀了,以後再找人家都不好找,還要被人指指點點呢。
張桂芳猶豫了一下,覺得這雖然是婚姻大事,不是一個小姑娘應該管的,但是秀瑤在她眼裡不是小姑娘那麼簡單,她覺得說不定可以和秀瑤商量一下的。
她就把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秀瑤。
聽完她說的,秀瑤臉都白了,「嬸子,你,你說的是真的?」
張桂芳舉起手來,「要是敢說謊,我天打雷劈了。」
秀瑤喃喃地道:「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隨即她卻氣得臉色一下子漲紅了,憤怒道:「這也太混蛋,太欺負人了!」
張桂芳就知道秀瑤不會不管的,忙又叮囑了一下,讓她好好跟柳氏說。
秀瑤卻問道:「嬸子,那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張桂芳也不隱瞞,「你也知道,我們和徐振宜家沾了點親,他呢,嗯,他是看上你二姐了,一直想提親來著。他托我來說親,可我還不等開口,你娘就看中了老高家。我尋思著,再說也不大好。可徐振宜又真是喜歡你二姐,他就問了高家的地方,然後去打探了。他是外人,和你們不一樣,你們一去,人家就懷疑是去相親的,所以想辦法瞞著你爹和你娘,他去不一樣,而且是找了別人打探的,所以就打探到了真相了。」
秀瑤也顧不得多說了,知道來龍去脈,她就告辭了張桂芳家去。
可她看到的是爹娘興奮地給二姐準備親事呢,娘和爹一個勁的說以前虧待了二嫚兒,這一次怎麼也得好好補償一下,高家是戶好人家……
秀瑤忍不住又想,會不會是徐振宜打探錯了?也許是打探到別家去了,也許是重名的?
隨即她又否定了自己,不會那麼巧,徐振宜看著是個穩重人,不輕浮,不魯莽,而且還是當兵的,若是要做什麼事,肯定會仔仔細細地打探的。
她想和娘說說,結果也是剛說了兩句,高家可能不那麼可信,柳氏就不樂意了。
「一定是張桂芳跟你說的,你別聽她的,高家是我和你爹親自去的,還能看走了眼。」
秀瑤急道:「娘,起碼先緩緩,要是定了親,可就不好辦了。」
柳氏笑道:「反正先來往著,年前下下定就好,來年下大定,年底成親或者後年也行。我也趕得及再教教你二姐針線活。」
秀瑤算計一下,也還行,她知道娘的脾性,認準的事情是不會輕易聽別人說的。
她一時間也沒辦法,去織坊和秀容商量,秀容根本不聽,秀容覺得還有能騙了娘的人,不可能,讓秀瑤別瞎操心。
她覺得高家比徐振宜家好得多。
秀瑤就沒轍了。
她想到了齊風,可齊風最近沒來呢,自從春節後讓人拉了白糖之後,他就不怎麼來。端午節麥收之前,他匆匆來了一趟,也就說了幾句話,說他要出門一趟去考察一下船幫,跟著出一次船。然後讓她有事就去縣裡孫郎中那裡捎話,可以讓小七給她幫忙,說小七反正在家呢。
其實秀瑤更想找劉巖,可那大塊頭現在忙著跑生意呢,除非是收豬,也不見人影的。
她先讓人去沙河村問了問,小七果然去縣裡了,她盤算了一下織坊的布,這幾天就要去縣裡送了。
她也不想等,不用非要湊一車,和秦業商量,「大哥,讓人把布收拾一下,咱們去縣裡一趟。」
秦業笑道:「你急什麼呢,現在馮掌櫃定期來拉,不用咱們再去送的。」
他以為秀瑤不怎麼來,有點忘了。
秀瑤道:「大哥,那你明早送我去縣裡一趟。」
秦業自然答應的,只是臨到要走了,一大早許二妮有些不舒服,臉色蠟黃的,還吐黃水,看樣子是不知道吃什麼東西吃壞了肚子。
秀瑤就讓大哥留下照顧大嫂,「我讓產哥陪我去。」
