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五點多鐘,羅樹權便從四海集團自己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因為是重要合作夥伴,四海集團給他配了一輛專車,本來還有一名司機,但羅樹權堅持不要,車由他自己來開。羅樹權從停車場把車開了出來,向自己所住的麗景大酒店駛去。
從四海集團到麗景大酒店也就二十多分鐘的車程,羅樹權到達目的地後,把車停在了酒店的停車場,然後徑直走進酒店大堂。
此時大堂一邊擺了兩個簽到台,台邊擺了個標牌,上面寫著:熱烈歡迎參加西南地區電力安全研討會的各位代表,有一小群人提著行李包排隊在台前簽到。麗景大酒店是一個四星級大酒店,又地處成都這個西南地區的政經文化中心,所以經常有部門單位在這召開區域性的會議。
羅樹權沒有多留意,繞過簽到那群人,向大廳一旁的電梯走去。這時電梯還沒有下來,已經有兩三個人在那裡等了,羅樹權便站在他們身後。過了一會兒,電梯到了,羅樹權便跟著這幾個人進了電梯,眼看著電梯門就要關上了,外面突然有人喊道:「等等,等我一下!」
電梯裡有人按下了開門按鈕,一個拿著行李包,脖子上掛著胸牌的人急匆匆的趕了進來,進來後連忙向幫他按開門的那個人致謝。此時電梯門徹底的關上了,電梯快速上升。
剛才那一下到引起羅樹權的注意了,他覺得剛才進來那人十分眼熟,仔細想了想,突然想起他是誰了。於是輕輕拍了那人肩膀一下,說道:「老同學,你怎麼也在這啊!」
剛才進電梯那人正是陳之涵,而電梯裡幫他按開門按鈕的便是任曉天了,二人的配合也算天衣無縫了,剛才的表現順其自然,絲毫沒有讓人起疑的地方。一聽羅樹權主動和自己打招呼,陳之涵心裡暗暗高興,他的這個偶遇計劃,也算成功一大半了。
陳之涵轉過頭去,假裝吃驚的看著羅樹權:「你……你是……」,似乎一下子認不出來他是誰。
「我啊,老羅,羅樹權啊!」
「哎呀,是你啊老羅,我……我都認不出來你了!」陳之涵又裝出滿臉驚喜的樣子,雖然表情是裝出來的,但見到了多年沒見的同窗好友,心裡也確實十分高興。羅樹權比以前胖了不少,一身西裝革履打扮,臉上還帶著一副眼睛,很是斯文儒雅的樣子。
電梯裡空間狹小,中間又隔著好幾個人,二人說話也著實不方便,正巧此時羅樹權的樓層到了,他也急忙拉著陳之涵走出電梯。
「怎麼……怎麼在這遇見你啊!」站在客房的走廊裡,羅樹權問道。
陳之涵舉了舉胸前的牌子,說道:「我……我是來這開會的。」陳之涵脖子上的牌子正是在麗景大酒店召開的西南地區電力安全研討會的代表證,當然是他偽造的。陳之涵湊巧看到麗景大酒店有這樣一個會議在今天召開,他便想出了這一招同羅樹權偶遇,這樣既能掩護自己的身份,還能絲毫不讓他起疑心。
「我記得你後來特招入伍了啊,怎麼現在和電力又扯上關係了?」羅樹權有些奇怪。
陳之涵笑了笑,說道:「我是入伍了,在部隊當了幾年兵,後來復員轉業去了重慶的一家電力公司,現在就負責電力安全這一塊,正好這邊召開西南地區的電力安全研討會,收到邀請我就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老同學,這一別可都快十年來,你……你可沒太變樣啊!」羅樹權看著陳之涵說道。
「是嗎?不過你可是變樣了,胖了不少,還戴上了眼睛,我一下子都沒認出來你!」話一說完,兩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羅樹權只顧著跟陳之涵說話,都還沒在意兩人還站在走廊裡。低頭間看到陳之涵手裡還拎著個旅行包,一下子晃過神來,急忙說道:「你看看我,光顧著和你說話了,還讓你一直站在走廊裡。唉,也是同學見面高興。對了,我就住在這層,去我房間坐坐吧,然後咱們一起吃個晚飯。」
陳之涵笑了笑,說道:「我剛剛在樓下簽完到,還得到會務組去領些資料呢。我住在1312房間,在十三層。要不這樣吧,一會我領完資料放完行李,咱們在樓下大廳見面怎麼樣?」
