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曾想過,一旦打起仗來,百姓何辜?」
墨雲卿不想與之說任何的大道理,他瞭解蘇莫邪這個人,雄心壯志,哪是能輕易說動的?何況他名為琴師,實則只不過是個階下囚罷了。他本想坐視不理,但今日一見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百姓?」
蘇莫邪挑了挑眉。「我就是因為替他們考慮,所以才要打這場仗!雪國氣候嚴寒,哪裡適合居住?等我佔下溟國,舉國遷徙,不是更好?」
墨雲卿皺了皺眉,有些無奈。「這到底是百姓的想法,還是陛下的一廂情願呢?雪國建國至今,百姓也居住了許久,雖然風雪肆虐,但生活久了,說不定早已習慣。陛下嘴裡說著替百姓著想,可曾真去打探過他們的想法?陛下這樣的行為。跟當年強迫雲溪下山做什麼大祭司有何區別?」
不提雲溪這個名字還好,一提起,蘇莫邪的眸子微瞇,眉眼含笑,卻透著十足的諷刺。
「雲溪是什麼樣的性子,你這個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難道還不瞭解?我強迫她?呵,真是可笑。不過也是啊,說起來也是托你的福,若不是你的逃避,我還真不容易把她帶進宮呢。」
墨雲卿撫著琴面的手一顫,一個突兀的弦音跳了出來。他緩緩低下頭去,再也無法辯解什麼。蘇莫邪見此,嘴角笑意更深。
「怎麼?這就沉默了?哎,其實你這又是何苦呢?雲溪來這皇城做雪國的大祭司有什麼不好?比起你們在雪山之巔終於只有皚皚白雪陪伴,這皇城對於你們來說,應該是人間天堂吧?就像現在這樣,一個是至高無上的聖女祭司,一個是素手驚弦的儒雅琴師。我能讓你們師兄妹衣食無憂的過一輩子。說到底,你該感謝我才對。」
「感謝你?」
墨雲卿冷聲一笑,「感謝你殺了我們的師傅?感謝你用卑鄙伎倆騙的師妹下山?還是感謝你把我和師妹囚禁在這白塔中,雖是身處一地,但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始終無法見上一面?」
蘇莫邪搖了搖頭,聳肩淡然輕笑。「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你們那師傅估計是在雪山住得太久了,性格固執,冥頑不寧。我誠心相邀,他卻冷眼相待。我一而再三的忍讓他,他不僅不感激,還不讓雲溪跟我走。哎,沒辦法,我只有殺了他了。」
「而對於你的師妹,你可別冤枉我,她可是心甘情願跟我下山的。我承認一開始接她入城,確實有囚禁她的打算。但是寒玉冰魄在她身上,只要她不肯,我也拿她無可奈何,所以囚禁一說就不存在了。後來事實你也知道了不是嗎?她是心甘情願的為我辦事,替我雪國的未來占卜預測著。」
「至於你……」蘇莫邪慵懶的望向墨雲卿,語氣裡帶著刻意的嘲諷。「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我是見你才華橫溢,也看在你是雲溪她師兄的份上,才好心收留你在這宮中任琴師一職。之所以不允許你和雲溪見面,也是礙於雲溪的身份。她從踏進白塔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雪山上那個純真可愛的姑娘了。雲溪如今貴為雪國的聖女祭司,連我都是要禮讓安分,盡量迴避的。更可況你這小小琴師?安排你和她在同一座白塔內,已是最大的恩賜!」
「是嗎?那可真要謝謝陛下你了。」
墨雲卿咬著牙,心裡雖然憤恨,卻也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他知道蘇莫邪是故意說這些話刺激他的。實則這幾年來,每一次蘇莫邪來此,總是要刻意說些諷刺的話語。他雖然恨,但更恨的卻是自己。
蘇莫邪是故意每天讓他來此彈琴,故意讓他體會明明只有短短距離卻始終不能相見的滋味。讓他明白無能為力的感覺是多麼的可怕。
這一切,他都知道。但是又如何?他不曾反抗,甚至都不曾反駁。塔內每個樓層都有侍衛把守,防衛森嚴。但是他心裡明白,哪怕就是沒有那些侍衛,他都沒有勇氣走去最上層,去見一見那個日思夜想,卻被他傷害極深的師妹。
他日復一日的彈奏同一首旋律,只是希望有一天那白塔頂層的人兒,能原諒他當初的愚昧,原諒他當初的固執。為此,他甘願為籠中鳥,在有生之年,都在這白塔之內陪著她,為她撫琴。
蘇莫邪似乎是感到無趣了,不在理會他,轉身步上樓梯。他今日來此的目的,可不是與墨雲卿鬥嘴的。今晨一早飛回來的雪鴿,告訴了他一些消息。所以他特意過來問一問寒玉冰魄指引的結果,是否和他心中所想一樣?如果時機成熟,那麼接下來,便是要上演真正的好戲了。
信中內容其一,溟國的大祭司沐嘯突然暴斃,沐氏一族內亂,暫無人繼承家主一位。其二,沈獨逸發下昭告,誰能尋到龍脈馴服聖獸玉麒麟,誰就是溟國的太子,下一任的君王。最為熱議的三皇子已於今早出發。與之同行的是他的正妃,也是沐嘯的嫡系孫女,沐煙。
蘇莫邪勾起嘴角,笑容透著蠱惑人心的妖魅。不得不承認,這些都是好消息。
沈氏江山沒了沐家的庇護,已經少了先發制人的威脅。沈獨逸已老,如今這皇位之爭,也正好給他有機可趁的機會。如今只等待天時地利人和,他雪國狼騎兵踏入邊關之日,便是沈氏江山易主之時!
腳下的步子越來越輕快,蘇莫邪走了一段時間,踩了好些階梯,才終於是登上了這白塔的最頂層。
一樣的有守門侍衛恭敬的對他行禮。但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雖然同樣只有兩名侍衛,但眼前這兩人,可都是武功絕頂的高手。因為這間屋子裡,住著與他的生命同樣重要的一個人。
在這白塔的頂層,有個白衣女子站在窗邊向外佇望。相同的白衣,代表著純淨。但蘇莫邪知道,他的白只是外在,虛有其表的假象罷了。但那個人的白,卻是發自內心。那是他在雪山之巔第一眼看見,就深深鐫刻在心裡的人兒。猶如白雪中的精靈一般,純潔的讓人不忍去沾染。
那個人,便是眼前的女子。雪國時隔數年,終於找回的聖女祭司。墨雲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