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瑤意識到可能闖禍了,不過自己之前也不知道她是什麼週二爺周大爺家的寶貝疙瘩,他先欺負人,按著小羊兒打,她豈能坐視不管?
那幫小孩子也沒料到一個小丫頭這麼凶悍,敢拿石頭打他們,看小少爺頭上頂個包,破了一層油皮,立刻大呼小叫起來。
小胖子捂著頭,指著秀瑤吩咐道:「把她給我拿下!」
小孩子們一呼啦地都躥過來,這時候秀嫻和大哥過來拎水,見狀秀嫻大喝一聲,「幹什麼呢,幹什麼呢!」說著揮著扁擔衝下來。
那些小孩子見狀,忙喊道:「哎呀,是二愣子,快跑吧。」
小胖子卻不肯,「都不許跑,她敢打我,我就打死她。」
秦業見是週二爺家的小孫子,便對秀嫻道:「別跟他們衝突。」然後趕緊下去把小弟抱起來,秦揚反而沒哭,瞪著大眼還要去打小胖子。
秀瑤趕緊哄他,又讓大哥二姐拎水回去,她帶著秀麗和秦揚
那邊小胖子的手下早有腳快地跑去告狀了,秀嫻他們只以為小孩子打架也沒當回事就拎水回去了,也沒跟老秦頭說,大家就繼續忙活種地的事兒。
很快那邊也有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衝到了老秦家地頭上叫囂著,「秦鐵柱,給老子滾出來,敢打老子的寶貝,你們一家活膩歪了,不想在桃源鎮混下去了是吧。」還有最週二家不滿的秦姓和他姓的也都跟著跑過來。前桃源後桃源,秦周是最大的兩個姓,世代住在這裡,誰也不敢說讓誰混不下去。大家看週二混子家的混蛋兒子威脅人,立刻都湊上去。有知情人立刻跟來了,去和老秦頭打招呼。
秦三順一聽是週二爺家的人,一下子慌了,埋怨道:「你說你們也是,怎麼去惹週二爺家的人?他們可是周老虎,不像周大爺那麼和善講道理。」
秦二貴一聽卻氣呼呼地道:「打的就是周老虎家的那幫龜孫子。」說著抄起大橛頭就要衝上去,老秦頭喝住了他。
老秦頭看了秦業一眼,問明白了怎麼回事。
秦業道:「爺爺,不過是小孩子打架,周家小子按著咱們揚揚,一群人在那裡揍他呢,秀瑤扔了塊坷垃擦破了他一點皮,沒大礙的。」
秦三順一聽叫起來了,「哎呀,大了膽子了,還敢拿石頭打人呢。」
老秦頭瞪了他一眼,「閉嘴吧。」
他帶了兒子們過去,見來的是正是週二混的小兒子周小利,他頓時眼皮子猛地一跳,眼睛都紅了,死死地捏著手裡的旱煙袋。
周小利衝過來,梗著脖子瞪著牛眼,吵吵道:「老秦頭,你這是怎麼地?不服氣啊,這麼多年了,還想打架怎麼地啊?」
秦大福、秦二貴和秦業幾個一聽,抄起大橛鐵掀的就要砸過去,本家附近幹活的其他青年也要助陣,那邊周小利的人也揮著二叉鉤子、鐵掀的要迎戰。
老秦頭斷喝一聲,「都給我消停兒的。」
他看向周小利,「周小利,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待要怎的?」
周小利眉毛一豎,臉上橫肉頓起,那臉頓時也顯得猙獰起來,「老秦頭,你說怎麼地?你家丫頭拿石頭打破了我兒子的頭,你說怎麼地?」
那邊周小胖立刻跳腳,「把死丫頭拖過來!」
老秦頭冷哼一聲,眼裡沒有半點畏懼,那原本因為勞作微駝的背反而挺得筆直的,「那你兒子帶著幾個小崽子按著我孫子打怎麼算?」
周小利橫道:「你兒子被石頭砸了嗎?你丫頭砸了我兒子,萬一把我兒子砸出腦瘤怎麼辦?萬一讓我兒子以後……」
秀瑤看他那麼不講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還小了,衝過去喊道:「你把你兒子腦袋剖開,要是砸出腦瘤了我給他抵命。」
眾人倒抽了一口氣,老秦家這小丫頭哪裡有這麼股子橫勁兒啊,倒趕上他家那直不楞登的二嫚兒了。
不過她這招卻好使,周小利怎麼會捨得剖開自己寶貝兒子的腦袋呢。