如今秦產和秀麗不在場裡住了,也搬到了沙河村的農場裡來,在那裡可以幫著看門,還能織布,秀麗和他一起。
秦產見秀瑤看得起他,當然樂意了,秀瑤看了看秀麗,道:「麗麗,你也別織布了,休息一下,去縣裡逛逛。」
秀麗當然高興,立刻收拾一下,和哥哥換了乾淨的出門見客的衣服,就要和他們一起去縣裡。
秦產趕車,拉著秀瑤和秀麗先家去跟柳氏說一聲。
秦業不放心,讓她把大黑和小白帶上。
這兩條狗,比兩個大漢都好使,不說別的,小黑那威風凜凜的樣子就夠嚇人的。
秀瑤笑道:「大哥,現在咱們縣安全得很呢,而且也不是年關,沒有劫路的呢。」
自從齊風那次帶人抓了幾撥,還打散了一個團伙,抓了那個頭,得了省裡批條,當眾菜市口砍了頭,如今此地就平安得很,一個人都趕走遠路。
為了安全起見,柳氏還是讓秦德才送他們,如今家裡雇的人多,一個兩個的請了假也不耽誤活。秀瑤怕娘和爹不同意她去城裡,而且萬一知道她去幹啥,更不會讓她去了,所以就滿口答應。柳氏又收拾了一些給孫郎中和夏天無的禮物,然後讓她帶著。
一行人一路去了縣裡,如今也是熟門熟路的,直接去了半吊子醫館。
秦德才去逛逛買點東西,約好到時候來醫館會合。
恰好孫郎中不在家,夏天無接待的他們,看她來,夏天無很高興,一個勁地嘟囔,「你都好久不來了,還以為你忘了我們呢。」
秀瑤把禮物都放下,笑道:「怎麼會啊。」
寒暄了幾句,她問孫郎中。
夏天無道:「孫爺爺去望梅街了,有個老太太病了,他去照顧一下。」
他又問秀瑤是順路還是專門來的,以往秀瑤都是來送貨順便過來的,這一次秀瑤卻說是專程來的,找孫爺爺。
夏天無就問她,「你家有人生病了?」
秀瑤搖頭,想了想就道:「我其實是想找小七有點事兒,他說要是有事就到孫爺爺這裡來捎個話給小七。」
夏天無就知道她是找齊風,那個小七最聽齊風的,肯定是他叮囑的。
夏天無便道:「這樣正好,望梅街那個老太太就是齊風娘呢,她病了,小七在照顧她呢。孫爺爺就是去給她看病的。」
秀瑤一聽到是正好,只是人家病著,去了怕不合適,不如等孫爺爺回來再叫小七過來。
夏天無卻譏諷她,「你囉嗦什麼,我一直覺得你是個爽快的,越大了不如小,走吧,我帶你們去。」
秀瑤就說先去買點禮物,夏天無指了指,「那不是嗎?孫爺爺反正也不缺,你來了縣裡想著他就好了。」
秀瑤就依著他,和秦產、秀麗兩個跟著夏天無趕著驢車去望梅街。
望梅街在縣裡比較僻靜的地段,秀瑤以前來都是走南門,繁華的商業街,兩旁都是鋪子,往後去就是居民區,窄小的胡同為主,只有沿街叫賣的貨郎,不再有擺攤的。
路上秀瑤仔細地打量著那些房子,看了看,都不算是很新,但是磚瓦房為多,也有一些低矮的茅草屋。
但是總體來說,肯定比鄉下的好很多,而且街面都墊著石板或者青磚的,不至於下雨下雪就泥濘。
他們到了望梅街,就將驢車趕進一個胡同,那條胡同裡一片房子,但是好像沒什麼人住,走到中間一戶才停下。
夏天無跳下車,「到了。」
他看了一眼,讓秀瑤跟他進去,讓秦產和秀麗在外面等著。
這是一座三進院落,大門虛掩著,他也沒喊人就徑直推門進去,迎面是一道青磚挑簷的影壁牆,牆根種著一些時令花草,鳳仙花開得非常鮮艷。
一個婆子在狹窄的前院整理晾曬一些雜豆,看見他們來,跟夏天無問了一聲好,也沒再說什麼。
夏天無領著秀瑤進了二院,二院寬闊得多,裡面拾掇得非常齊整利索,栽著些花草,如今長勢正好,窗外一棵石榴樹上結了些碩大的石榴,看得非常喜慶。
秀瑤就看到小七穿著件裲襠就在井邊提水,滿頭大汗的,她不由得叫了一聲,「小七哥。」