羅樹權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你先去忙研討會的事情,然後回房間稍稍休息一下。咱們一小時後在樓下大廳見吧。快十年不見了,今天一定得好好跟你喝一杯!」
「好啊,我今晚也想和你不醉不休呢!我先去拿資料放行李,一小時後咱們在樓下大廳見,不見不散!」陳之涵也高興的答道。
羅樹權又急忙幫著陳之涵按了一下電梯按鈕,兩人又談了一會兒,電梯就來了,陳之涵便辭別羅樹權拿著行李上十三樓去了。那個研討會的會務組確實在十三樓,為了做的更加天衣無縫,任曉天早就在十三樓訂下了1312房間。陳之涵一下電梯,就急忙到房間裡同任曉天會面。
「陳隊,咱們剛才的配合還不錯吧,你一喊,我立刻就按下了電梯開門鍵,反應夠快吧。」任曉天笑著說道。
陳之涵把行李包往地上一放,然後看了看任曉天,說道:「配合的是不錯,可也夠玄的。剛才那電梯門差一點就關上了,你還說你反應快。」
任曉天嘿嘿一笑,說道:「這樣不是更逼真嗎,完全像事出突然的樣子。對了陳隊,你有沒有發現他身上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陳之涵搖了搖頭:「剛才就談了一會,什麼都看不出來,不過他的表現倒是挺正常的。」陳之涵心裡也希望是這樣,老同學高高興興的見了面,他也不希望羅樹權一下子就引起自己的懷疑,雖然他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打算,但心裡還是往最好的方面去想。
「那你們剛才談的怎麼樣,接下來該怎麼行動?」任曉天接著問道。
「老同學見面,當然是驚喜了。談的還挺順利,他也沒有起疑心。對了,我們約好了一個小時後在樓下大廳見,到時候一起吃晚飯。」陳之涵答道。
「你們還要一起吃晚飯?那太好了,這樣你就能更進一步瞭解他了。」任曉天說道。
陳之涵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水杯接了一杯水,然後坐在房間裡的椅子上一邊喝水,一邊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對任曉天說道:「對了曉天,你隨身帶了什麼微錄設備沒有?」
「微錄設備,你要這個幹什麼?」任曉天有些奇怪。
陳之涵放下水杯,站起身來活動了幾下,說道:「我想把一會和羅樹權吃飯的場景給錄下來,然後帶回去讓傅閱給分析一下。他不是犯罪心理學的博士嗎,說不定能從羅樹權的話語表情上看出些什麼。」
任曉天微微一笑,說道:「你考慮的還挺全面的嘛,陳隊。哦,我隨身倒還真帶了一個微錄設備。」說完便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支鋼筆來,交給了陳之涵。
陳之涵接過鋼筆,微微有些奇怪,問道:「這就是你帶的微錄設備?」
任曉天又從陳之涵手裡將鋼筆拿了過來,然後指了指筆帽上的一個小孔說道:「這是微型攝像鋼筆,這個小孔就是攝像頭啦。一會你把它夾在你的上衣口袋裡,把筆帽露在外面,然後按一下筆端,他就能把你周圍的環境給錄下來啦。」說完又把鋼筆交給了陳之涵。
陳之涵又仔細的看了看這個微錄設備,外型和普通的鋼筆一樣,絲毫不引人注意。他把鋼筆夾在胸口的襯衣口袋裡,和自己這一身西褲襯衣打扮倒也協調。
「還真有你小子的,身上還帶著這麼個好東西。」陳之涵沒想到二人走的這麼急,也沒做什麼準備,任曉天身上卻還帶著這樣的設備。
「這些東西可是干咱們這一行的好幫手,你不也經常說嗎,要隨時做好準備,所以這些東西我都隨身帶著呢。」任曉天嘿嘿一笑,說道。
又過了一會兒,和羅樹權約好的時間就快要到了,陳之涵稍稍準備了一下,把鋼筆在襯衣口袋裡夾好,然後坐電梯下樓。
羅樹權早就在大廳裡的電梯旁等著了,一看陳之涵走了出來,他也熱乎乎的急忙迎了過來。陳之涵心裡倒也被他這種熱情所打動,心想羅樹權要真和毒刺小組案子沒有一點關係,自己現在這樣做到還真有些對不住他。