秀瑤拉著秦揚道:「你們家兒子就破了一點皮,你看看把我弟弟打的。」秦揚被他們按著,臉上也擦破了好多皮,半邊臉還紫了。
周小利無視秦揚的傷,他瞪著秀瑤,像要吃人似的,橫道:「臭丫頭,你打了我兒子還敢耍橫,快給我兒子跪下磕頭,否則咱們沒完。」說著他看向秦揚,嘴角斜斜地扯著,對老秦頭道:「老秦頭,老兒子ど孫子,哼哼!」
老秦頭的臉一下子變了,尖聲道:「周小利,你他娘的敢,你欠我們老秦家的,我們還沒跟你算呢,你再敢踏進我老秦家的地一步試試!」
這塊地是老秦家自己的,還不是租的。
周小利呸了一聲,卻沒往前走,他嘲諷道:「死老頭子,你還有幾畝地呢,你可小心,回頭我讓你一分地都沒,不但自己家的沒,官家的田,我大伯家的田,你一厘都甭想種。」
正囂張著,那邊周小胖帶了人繞到後面逮著機會又把秦揚摁住了,秀嫻見狀,氣得上前一腳一個踢開,周小胖被踢到在地,又磕了後腦勺。
周小利嗷一聲,「媽個巴子,他娘的,給我揍!」
這一喊,大家都抄傢伙,圍觀的有姓周的有姓秦的,有點威信的就上前勸架,還有幾個姓秦的青年也要上前幫忙。
吵吵著眼瞅著就要打起來,那邊一人飛奔而來,大喊道:「三哥,三哥,你幹嘛呢?咱大伯來了,你少張牙舞爪的。」
周小利看是三叔家的強子,哼道:「怎麼的,你想跟姓秦的穿一條褲子啊。」
周強道:「三哥,做人得講理,什麼姓秦姓周的,咱們是一個村子吧?多少年前就在一起吧?那時候大家還親如一家人呢,家譜上還寫著呢。」
周小利惡狠狠地瞪著秦揚,秦揚一點都不怕,叉著腰瞪回去。
很快那邊周大爺帶了一群人快步走了過來,還沒到跟前,他就連連拱手,「鄉親們,鄉親們,讓大家見笑了,我這個侄子啊,就這樣,脾氣暴點,脾氣暴躁點啊。」
說著沉著臉對周小利喝道:「你這是做什麼?對自己鄉親耍威風啊」又對老秦頭笑道:「老哥見諒見諒啊。」
大家都知道周大爺是出了名的和善,而那個週二爺是出了名的奸詐惡毒,這周小利緊隨他爹,是個愣頭青,就會耍橫。
周小利卻不肯算完,「大伯,你怎麼向著外人?你看他們合夥把我兒子打的。」
說著就把周小胖推出來,露出他被秀瑤砸得青了的額角,「這再歪那麼點可就要出人命了,大伯,這不是你孫子啊。」
周大爺摸了摸周小胖,笑道:「你這個小猴子,又欺負人了吧。」
周小胖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不肯認錯,指著秀瑤道:「大爺爺,她打我。」
周大爺道:「那你要怎的」
周小胖咬著嘴唇,看了秀瑤一眼,見她穿的破破爛爛的,一雙破草鞋,身上的衣服也是補丁,但是一張小臉還挺好看,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就跟爺爺手脖子上戴著的那黑曜石一樣。
「大爺爺,讓她給我做丫頭,天天給我倒洗腳水!」
周大爺皺眉,「這可不行,人家秀瑤是好人家的女孩兒。」
周小胖不依,「管她什麼人家的女兒,那她打我,便讓她成不好人家的就得了。」
周大爺沉聲輕斥,「你這個熊孩子,說什麼呢。」
周小利看他大伯竟然這麼樣慣著這些佃戶,簡直是要翻天了,他譏諷道:「大伯,你是不是不習慣做老爺啊,還覺得自己是泥腿子呢。」
周家也不是生來就是富戶,以前也窮得很,還曾經得老秦家照顧,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大伯顯然還沒轉過那個筋來啊。
那他就幫大伯轉轉筋。
「畜生,怎麼跟長輩說話呢!」周大爺呵斥道。
周小利哼了一聲,連稱不敢,嘴上如此,面上卻依舊不服,梗著頭。
那邊有人當和事佬,「不如就讓老秦叔出點錢,給周小少爺陪個不是,奉送點抓藥錢就是了。」
「閉嘴!」同時幾個人呵斥他。
老秦家飯都吃不飽,還有錢給別人抓藥?