小七正打水呢,突然聽到秀瑤的聲音,嚇了他一跳,「咕咚」一聲,把水桶掉下去了。
他嘿嘿一笑,撓了撓頭,也不管水桶了,招待秀瑤,「四姑娘你怎麼來了?」
這時候屋裡的孫郎中就隔著窗戶問:「小七,誰呢?」
夏天無趕緊喊:「爺爺,是秀瑤來了,專程來拜訪你,順便看看小七呢。」
孫郎中哼哼了兩聲,隨即又笑起來,「不用哄我,這丫頭沒事才不來看我呢。」
他這麼一說,屋裡就響起一道溫柔的聲音,「四姑娘?是秦家那位四姑娘嗎?」
孫郎中就嗯,「是呢,齊風那小子,跟你說過吧。」
齊奶奶點點頭,就轉著身子趴到窗台上,笑道:「秀瑤姑娘,屋裡請。」
秀瑤就看到窗戶裡露出一張娟秀的臉,雖然看起來歲月痕跡很濃,臉上皺紋也深,但是那雙眼睛卻非常清亮美麗,一點都不像她這個年紀的人有的。齊奶奶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樣子,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油亮亮的,身上的衣服也非常平整,沒有一個褶子。
秀瑤忙去屋裡見禮問好,齊奶奶就喊隔壁屋裡的小丫頭,「銀花,快泡好茶來。」
小丫頭應了,趕緊沖了新茶過來,放在炕桌上。
秀瑤道了謝,就寒暄關問齊***病情。
齊奶奶笑道:「不是大病,老毛病了,沒有大礙的。」
孫郎中看著秀瑤,「最近發財了呢,也不來看我了。」
秀瑤嘿嘿笑道:「孫爺爺,前陣子不是剛來送過鹽蒿嘛,家裡有事呢,就沒總出來。」
齊奶奶在一邊問幾句家裡多少人,爹娘都好之類的話,一邊藉機打量著秀瑤。
她看秀瑤十來歲的樣子,巴掌臉,尖下頜,水杏眼,挺鼻樑,紅嘴唇,黑眼眉……嗯,不錯的小姑娘。一頭烏黑的發,襯得皮膚雪白的,兩個臉頰白裡透紅的,很是惹人喜歡。細溜的身材,比例勻稱,窄肩細腰的,看著就好像一株海棠花似的,既俏麗又文靜,一點也不像個鄉下女孩子。
她笑道:「說起來咱們雖然沒見面,可也不是外人了,小兒常說起你們,你們還一起做了生意,我瞧著也挺好。」說著她就讓銀花搬她的匣子過來。
等搬了匣子過來,齊奶奶也不避諱,就取了一對鑲珍珠的累金絲鐲子,「這個給你做見面禮,別嫌棄。」
秀瑤可沒想到一見面給這麼大禮,唬得她連連擺手,忙不迭地道:「齊奶奶客氣了,真的客氣了,都是齊風給我們幫忙呢,我們都沒什麼好謝禮送呢,哪裡還能要您的東西。」
看她原本文文靜靜,落落大方的,突然就嚇得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蹦躂起來,齊奶奶忍不住爽朗地笑起來。
「哎呀,真是個好玩的小姑娘。」
孫爺爺白了秀瑤一眼,「齊奶奶給你的,你就收下,咱們不興虛偽的那一套。」
雖然他這麼說,可秀瑤還是不敢收,孫爺爺就直接拿過來,拉著她就給她戴上了。
秀瑤咧了咧嘴,心裡道:孫爺爺,就算戴,也沒有兩個鐲子戴在一隻手上的吧。
她只能心裡腹誹,可不敢說出來。
秀瑤忙道了謝,夏天無又把她帶來的禮物放下,大家寒暄了兩句。
齊奶奶就讓她去和小七說話,又想起來什麼,趕緊道:「秦姑娘,可要留下吃飯,不許走。」
孫郎中也幫腔,秀瑤盛情難卻,只得答應,又叫了秦產和秀麗來給齊奶奶見禮。
齊奶奶也沒吝嗇,都送了見面禮,一人一隻小荷包,裡面放著一塊壓成花型的小銀錁子,可以掛著當飾物。
小七就領著秀瑤幾個去東廂書房,留下孫郎中陪著齊奶奶說話。
秀瑤和不和小七拐彎抹角,直接將來意說了,讓他想辦法給打探一下高家莊高興虎家。