羅樹權拉著陳之涵的手往外走,陳之涵急忙問道:「老同學,你這是領我去哪啊?」
羅樹權邊走邊說:「你跟我走就是了,地方我都想好了,去吃正宗的川菜,然後咱哥倆再好好喝幾杯。」
陳之涵笑了笑,便跟著羅樹權往外走。到了停車場上車之後,羅樹權直接把陳之涵帶到了一家飯店門口。
陳之涵下車一看,飯店的門面很大,裝修的也是十分考究,門口的牌子上寫著「天府之國」四個字。陳之涵以前聽說過這家飯店,是成都境內最為正宗的一家川菜館,以菜品精緻味道正宗出名,當然消費也頗高。他心裡暗暗想,羅樹權直接把自己領到這家飯店,對成都這個地方看來挺熟悉的,他的檔次和品味也真可以。
兩人走進飯店,找了一處僻靜的座位坐下。一名身材高挑,長相俊美的服務員連忙上前給二人各倒了一杯茶,然後用四川話熱情的招呼了幾句。川府自古多出美女,川妹子的甜美靈秀也是盡人皆知,這服務員的長相氣質、聲音動作都讓人賞心悅目。再看這茶,顏色紅中透黑,香氣純正滋味綿長,乃是正宗的四川黑茶,陳之涵飲了一口,感覺大不一般。單單從這服務員和給客人上的茶上,陳之涵也覺得這飯店的檔次著實不一般。
羅樹權拿起菜單,開始點起菜來:「鮮椒嫩仔雞、小蔥燒財魚、紅燒牛腩、肥腸豆花、夫妻肺片、毛血旺和酸辣牛肉湯。」一連點了六菜一湯,全都是正宗的川菜名餚,然後又要了兩瓶五糧液。」趁著羅樹權點菜的功夫,陳之涵輕輕按了一下胸口鋼筆的筆端。
「老同學,你這陣勢擺的也太大了吧,這麼多好酒好菜,我可招架不了啊。」陳之涵聽他點的這些酒菜,急忙說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們倆可快十年沒見了,今晚要是不吃好喝好,我和你這個老同學今天算是白見面了。」羅樹權笑著說道。
陳之涵也不再說什麼,這頓飯要是自己請的話,光是兩瓶五糧液就得趕上自己小半月工資,而羅樹權可是個外企高管,年薪怎麼說也得百八十萬,這頓飯在他眼裡倒也不算什麼。陳之涵又喝了一口黑茶,故作不知的問道:「老同學,你怎麼也在成都啊?」
「哦,我在這邊和當地的一個化工企業有合作項目,所以一直呆在成都。」羅樹權答道。
「有合作項目?我可聽說你大學畢業後就公派出國留學了,看你現在這氣質、這打扮,一定功成名就了吧?」陳之涵笑著說道。
「老同學,你別開我玩笑了。是啊,我大學畢業就去z國留學了,在康頓大學的化學院學習,後來拿到了博士學位。畢業後我被巴萊公司聘用,成為了他們的一名研發員。幾年後我加入了z國國籍,現在是巴萊公司研發部的主管了。因為巴萊公司在中國同四海集團有好幾個重要的合作項目,所以就把我派過來負責這邊。我在麗景大酒店包了一個房間常住,所以今天能這麼巧遇見你啦。」羅樹權回答道。
陳之涵倒很仔細的聽了羅樹權這一番介紹,和之前傅閱所說的對比一下,完全吻合。陳之涵心裡稍稍有些放心,便開玩笑說道:「想不到你現在這麼厲害,都成海龜啦!」
羅樹權哈哈大笑。此時服務員也把剛才點的酒菜都端了上來,羅樹權給二人都斟滿酒,舉杯說道:「老同學,好久沒見,這杯咱們干了!」
聽羅樹權這樣說,陳之涵心裡也是感慨無限。近十年沒見的老同學,見面後當然是欣喜異常,眼前這杯酒當然是應該一飲而盡。可此時陳之涵心裡卻帶著擔憂、懷疑和一絲愧疚。面前的羅樹權對自己熱情、誠懇,陳之涵心裡真的想完完全全的信任他,不帶一絲思想負擔的同他暢飲敘舊,可他的工作性質和目前的任務卻不允許他輕易的去相信別人,即使這個人是自己的同窗好友。陳之涵帶著這些複雜的情感同羅樹權碰了杯,然後一飲而盡。他心裡也暗暗發誓,等這個案子查清楚了,同羅樹權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一定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然後請這位老同學再好好的吃一頓,再痛痛快快的喝一次!
