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之,有一件事姐姐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沒有失憶,只不過不想被回憶,便裝作不記得了。我本是沐家的大小姐,溟國三王爺沈離的正妃。」
未央提起筆,用最簡單的方式,表達出如今的處境。
「過往之事,不想多提,寫這封信只是要告訴你,我已不在邊城,此刻換了一個身份在嵐城住下了。你我姐妹一場,雖然相隔兩地,但姐姐始終惦記著你。忘憂已經不在,你若日後有心事,盡可通過這只雪鴿與我傳信,我收到後必然會回復你。如今我們身份尷尬,切記不可讓他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寫下落款,未央便把紙條捲起,綁在了雪鴿的腿上,讓它飛去夜國交給夏韻之。
又過數日,她收到了回信。小公主善解人意的並沒有提任何關於她身份之事,只是關切的問她現在可好?如果處境尷尬,大可去夜國找她。
未央心裡感激,再一次覺得夏韻之這個妹妹,真是沒有白認。於是拿出紙筆,又連忙寫了回信。
男人們保家衛國,駐守城牆,密謀策劃。未央與小公主這樣的姐妹感情,也從沒斷過,一直在持續。
沈離看見未央看著那些紙條開心的模樣,心情也跟著大好。戰事不停,危機仍在,未央留在嵐城裡,平日裡需要小心謹慎,防著沈耀,防著內奸。所以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是待在房裡不出來。
這樣的日子比較煩悶,他和沈彥也不可以三天兩頭往這邊跑。因為怕沈耀發現,起了疑心。所以只能每天晚上偷偷過來瞧一眼,待在屋外守一會兒才安心的離去。現在有了小公主的聯繫,未央也多了一些事可做。
可開心的日子沒過多久,沈離就見未央開始習慣性的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這是代表她有了心事,他也不敢多問,只能靜觀其變。她若願意與他說,自然是好。若是不願意,他也不強迫。
而這令未央皺眉的心事,不是其他,還是因為小公主。
近些日子的聯繫裡,小公主從起初的關懷擔憂,到知道她平安無事後,就開始和以前一樣,經常和她聊一天周邊發生的事。
比如說,她哥哥的傷已經沒事了,但死性不改,還是喜歡到處調戲美人。父皇為此很頭疼,每每想教訓他,卻他又可惡的裝作傷痛發作,惹的父皇心疼,便不敢在罰他。
比如說,宮裡的梅花開的特別漂亮,特別是她院子裡的那一株。每天早晨,她一睜開眼,就能聞到濃濃的花香。父皇說這是福氣,韻之就猶如這株梅花一樣,是整個夜國最獨一無二最耀眼的寶。
比如說,父皇見她不開心,便給她請了個教琴的師傅。她從小學習音律,雖然精通,但自從聽過墨先生的琴藝後,便打從心裡自愧不如,想要重新學習。她知道父皇這是關心她,想找個東西替她打發時間,好藉機讓她不在胡思亂想,所以就應允了。
前幾次,未央收到的紙條裡,都是寫著諸如此類的閒雜事。雖然有些無聊了,但未央卻看的特別認真。她懂那個乖順的丫頭內心的苦,她知道她這是在試著淡忘,試著過回從前的生活。
一如在邊城那會兒,小公主的紙條裡,再也沒有提及楚寒半個字。未央不用去問,就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她想,或許時間和距離真的可以讓一切感情慢慢變淡。畢竟如果夏韻之還留在邊城的話,她是絕對不會試著去遺忘楚寒的。
未央若是曾經沒有聽見老軍醫的那番話,或許對如今小公主這樣的心態,是抱著支持的態度的。但是,她從老軍醫那裡聽到的一切,足以讓她明白,楚寒對小公主用情至深,無奈只怪天意弄人。
所以現在她茫然了,她也搖擺不定了。她不知道是該支持小公主這麼下去,還是該勸勸她,再等等楚寒?或許再等等他,就能有好的結果?或許再等等他,日後也不至於會後悔。
而當未央還在徘徊猶豫之際,小公主寄來紙條裡的內容,開始漸漸變了。
她的話題開始不在那麼分散,而是逐漸提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便是她父皇替她請來的那位琴師。
她說,秋師傅彈琴很好,即便她有些愚笨,但對方依然細心教她,怎麼也不厭煩。
她說,秋師傅每每見她蹙起眉頭的時候,就一定會說些話逗她。可能是一個笑話,可能是讓她猜個迷,也可能是一則動人的故事。
她說,今日院子裡的梅花開始凋落,她有些感傷,所以練琴的時候有些不專心。秋師傅發現了,頭一次對她發了火。並把她的琴給摔壞,告訴她,若是不想練,就不必坐在這裡裝模作樣。
她有些怔然,等回過神來,眼神便唰唰的往下掉。不是被罵的難過,也不是被秋師傅的嚴厲嚇哭。只是看著那被摔壞的琴,心裡就特別的難受。
當晚,她一夜未眠。第二天便早早到了練琴的地方,準備向秋師傅道歉。誰料秋師傅比她來的更早,而且一如往日那般笑的溫柔,從身後拿出了一張新的琴送給了她。
她偶然看見秋師傅臉上那掩蓋不住的疲憊之色,以及手上有幾處劃傷。後來才知道,那張琴,竟是他連夜親手做的。
最後,小公主的紙條裡,終於提到了楚寒。但不是問未央楚寒過得可好?而是她告訴未央,她練琴時彈斷琴弦割破了手指,秋師傅一臉緊張的替她包紮傷口。她忽然就覺得被人關懷的滋味真是好。
她覺得有些累了,一直以來,她和楚寒之間,總是她在主動。不能說楚寒心裡沒有她,只不過他那種若有若無的感情,實在讓她支撐不下去了。
秋白對她很好,總是讓她感覺到很溫暖。父皇每每過來看見他們兩個,也似乎特別開心。所以她想,是不是就到此為止了?是不是該去忘記那個人,去接受新的生活了?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