夏天無也湊過來聽八卦,他道:「你要是去打聽,最好把人什麼模樣也說說,免得錯了人呢。」
秀瑤一想也是,忙道了謝,趕緊拿了筆,畫了幅素描,然後說明白她看到的高興虎什麼樣,高員外什麼樣,高大娘子,另外那個高大娘她也畫了。
自然不是全像說的,不過是把那些人的特點標出來。
她覺得小七他們人脈廣,要打探肯定不是問題的。
小七自然同意的,齊風本來就交代了,只要秀瑤來找他,甭管什麼事兒,都一口應了立刻去辦的。
但是他還開玩笑呢,「六哥,那秦秀瑤要是讓我去殺人放火呢。」
六哥當時正低頭給那個黃精怪寫信呢,他頭也不抬就說了句,「那你就去好了,算我頭上。」
小七真是嫉妒得很,不過秀瑤真來找他了,他又歡喜得很,一點也不嫉妒了。
他們商量了一會,小七道:「秀瑤,你可做好準備了,我覺得徐振宜那個人還靠譜的,說話辦事,從來不玩虛的,挺聰明實在的一個人。俺六哥都誇他呢。」
秀瑤心裡就一沉,基本信了,但是還想小七給跑一趟,他拿來的消息,她就百分百信了。
她拿了錢出來,要給小七車馬錢,畢竟跑那麼遠,一個來回,加上住宿打尖,也不能讓小七白花的。
小七瞪了她一眼,「給你辦這點事,俺們還要錢?六哥知道還不得踹我呢。」
夏天無也笑道:「秦秀瑤,你要是有錢沒地花,還不如給我呢。」
秀瑤真給他,他又撇嘴,說這點不夠,等他需要多的時候再開口。
秀瑤幾個笑起來。
小七也不等吃了晌飯,立刻就去安排,進去跟齊奶奶說了一下,齊奶奶以為他有急事,讓他快去,又讓銀花拿錢匣子,拿銀子給他。
小七嘴裡叼了個肉包子,又往包袱裡裝乾糧鹹菜,也不讓那個小丫頭幫忙,嫌女孩子晦氣。
他拾掇了一個布袋子,然後就扛著去後院牽馬,當時就要走。
秀瑤也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出發,不過他早點去,她也好放心,也就不說什麼虛套的話,道了謝,送他出門了。
夏天無歎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地道:「這小子還從來沒這麼勤快過呢,除了他六哥吩咐他。」
秀瑤笑道:「這也是齊風留了話的,讓他給我幫忙呢。」
夏天無就歪著頭看著她撇嘴問道:「你和齊風關係挺好啊。」
秀瑤一點也不忸怩,大方地道:「那是,你眼饞呀,齊風這人既大方又仗義,和他關係好,好處多著呢。」
夏天無使勁撇撇嘴,沒有說話。
晌飯齊奶奶讓銀花和那個婆子準備得豐盛點,還從外面酒樓買了幾個大菜,再加上家裡的小炒,也豐盛得很。
可能因為家裡來了人,齊奶奶非常高興,熱情得讓他們多吃菜,還讓夏天無、秦產多陪著孫爺爺喝兩盅。
飯後,秀瑤幾個略坐了坐,又陪著說了會話,尋思齊奶奶要休息了,他們就告辭。
齊奶奶看起來很喜歡秀瑤,「孩子,知道門兒了,有空常來玩啊。」
秀瑤笑著應了,再三道謝,然後跟著孫爺爺先去醫館。
誰知道一出門,倒是碰上幾個騎馬的人,他們風塵僕僕的,當中一個還是個姑娘,沒有穿裙子,一身勁裝,小腰勒得緊緊的,也不知道熱不熱。
當頭是個看起來有點兇惡的漢子,曬得黑紅的臉,一臉絡腮鬍,另外一個可能是隨從。
那漢子嗓門粗啞的,「這裡是齊家吧。」
夏天無尋思是齊風的朋友,立刻說是,眼睛卻掃過那個騎馬的女孩子,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年紀,模樣生得挺漂亮的,身形健美,馬上掛著長劍,看起來還會點功夫?
