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煙服用了薛隱熬的藥,近幾日的睡眠非常好。但今天她卻破天荒的早早就甦醒了,總覺得心裡難受,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她起身離開屋子,分別敲了敲沈彥和薛隱的房門,卻都沒得到回應。為此,她心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烈,稍稍想了想,就直奔後山而去。
沈彥之前與沐煙說過,薛隱這是心病,如果不去治,好好一個姑娘很有可能就這麼毀了。她執念太深,若始終勸不聽,他就會採取比較激烈的方式。那個方式,就是一把火直接燒了薛容的屍體,一了百了,讓她再無希冀。
沈彥知道這是下下策,但確實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沐煙以為他就是隨口說說,畢竟照薛隱對她師傅的留戀,屍體一旦被毀,薛姑娘很有可能會瘋。然而她卻萬萬沒有想到,沈彥真的這麼做了,而且速度這麼快。一把大火,燒的一乾二淨。
後山的山洞裡,只有大火肆虐後的一些餘燼,沈彥和薛隱都不在。沐煙心裡著急,走出山洞後左瞧右看,終於在一處草叢裡看見了一隻小兔子。她微微一笑,走上前詢問。小兔子眨了眨紅紅的眼,伸出小爪子指向了某處。沐煙沖它道了謝,拎起裙擺趕緊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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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彥跟著薛隱一路往山頂走,不知道她要去哪,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就這麼走著走著,終於是停了下來。
前方已經沒了路,此刻的薛隱在懸崖邊停下了腳步。沈彥不敢刺激她,在離她不遠處也跟著停了下來。薛隱低垂著眼眸,似乎在注視著什麼。沈彥繞過視線去看,才發現就在那處懸崖邊,孤零零長著一朵小花。
說是花,實則還沒盛開,打著骨朵,已經看出花瓣是藍色的。他陡然想起之前薛隱在山洞裡說的話,心思一動,難道……那就是月靈白露?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開花?」這時,薛隱喃喃出聲,聲音沙啞的幾乎破碎。
「為什麼?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啊……」這麼說著,薛隱掀開自己的袖子。沈彥放眼瞧去,頓時瞳孔劇縮。只見薛隱潔白的手臂上,竟佈滿著一條又一條的疤痕。有的甚至還結著疤,一看就知道是新傷。
「醫書上說,你是三種聖藥中最容易同時又是最難獲得的一種。你有紫殊風華的藥性,也有龍血草的習性。你不用像紫殊風華那樣孤傲,用不著人們等個上百年甚至上千年才會開花。你只待有緣人尋到你,然後用鮮血把你餵飽即可。可是為什麼?我餵了你整整五年,還不夠誠意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開花?」
看薛隱那個樣子,一股無名怒火沒由來的竄上沈彥的心頭。就在剛剛,就在剛剛他還有些後悔,覺著是不是自己做的太過分了?是不是太過武斷?可是現在,他看見薛隱手臂上的傷痕,反倒覺得自己那把火放的還晚了些!
「小七?」
正當沈彥要走上前把薛隱拉離懸崖邊時,沐煙恰好趕到。因為不明白這兩人是怎麼了?就隨口輕喚了一聲。
誰曾想,沐煙這一聲輕喚驚醒了一直沉溺於迷障中的薛隱,她猛的回過頭望向沐煙,嘴角揚起詭異的笑容,抬手沖沐煙揮了揮。
「姐姐,你來,你過來我這兒。你瞧,這就是月靈白露,跟你之前所服用的紫殊風華一樣,有著起死回生的功效。你不是要治好你相公的眼睛麼?只要把它的花瓣搗碎了敷在你相公的眼睛上,你相公就能重見光明了!來,你來試試,看看它肯不肯喝你的血,看看它會不會為了你而開花?」
沐煙一愣,還沒理清她說的是什麼,就聽沈彥叱喝道:「木頭你別聽她的!她現在已經瘋了,你先回屋去,這裡交給我來處理。」
「我沒瘋!我好的很!」
薛隱厲聲反駁,沒理會沈彥,拿出匕首就對著自己那滿是傷痕的手臂狠狠劃了一刀。鮮血溢出,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揚起手臂讓鮮血滴在了月靈白露的花苞上。藍色的花苞沾上鮮紅的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就把血液吸的一乾二淨。
「姐姐你看!我沒騙你對不對?它喜歡喝人血,但它嘴巴太挑剔了!我餵了它五年,它都不肯開花。我想……它或許是不喜歡我的血?姐姐你要不要過來試試?說不定它喜歡你,就肯為你開花。到時候,你就可以把它摘下來救你的相公了!」
「薛隱!你別鬧的太過了!」
沈彥非常清楚,薛隱此刻的情緒很不穩定。沐煙萬一要真被她說動了,拿刀放血是小,懸崖就在腳下,誰能確保她的安全?
無奈薛隱像是完全無視了沈彥,一雙眼睛灼灼的望著沐煙。見她沒有任何動作,不由嘴角一扯,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怎麼?不敢了?只不過讓你放點血而已,你就害怕了?原來……你對你相公的愛也不過如此嘛……罷了,那還治什麼眼睛?我乾脆替你把這個唯一的希望給毀了好了!」
說著,薛隱就作勢要把那月靈白露連根拔起。沐煙嚇了一跳,連忙阻止道:「不要!好,好,薛姑娘你別激動,我這就過來。」
「木頭!」
沈彥駭然,想都不想就要去阻止。可沐煙卻伸手攔下他,嚴肅道:「小七你別管,我沒事的。」
沈彥徹底無語,怒道:「她已經瘋了,你難道要跟她一起瘋?我帶你離宮的時候可是答應過三哥的,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你現在要去放血是麼?那你還不如先殺了我!」
「呵~」不遠處,熟悉的冷笑聲傳來。
「這些話,你倒是還記得清楚。我還以為,你跟你嫂子一樣,從頭到尾,全部都是在騙我。」
沈彥聽到這個聲音,幾乎僵硬的扭頭望去。當看見來人竟是沈離時,整個人都愣住了。沐煙也是同樣的反應。然而就是沈離的突然到來,讓她剛剛踏出去的腳步,又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沈離看不見,但心裡不難猜出此刻那兩人的表情。他沒有埋怨誰,更沒有斥責什麼,只伸出手,淡然道:「煙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