第一杯酒喝完後,羅樹權又忙著給陳之涵夾菜。一邊吃著,羅樹權便開始說道:「老同學,這十年來你過的怎麼樣,現在的近況可好?」
陳之涵故意歎了一口氣,說道:「唉……和你比就差遠了。我特招入伍後,在部隊當了六年兵,到了該復員轉業的時候,因為我在服役期間表現良好,部隊特意把我推薦到了重慶的一家電力公司上班。你也知道,電力企業嘛,福利待遇好,而且我老家就在重慶,在那裡上班也能時常回去看看父母,這也是部隊特意照顧我。我在那兒一直幹到現在,就負責電力安全這一塊。目前的近況嘛,也還好,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日子過得也挺舒服自在的。」
「怎麼,現在還是自己一個人,沒成家?」羅樹權倒很關心的問道。
陳之涵嘿嘿一笑,說道:「是啊,一直也沒找到合適的。」
羅樹權一臉的不信:「重慶那邊的美女我是知道的,你說你一直沒找到合適的,鬼才信你。你小子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樣有模樣,捧著一個金飯碗,我看是你自己要求太高太挑剔了吧?」
「哪有哪有,我真的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自己的條件咱也知道,都怕人看不上我,哪還敢挑剔啊。你也別老說我了,你自己呢,業是已經立了,家成了沒有?」陳之涵就怕別人跟自己談這個話題,急忙轉移到羅樹權身上。
羅樹權哈哈一笑:「你小子,不能老想著過舒服自在的單身漢日子啊。我比你大半歲,有些話你可得聽我的,成家這事兒越往後拖越不好。我可是早就判了有妻徒刑了,現在孩子都兩歲了。」
陳之涵又歎了一口氣,說道:「什麼好事都讓你佔了,事業家庭樣樣紅。真讓我羨慕啊,來,我敬你一杯!」
羅樹權同陳之涵碰了一下酒杯,一飲而盡。
「老同學,還記得咱們第一次在大學裡喝酒的樣子嗎?」放下酒杯,羅樹權問道。
陳之涵低頭想了一會兒,說道:「當然記得啊。那是大一的時候,剛剛參加完軍訓,又累又熱的熬了半個多月,終於能放鬆了。咱們幾個人從食堂打回來幾個菜,然後買了一箱啤酒,在宿舍裡喝的是酩酊大醉。後來晚上輔導員來查房,聞見一屋的酒味,還讓咱們一人寫了一篇檢查呢……」說完後,陳之涵忍不住笑了起來。
羅樹權也撲哧笑了出來:「是啊,你說你檢查不會寫,你那篇還是我替你寫的呢!」
陳之涵急忙回了過去:「就是因為你幫我寫的檢查太好了,比你自己寫的都好,所以我就成了典型當著全班的面念檢查啦!」話一說完,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起來。
二人邊喝邊聊,大學同窗時期的那些事情又在話語中點滴重現,也越談越有感覺。陳之涵既同羅樹權暢敘舊情,又留意觀察著他的言談舉止,這一頓酒飯下來,沒有發現他身上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陳之涵心裡也暗暗高興。
吃完飯後,羅樹權搶著把飯錢給結了,然後在飯店找了一個代駕,開車把自己和陳之涵送回了酒店。羅樹權今晚處處熱情周到,陳之涵今晚雖是藉機來觀察他,但也相談甚歡,同學間暢敘友誼,酒自然也喝了不少,回到房間後沒有同任曉天多說話,洗漱完畢後就上床休息了。
羅樹權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晚上他也喝了不少酒,走起路來微微有些踉蹌。他脫掉外衣扔在床上,走到衛生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稍稍清醒些之後,他抬起頭看著面前鏡子中的自己,原先笑意盈然、溫和斯文的臉慢慢變得陰沉起來,如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般。他用毛巾擦掉臉上的水珠,轉身走到房間之中。
他有些無力的坐在沙發椅上,慢慢從褲袋中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聲音低沉的說道:「黑瞳嘛?幫我查一個人,名叫陳之涵,十年前大學裡與我同班。」
手機裡傳來聲音:「為什麼要查這個人?」
羅樹權的臉色愈發陰沉起來:「今晚我同他偶遇,多年同學沒見,我就請他吃了一頓飯。可不知為什麼,他的身上居然帶著一支攝像鋼筆,把我同他吃飯的情景給錄了下來。我覺得這事不對勁,你幫我好好查查,看看我這個大學同學究竟是什麼來頭。」
「知道了,沒問題,明天一早給你結果。你那邊多加小心。」電話那邊說道。
「知道了。」羅樹權掛了電話。他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床邊,然後一下子躺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