那漢子拱了拱,「在下范老三,是齊風在漕幫的兄弟,專程來拜會的。」
那女孩子卻眼睛一錯不錯地瞅著秀瑤,她頭上插著一支木簪子呢,木簪子上還鑲了一顆珍珠,這樣就算她頭上只有這麼一支簪子,也顯得非常別緻文靜,雖然簡單,卻不寒磣。
秀瑤看她打量自己,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那女孩子卻揚了揚眉,眉宇間三分英氣,卻也混著幾分跋扈。
孫爺爺道:「齊風不在家,只有他老娘在,你們要是急著找他,只怕得往兗州府去了。」
女孩子臉色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於疲憊中份外明顯,「三哥,我就說,咱們還不如先去兗州府看看呢。」
范老三卻一臉的寵溺,「沒事,咱們先來拜會拜會嬸子那是應該的。」
孫爺爺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對秀瑤道:「丫頭,你先回去吧,過些時候再續,我幫著齊奶奶招待一下客人。」
秀瑤嗯了一聲,就領著秦產、秀麗和他們告辭。
那女孩子卻突然對著秀瑤問道:「喂,你是誰啊?」
秀瑤不提防她問自己,卻也不忸怩,大方地告訴了她自己姓名。
女孩子卻突然有點不高興,撇嘴道:「鄉下女孩子,是不是都這麼沒禮貌。我問了你,你為什麼不問我?」
秀瑤立刻有點煩了,互問姓名那是大家彼此有好感,想結交才會做的事情,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不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秀瑤也知道,不是因為好感。
她就說自己還有事,先告辭。
那女孩子突然大聲道:「喂,我叫翁寶珠,是漕幫幫主的掌上明珠,我和齊風是有婚約的。」
她說的漕幫並不是整個漕幫,漕幫分為幾個幫派,她是金刀幫幫主的女兒。
秀瑤蹙眉,忍不住揚頭看她,她和齊風有婚約,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自己又沒有要和她搶齊風!
不過看翁寶珠的這架勢,她有點質疑齊風挑媳婦的眼光,旋即又覺得齊風那樣的人,辦事那麼牢靠,這個媳婦只怕不是那麼簡單呢,她不知道個中緣由,自然也不好妄加揣測,然後妄自對齊風下論斷了。
所以不自覺地又收回了腹誹齊風挑媳婦眼光的話。
她笑了笑,「那恭喜你呀。」
翁寶珠盯著她頭上的簪子,「你嫉妒吧。」
秀瑤眉頭擰起來了,看向孫爺爺和夏天無。
那兩人也詫異地看著翁寶珠,孫爺爺捋著鬍子,若有所思的。
那范老三忙道:「寶珠,咱們去拜訪老太太是正經,你和個不相干的丫頭說什麼。」
翁寶珠卻不覺得不相干,一般要是不相干的女孩子,哪裡有隨便去別人家的,而且她頭上還戴著那簪子呢。
當初齊風得空雕琢那簪子的時候,她心撲通撲通地跳,還以為給她的呢,結果根本沒見影子,後來她借口找了幾次,都沒有找到。
原來——在這個鄉下丫頭發間插著呢。
她頓時胸間湧動著又酸又妒的感覺,怎麼都壓不住,只想上去把那簪子搶下來。
想質問這個丫頭和齊風是什麼關係。
秀瑤卻和夏天無幾人走了,只留下孫爺爺招待他們。
翁寶珠給自己那個隨從使了個眼色,然後和范老三一起,隨著孫郎中進了齊家。
回了醫館,秀瑤帶了秦產秀麗照舊還住在後面小院裡,下午無事,夏天無就領著他們去逛街。
如今秀瑤生意做得也好,和馮家關係親近,馮二奶奶也利用和她的關係扳回了一局,如今又開始重新掌家。所以那些馮家的糧食店、布莊、油坊、塘坊等鋪子,對秀瑤都客氣又討好,知道她是二奶奶那裡的紅人,還和四少爺關係也好。
而四少爺現在也出息得很,已經靠自己的實力中了秀才,不管以後考不考舉人走不走仕途,總之四少爺是有真本事的。一下子就得老爺子高看了好幾眼,如今二房可是老爺子跟前最得力的。
