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笑道:「會不會是姑姑村裡來人捎話了?」能叫姥爺的可不就兩個姑姑家嗎
秀瑤忙道:「我去看看。」可別是嬤嬤說話不算話,要讓她回家才行。
秀瑤跑出去就見一個男孩子跟著姥爺後頭從外面進來,她看了眼不認識便不擔心了,轉身就要走,誰知道那小子卻叫她,「喂,丫頭,找你呢。」
秀瑤詫異,「找我我又不認識你啊。」
那小子急了,「喂,你怎麼不認識我呢?吃俺們地瓜的時候你咋不說不認識?」
秀瑤想起來,那次她聞著味兒去了齊風家看他們燒地瓜吃,梧桐樹底下圍著一圈人呢,似乎有這麼個小子來著。
那小子又道:「想起來了吧,我是小七啊,我們六哥讓我來找你和你姥爺的。」說完見老柳頭看他,他又笑道:「姥爺,我六哥讓我來有正事呢。」
老柳頭笑道:「小子話可不能亂說呢,誰是你姥爺。」說著就讓小七在院子裡的條凳上坐了,又讓秀瑤給倒水喝。
秀瑤給小七倒一碗水裡面泡了兩顆紅棗,小七接了,從挎兜裡掏出一沓子紙來遞給她,「我六哥讓我給你的,說你們早就說好的。」
老柳頭看了秀瑤一眼,「丫頭,咋回事?」
秀瑤解釋道:「姥爺,地瓜就是他們家的,他們還有幾畝地,想讓咱們給他們種著呢。」她打開那幾張紙看了看,雖然不能把字都認全卻也八/九不離十,竟然是地契和租賃合同,上面說要把十來畝地租給他們種著,只要不使地荒蕪著就行,至於地租就給路邊的常婆婆家一些喂雞的雜糧和口糧就好。
那合同寫的很簡單,所以秀瑤基本都能看懂,她好奇地問道:「這裡有十幾畝地,你們怎麼自己不種呢」
小七嘿嘿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俺六哥成了小齊爺,以後大把的銀子賺呢,誰還種地啊。村裡別人都種別家地不敢種我六哥的,其實主要是他不稀罕給他們種,荒著也是白荒著。」
秀瑤一聽,卻道:「你們村都不敢種,我們怎麼敢種?你還是把話說清楚吧。」
小七忙擺手道:「你別想岔了,是這樣,我六哥呢兄弟好幾個。他家是有錢人家,但是老爺子死的早,家業都在幾個哥哥手裡。後來他長大了去要他那份兒,鬧了好幾次哥哥們都不肯給,還是我三哥幫著要了兩次,最後就給了十幾畝地。」
他咕咚喝了一大口水,又道:「本村的人因為種他哥哥們的地,就不好再種我六哥的呢,你們也知道,要是種我六哥的,估計別家的地他們就種不成的。而現在我六哥和我大娘都去了縣裡,地也不能白荒著。你們放心啊,那地是我六哥的,跟別人沒半點關係,有我三哥發了話,而且我六哥現在也了不得,他哥哥們也不會再如何,大家都平安無事的。」
小七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六哥的幾個哥哥現在哪裡敢惹六哥,恨不得將他當菩薩供著,讓他別回家再提家產的事兒才好呢,有人給他種地,他們還得幫襯著。
他這麼一說,老柳頭和李氏想起柳氏之前交代的那事兒,那時候他們怎麼打聽都打聽不著細節,也只是聽人說大戶人家爭家產,不過老百姓也就當閒話說說,沒人知道底細。後來還是秀瑤又拿了地瓜,他們才知道那小子就是爭家產的齊家,小小年紀就敢拿刀子,真不是普通人。不過齊風他們在沙河村也不算是最富庶的人家,也不過是齊族的分支,那事情之後就平靜得很,所以他們也沒當回事。
現在這麼一聽,那小子倒真是不簡單,小小年紀能從哥哥們手裡把地要出來。