周大爺自然知道,而周小利才看不上那點錢,他冷冷道:「要賠錢也行,沒有個三五十兩休想罷休。」
這時候跟著周大爺來的那群人裡,有個少年走上前,聲音朗朗地道:「你不過是仗著馮家給的那點體面,你要是不想要幾分體面,我替你跟馮家打個招呼,你看如何?」
這少年先前一直在人群後面望著旁邊的河出神,看了半天這才過來,大家一直沒注意,還以為是周大爺家的什麼人呢。
大家看他十來歲的樣子,穿著一身樸素的棉布裌衣,模樣卻是這些鄉人從沒見過的俊秀乾淨,眉宇間自有一股書卷清華之氣,那雙水潤含笑的眸子卻不怒而威,帶著一種讓這些鄉人不敢直視的高貴。
周小利愣了一下,看這小子衣飾,不過是個僕從,可那神情相貌,那一身的細皮嫩肉,可不是他們這種在鄉下長大的人所有的。
他心裡嘀咕了一聲,哼道:「你是誰?」
那少年淡淡道:「我叫顧寧。」
周小利雖然橫,這幾年跟著爹也得了些歷練,在村人面前橫,在上頭也是要點頭哈腰諂媚並行的。
「你是濟南府那個顧家?」
顧寧神情不變,淡淡道:「不算是本家。」
周小利一聽冷笑道:「我看也不是,顧家可是名門望族,豈是你這樣的臭……小子能比的。」人家顧家,那可是世代望族,皇帝欽賜丹書鐵券,家裡出了好幾個國公的,就算是那些郡王都沒得比。
這小子穿的普普通通,有什麼了不起的。
雖然都姓顧,可不是本家的跟本家那可大差了,就好像桃源鎮,姓周的那麼多,豈能都跟他們家相比?
周大爺看這愣頭青侄子還在耍橫,不禁變了臉色,怒聲斥責道:「夠了,趕緊帶了人去幹活,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周小利還不曾見大伯這樣疾言厲色過,不禁也有點發怵,都說咬人的狗不叫,爹都再三叮囑不許跟大伯不敬呢,想了想,他哼道:「算了,就給大伯這個面子,老秦頭,你可小心著點兒。否則,保管讓你老兒子沒了ど孫子也見不著。」
說著,帶了人揚長而去。
可他這句話卻像刀子一樣□老秦家人的心窩子裡,老秦頭怒喝一聲,「周小利,你個天打雷劈的畜生,老天早晚收了你。」
秦二貴更是忍不住衝上去要廝殺,被老秦頭喝住。
周大爺知道當年的事情,看老秦頭目眥欲裂的忙上前作揖,「老哥哥,莫動氣,事情過去多年了,就讓他過去吧。」
如今周家勢大,秦家窮困,不過去,還能如何呢?
老秦頭忍不住老淚縱橫,捂著臉撲通就跪在了地上,見者莫不覺得惻然,知道當年事情的,更是紛紛不忍,念叨著:「作孽哦。」
這時候張氏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她紅著眼,跳著腳,拎著秀瑤「啪」就給她一巴掌,「你這個沒腦子的小爛蹄子,你招惹誰不好,敢去招惹那家子,你膽子肥了啊,你想害死咱們一家是吧。」
說著又要打,秀瑤被她打懵了,耳朵裡嗡嗡的,被力氣大的張氏抓住別說還手了,現在連一點招架之力都沒。
那邊鄉親們趕緊勸她又將秀瑤隔開,張氏雖然打不著,卻還是罵,「就該賣了你,把你賣到周家去當丫頭,我看你還害人。」
「夠了,又不是丫頭的錯,你瘋瘋癲癲的幹什麼?你丟不丟人!。」老秦頭收了淚,從悲痛中回過神來,看老婆子不知道哪裡冒出來,跟個母夜叉似的上躥下跳拿孩子出氣,不禁喝罵一句。
張氏看老頭子還護著這個惹事的小丫頭,恨得衝上去用力一推就把秀瑤扔了出去,張氏力道太大,把秀瑤一下子推向了地邊的河溝子,眼瞅著收勢不住就要被扔下去了。
那裡雖然沒多少水,可這麼高掉下去也夠嗆,大家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地都想去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