所以,誰敢得罪他們的朋友。
別人逛街買東西,秀瑤逛街就是為了尋找靈感,順便研究一下那些布有沒有什麼新興的花紋,尋思著自己織坊要不要添新花樣。
如今基礎紋樣已經穩定下來,是不是可以開始涉足那些高檔一點的紋樣。
高檔的紋樣織布慢,但是單價高,只要不是進貢品,沒有那些層層盤剝,而是老百姓自己的生意,還是可以賺錢的。
尤其是齊風幫她搭上了能出海的船商,那是再好不過的機會。
逛了兩個時辰,幾人買了一堆東西,夏天無每次都開玩笑一樣讓秀瑤給他買這個買那個,當他看上什麼秀瑤要付錢他又不樂意,反而還要替她付錢。秀瑤覺得他跟著孫郎中久了,一樣脾氣怪異,自然也不和他計較。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她就想去拜訪一下二奶奶和馮浩然。
尋思著太早了,逗留太久不好,太晚了,吃飯的時間也不好。
最好就是吃飯前一個時辰,去坐坐,說說話,然後快要吃飯的時候趕緊告辭。
雖然二奶奶客氣,可秀瑤總覺得去馮家每次不那麼得勁,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可能是人家高門大戶的,規矩多,她又是個不怎麼會講規矩的人,總怕哪裡出錯,被人笑話。
所以說,自己家就算有錢了,也只是土財主,暴發戶罷了,絕對不是那種等級森嚴,既有氣派的大戶人家,短暫的十年八年,也融合不進人家那個圈子。
還是走平民路線的好,自己家還是農民,那些光耀門楣的時候還是交給弟弟他們吧。
那小子最近可有木有樣了,都說比任家的少爺更像少爺。
她又有點想那小子了,看了看自己買的東西,幾乎都是送給他的。
夏天無卻不樂意去馮家,所以秀瑤只能自己去,因為要帶不少禮物,她就讓秦產跟她一起去,秀麗先回醫館。
她怕秦產有壓力,所以事先給他講了講,讓他不必拘束緊張,更不必害怕。
秦產笑道:「瑤瑤,跟著你這兩年我也見識了,沒什麼好怕的,你放心好了,我不緊張。」
可說是這樣說,及至到了門前找了門子,然後等著一個婆子來領他們過去的時候,他看那婆子挺直的背,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扯得平整得比他們過年衣裳還要平整的衣裳,邁著那麼輕快而又無聲的步子,周圍路過的僕人也都是表情嚴謹沒有一個嬉皮笑臉的。
他立刻就緊張起來,下意識地就放輕了步子,生怕被人聽見自己步伐太重而失禮。
二奶奶還在處理事務,所以那婆子就將秀瑤領到了小跨院東廂房裡等著。
很快,馮浩然和馮玉蘭兩人就過來,聽說有外男同來,馮玉蘭就在正屋等著,讓秀瑤過去一聚。
馮浩然快步去了東廂,笑道:「瑤瑤妹妹,你可好久沒來了。」
兩人寒暄著,他又和秦產見禮。
秦產知道馮玉蘭在那裡等,笑道:「浩然哥哥,秀瑤,你們去那邊聊吧,我在這裡等你就好。」
他自然知道人家馮浩然兄妹不是找自己來的,自己和人家也沒什麼好聊的,與其讓馮浩然陪自己,不如讓他們去聊一會兒,回頭就告辭了。
馮浩然見他這樣,反而笑道:「怕什麼,你們又不是外人,咱們是自己家的人,你就和玉蘭的哥哥一樣,走吧,一起說話。」
秦產拗不過,只好跟著去了,他只瞥見正屋廡廊下站著抹窈窕的身影,連什麼顏色衣服都沒敢看就忙垂下眼,跟著秀瑤和馮玉蘭見了禮。
馮玉蘭原本有點惱哥哥怎麼讓秦產也來,但見他如此乖巧懂事,倒是不好意思苛責,就笑了笑。
兄妹幾人一起聊天,多半是馮浩然笑哈哈地問這個說那個,然後秀瑤答兩句,偶爾馮玉蘭插一句,秦產是一個字也沒說,只是不斷地陪著點頭。
馮玉蘭突然忍不住笑道:「秦家哥哥,你一個勁地點頭,跟磕頭蟲一樣。」
秦產的臉一下子漲紅。
馮浩然忙輕斥妹妹,「小妹,說什麼呢,不能亂開玩笑。」