後來過了許久,齊家口風沒那麼緊,老柳頭又悄悄找要好的朋友打聽過。齊家老爺子前妻死的早,留下三個兒子,他六十多的時候又續了弦,新娘才十八歲,生了一個兒子就是齊風。老爺子在小兒子齊風三歲的時候就死了。死前他請族裡眾人見證,把田地、鋪子、錢物、房屋大部分都給三個前妻生的兒子,小兒子就一座小院五十畝地。不過因為兒子小,地由哥哥們輪流管著,只每年給小兒子幾石糧食餬口。而續絃還年輕若是想改嫁悉聽尊便,如果不改嫁甘願守著兒子就讓三個兒子每年給幾石糧食等小兒子成年由他贍養,期間就由族長代為照顧,不得讓人欺凌。
後來哥哥們的糧食自然不會足數給,這個齊風由他娘做些針黹活計養大,有鄰里的照看,倒是也平平安安地長大。只是年紀輕輕的就舞槍弄棒,□歲就敢和成人打架,十一歲的時候就去管哥哥們要家產,要了兩年,最後要來二十畝地。
至於去年那個滿臉血,拿著刀子被人追,老柳頭卻打聽不出來為什麼。再至於什麼三哥,也只知道叫李存久,在縣裡很混得開,多了也打聽不出來。
後來齊風乾什麼,老柳頭自然也沒再打聽,畢竟只要打聽出人家跟自己家沒過節,不是為禍鄉里的人就行,打聽太多也容易讓人家奇怪。
這自然是後話。
老柳頭看著那地契,「雖然這麼說,可地離我們遠呢,不方便。」沙河村距離楊柳村,畢竟不近便。
小七一聽,哈哈笑道:「姥爺,這你可搞錯了,那地啊離你們近著呢,就在你們村後頭。要不俺六哥也不可能找你們。畢竟楊柳村他也就認識你們一家,咱們拿地瓜換過你們家餅嘛,那餅可真好吃。」當初三個哥哥雖然給了地,不過也不安什麼好心,就把離家最遠的一塊地給他。那塊地就在楊柳村後頭,本來是楊柳村的地,還是放高利貸的時候有人拿來抵押賺的。
老柳頭略一沉吟,若是這樣就好辦了,他笑道:「要真是這樣,那我們就幫忙種著。」
小七鬆了口氣,笑道:「哎呀,姥爺你早答應不就好了,還說了這半天,急死我了,我就怕你不種我不好和俺六哥說,再讓他覺得我這麼點事兒都辦不好,那可怎麼辦。」說著就要走。
李氏忙道:「都晌天了,吃了飯再走吧。」
小七搖頭,「那可不行,我還得去縣裡跟俺六哥匯報呢。」
這時候陳氏出來問:「娘,順便烙點韭菜哈餅啊。」
李氏嗯了一聲,「韭菜我都洗好了,你切切吧。」
小七一聽要擀餅,立刻來了精神,笑道:「姥娘,你們要擀餅啊?」
李氏笑道:「是呢,你要不要留下吃。」
小七猶豫了一下,嘀咕道:「我吃頓餅,路上快一點不歇歇應該也行,不算耽誤時間。」他遂笑道:「姥娘,那敢情兒好啊,真是多謝。」說著就伸手往懷裡掏摸,掏出一盒印泥來道:「俺六哥都按手印了,你也按個吧。」說著就遞給秀瑤。
老柳頭忙道:「她是孩子,還是我來吧。」
小七嘿嘿道:「姥爺,你不用擔心,沒事兒的,就是個樣子,那地你就算荒著俺六哥也不能怎麼著,反正他也沒說要是荒了怎麼樣,除了我他也沒找保人,嘿嘿,沒事。」
秀瑤笑了笑,覺得這倆人有點好玩兒,想起齊風那一臉嚴肅的樣子,又覺得這麼荒唐的事兒不像他辦的,她還是接過去,「好,我就幫你們種著,到時候給你們吃地瓜。」
小七道:「要是能直接種哈餅最好。」說完就笑。
李氏就親自去擀餅,小七圍著秀瑤轉,秀瑤領他去看席的地瓜,告訴他怎麼才能種地瓜,小七撓撓頭,「你跟我說這個可為難,我又懶又饞,可不會種地,說了也是白說。不如你說說,你喜歡什麼東西,我下次要是回來幫你帶。」
秀瑤看了他一眼,見他笑嘻嘻的,眼睛清澈如水,沒有什麼讓人不舒服的,便道:「我倒是想看看城裡的布店有什麼棉布呢,你下次去逛逛,回來跟我說說。」