秦產忙擺手,「沒,沒關係的。」
秀瑤笑著給他解了圍,說起了生意的事情,見丫頭還不來傳話,就覺得可能二奶奶很忙。
她笑道:「原本浩然哥哥考上秀才,我們是要來祝賀的,恰好那陣子樓書辦在那裡呢,就沒得空。」
馮浩然一直覺得有點遺憾,那次自己家擺酒慶祝,秀瑤沒來。不過想一想,雖然娘說秀瑤是個要緊的人,可自己家擺酒的正席,她卻從來沒有到席過呢。
「你讓人送來的賀禮,我喜歡得緊呢。」他又打發小丫頭,「去我屋裡,讓青蘿把我收拾好的那只匣子送來。」
很快,一個身材窈窕,長眉入鬢,乾淨體面的丫頭快步前來,將一隻尺長的黑漆匣子奉上。
「少爺,都在這裡面呢。」
馮浩然接了,就讓她回去。
青蘿卻沒有立刻走,而是看了秀瑤一眼,又打量了秦產一眼,然後給馮玉蘭行禮,笑道:「不知道這兩位貴客……」
馮浩然臉色一變,輕斥道:「這裡不要你伺候,回去吧。」
青蘿神色一黯,匆忙福了福,便退下了。
馮浩然將那只匣子推給秀瑤,說是送給揚揚和二顯的禮物,秀瑤當場打開看了看,裡面是一些筆墨紙硯的,還有幾本書。
另外,她看裡面竟然又有一隻小木錦盒,便要拿出來,馮浩然看見了,忙道:「瑤瑤啊,都是些普通玩意,你就收起來吧。」
說著她就親自把匣子蓋上,朝她笑了笑。
馮玉蘭狐疑地看著他,秀瑤怕他尷尬也就沒說什麼。
說了一會兒話,馮玉蘭道:「哥哥,你去看看娘怎麼還沒好,吩咐一下廚房,我們留秀瑤兩位在這裡吃飯吧。」
秀瑤忙說不留下,這就要回去的。
馮浩然笑道:「好不容易來了,那麼急做什麼,左右現在都是農閒,多玩兩天吧。」
秀瑤卻不肯,馮玉蘭就對馮浩然道:「哥哥,你就去看看母親那裡好了沒,讓她過來也好讓秀瑤問個安,免得她惦記。」
馮浩然就去了,他一去,秦產不好意思呆著,也忙跟著去了院子。
馮玉蘭倒是欣賞他有眼力見,待秦產也出去了,她又有話沒話地跟秀瑤說著。
秀瑤看她心不在焉的,但是臉頰紅了,不禁問道:「馮小姐,你有話便說吧,沒有什麼好忌諱的。」
馮玉蘭見她識破自己,不禁臉頰更紅,她微垂了眼,笑道:「秀瑤,我就是想,問問你,顧家姐姐,有沒有給你信。」
秀瑤詫異地看著她,「什麼顧家姐姐?」
馮玉蘭的臉紅得簡直發燙了,她轉了個角度,笑道:「就是,顧瑩呀,你見過的。」
「啊?她?她給我信幹嘛……啊?你,你是說——」
秀瑤立刻意識到,馮玉蘭問的絕對不是顧瑩,因為顧瑩和自己就見了一面,還態度很惡劣,絕對不會給自己信。
只怕她要問的是顧寧吧。
馮玉蘭既佩服她的聰明也恨她的聰明,一跺腳,扭了身子背對著她,「你知道我的意思。」
秀瑤搖頭,「沒啊,顧寧沒給我寫信,上一次他說有事要會省裡,商量水渠的事情,之後就沒信來的。」
馮玉蘭似是無意地鬆了口氣,笑容也輕鬆一些,「嗯,他可喜歡河道了,聽說你們村也要修水渠了。」
秀瑤笑道:「是呢,這可要感激顧寧,如果不是他,估計我們村修不上的。我們村離著水渠其實不遠,可人家就是不修過去。這一次他去勘察河道,就定到我們村去了。」
馮玉蘭聽她說得自豪驕傲,而且言談間和顧寧似乎非常親暱,都是直呼其名的,這簡直……
她微微蹙眉,卻也只是說恭喜。
很快,二奶奶和馮浩然快步前來,爽快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瑤瑤,你們可來了,我們可是等久了呢,你這次一定要住兩天。」
說完,二奶奶也走到了窗外,笑微微地看著屋裡的秀瑤。
一年多不見,這小姑娘又長大了好些,至少身體和面貌上有了很大的變化,像個大姑娘了,倒是那文靜大度的氣質倒是沒變,就跟一直都那樣,現在更親切一樣的感覺。
就好像,她一直都是個大人,小時候覺得她早熟,大了反而讓人覺得她還是那麼童真。
秀瑤立刻迎出去,和秦產一起給二奶奶行禮。
二奶奶忙扶了她,寒暄著,問問家裡好的事兒就進了屋裡重新落座。
「秀瑤,你二姐該說親了吧。」
秀瑤笑道:「我娘正在忙活這個事兒呢。」
二奶奶立刻關心道:「有好人家嗎?要是沒有,我這裡倒是有個好人選,家世和你們差不多,人也本分肯幹的。」
秀瑤忙道:「我娘看中了一家,最近正忙活著嫁妝呢。」
二奶奶見有了人選,就笑著祝賀,「你我們可要給你二姐添箱。」
又說了一小會兒,秀瑤就趕緊告辭。
二奶奶佯怒,拉著她的手,「你好久不來,來了立即就走,我可不同意。」
馮浩然也說就是如此。
秀瑤本來也不是立刻就回家的,要在縣裡住兩天,等小七的消息呢。
但是,她可不想住在馮家,她和二奶奶是生意夥伴,不能再近了。
就算他們說娘是馮玉蘭的奶娘,兩家一家親,可從前也是奶娘,也不見得如此親近,說白了,還是因為自己的生意,給二奶奶帶來了利處,所以,秀瑤自然不會昏了頭,覺得自己真是二***親戚了。
「不瞞二奶奶說,出來的時候孫爺爺就說好了的,讓我晚上去他那裡,他有話要說。要是我不去,那可慘了,以後都別想找他看病了。」
二奶奶笑著嗔道:「你還怕那個半吊子,回頭看我罵他為老不尊去。」不過倒是也沒強求。
馮浩然很是失望,卻也不好說什麼,就讓人趕緊擺飯,讓秀瑤吃了再去。
二奶奶拉著她的小手,「你這個孩子就是會來事兒,招人疼,要你是我女兒,該有多好。」
馮玉蘭立刻有些嫉妒,撒嬌地道:「娘!」
二奶奶笑道:「看你這個丫頭,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不過癮,還想多一個,最好秀瑤這樣。」
馮玉蘭撅著嘴,「那女兒還不成了後娘養的了。」
二奶奶笑起來,秀瑤笑道:「玉蘭姐姐,你端莊穩重,聰慧秀美,要真是我姐姐,那我不成了野丫頭了,幸虧咱們不是親姐妹呢。」
大家都笑起來,馮玉蘭臉色也好看了很多,吃飯的時候,她拉著秀瑤的手,歡快地道:「我要和秀瑤妹妹一起坐。」
席間,她也一個勁地給秀瑤夾菜,告訴她菜名,以及怎麼做好吃,還有一些趣事。
秀瑤都認真地聽著,然後順口從不同的角度來誇一下馮玉蘭,一會兒說她淵博,一會兒說她生活精緻有情趣,一會兒又說她細心耐心,馮玉蘭看她越來越順眼。
以至於,秀瑤和秦產告辭的時候,馮玉蘭都親自送到了二門外,頗有點依依不捨的樣子,拉著秀瑤的手,「秀瑤妹妹,其實要是你是我親妹妹,也沒什麼不好的。這樣我也有個伴了。」
雖然馮家是大家族,兄弟姐妹眾多,可分屬不同房,大家心思就不一樣。
秀瑤笑道:「也不用親妹妹啊,你若是有事,只管讓人給我捎信。跟你在一塊,我倒是長了見識,覺得自己也有點往大家閨秀的方向走了呢。」
說著大家又笑起來。
等小七回來的時候,秀瑤就領著秦產和秀麗在縣裡好好逛逛,她當天就讓秦德才回去了,順便給家裡捎了信,所以也不怕家裡擔心的。
馮浩然則有空就領著他們去自己家的鋪子轉轉,他為人風趣隨和,又沒有架子,就算是秦產和秀麗,也能和他說笑半天而不冷場,所以大家相處非常融洽。
那天回來秀瑤看了木匣子,他送的東西裡面除了常用的筆墨紙硯,還有一隻小錦盒,裡面是一對做工非常精緻的金葫蘆耳墜,用米粒大小的七彩寶石鑲嵌了一朵花罩在葫蘆嘴上,她覺得太貴重可不敢收。結果還讓馮浩然不樂意了老半天,說那不過是自己鋪子裡的新款式,他看著好玩就拿了兩對,給自己妹妹一對,給她一對,其實都是送人的小玩意兒,她如果再較真他就翻臉。
像他這樣嘻嘻哈哈的人,拉著臉說什麼狠話的時候,要是認真了也挺嚇人的,嚇得秀瑤趕緊不說了,連連謝他。尋思著既這麼著,那這對墜子到時候送給二姐做添箱是極好的,又覺得一般市面上買不到這麼好看的款式,估計三姐那個臭美的會更喜歡,自己要不要再花錢買一對呢?
猶豫著卻沒敢說,後來大家出去玩她也就不在意了。
過了差不多將近五天,一大早,夏天無跑到後院給他們送信,「走吧,小七夜裡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