小七道:「俺給你扯幾尺布。」
秀瑤忙擺手道:「不要的,我不要布,我就想知道城裡時興什麼樣的棉布,什麼樣的好賣,什麼價錢。」
小七撓了撓頭,道:「行,俺記住了,回頭讓俺六哥去問吧,這種事情我可說不好,我看那些布都一樣,就是藍的紅的綠的唄,有什麼好看的。」
等李氏烙好了幾十個哈餅讓他去吃,又把剩下的給他包起來。
小七看著忙伸手去掏,掏了半天,掏出一支銀簪子來,笑道:「我就剩下一點路費,拿這個換餅吧。」
李氏笑道:「不用,這餅就是給你們吃的,我聽丫頭們說你們愛吃我烙的餅,還拿地瓜換,俺家老頭子和丫頭稀罕你們那地瓜,上回就那麼幾個餅,賺了你們的,這次多弄幾個,想吃了再來。」
小七卻不肯白拿,一定把簪子塞給秀瑤,「你戴著吧,我看你戴著挺好看。」
李氏又給他裝了幾根大蔥,一小罐鮮醬,用包袱包了,小七接過去就笑嘻嘻地告辭。
他也是騎馬來的,出了門,把包袱往夾袋裡一放,就跟秀瑤和姥爺告辭,然後打馬跑了。
老柳頭還有點回不過神來,「這些後生真能幹,小小年紀就騎馬飛跑,縣裡鄉下的來來回回的,一點都不打怵。」
秀瑤笑道:「姥爺,你去過縣裡嗎?」
老柳頭搖頭,「沒機會去。」
秀瑤道:「姥爺,下次咱們也去看看,你不是說縣裡點心鋪子都說咱們的面好嗎?咱早點把水磨坊開起來,到時候磨面又快又好,縣裡需要多少咱也趕趟兒,就讓他們來咱們這裡買面。」
老柳頭笑道:「這是個好主意。咱先去看看那十來畝地,然後合計合計種什麼。」
據老柳頭判斷齊家那十六畝地位於楊柳村後頭,土質還算肥沃,而且靠近水源,不旱不澇,非常好的良田,種什麼收什麼。
可等他們到那裡看了看,老柳頭改了判斷,他道:「可惜了,這地前幾年使得太厲害,施肥不夠,已經變瘦很多,要再種也得養。」
秀瑤想了想,肥料不是問題,他們多漚肥,是可以改變土地質量的,這地原本不差,只是過度利用中間養養就好了。
她想種棉花得鋤草間苗、打心打杈子,還得拾棉花,拾棉花的時候指尖都戳爛了,去年秋天拾棉花手上戳的倒槍刺現在都沒好。要是種花生,雖然期間不用怎麼維護,但是收花生的時候也麻煩,先扒再摔,還得川地耘地,最後還得拿小橛頭刨地撿花生。老秦家都是夏天撿麥子,秋天倒果子(刨地裡散落的花生)。而高粱的話種多了也沒用,又不是要等著用秫秸綁把子蓋房子。
她道:「姥爺,那地咱先種一茬豆子,然後再種小麥吧。」豆茬麥子可是比普通地要多收好幾斗呢,而且豆子好照顧,種上以後也不要怎麼鋤地,收割的時候更是方便,割回來曬乾,然後打場就好。豆子既能搾油還能磨豆腐豆漿,用處也多多。第一茬種了豆子,地裡的氮肥變得豐富起來,這樣對瘦地有利,接著種麥子,來年的麥子都能多收成。
老柳頭想了想,也道:「對,種豆子,然後種麥子,咱家靠河的幾塊就可以再合計合計秧地瓜了。」
說著兩人就往回走,秀瑤又道:「爺爺,咱種麥子的時候壟大點,順便在麥地裡間種上菠菜白菜的,白菜立冬就收,菠菜來年春天挖了咱再套種棉花,這樣也不浪費地,還有菜吃。」
老柳頭哈哈笑道:「你這個丫頭,哪裡學來那麼多道道兒,這個辦法好。就是咱們得多漚肥。」
秀瑤笑道:「姥爺,這樣種有個好處,既能合理種地,省肥料,還能少長草,不生蟲子。」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其實主要是個發家致富文,至少前面幾乎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