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時,房內的佈置換了花樣。沐煙坐起身四處張望了望,才發覺這根本不是自己的屋子。
稍稍一動,右手就傳來一股鑽心的刺痛。沐煙低頭去瞧,果不其然,又給纏上了一層厚厚的紗布。而且這股疼痛不用她親自去看,都能猜到,上次的傷,多半又加深了。
外室響起輕輕的交談聲,她覺得聲音熟悉,卻又聽的不是很清楚。等過了片刻後,似乎是有人打開門走了出去,然後另一腳步聲朝她這裡走了過來。
「醒了?」
沈三王爺那千年不變的冷漠音調傳來,淡淡瞥了沐煙一眼,撩起衣袂坐在了床邊。
沐煙也很不給面子的不搭理他,右手不能動,便用左手隨意指了指四周。
「這是哪啊?」
「我的屋子。」
「我為什麼會在你的屋子裡?」
「那得從你昏倒在我懷裡開始說起,你確定要聽?」
「……」
一問一答的死板方式,饒是沐煙有心想把氣氛弄的輕鬆一點,都深感無能無力。他們這對名義上的夫妻,說起來壓根就沒怎麼接觸過。最親密的一次,還是在皇城那一夜,她一時抽風去碰了他的手。
而現在,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床邊。距離雖不遠,心卻隔著千山萬水。這副外人怎麼看都覺得夫妻和睦的美好畫面,在沐煙的心裡,只有說不清的尷尬和無奈。
「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既然已經醒過來了,再待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沐煙說著,便欲起身離去。卻不料肩膀被人一按,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僅僅只是一瞬間的發愣,沐煙嗖的一下從床上坐起。右手的傷比她想像中的似乎還要嚴重,疼的她整個右手臂都不能動彈。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蹙著眉,緊緊的瞪著沈離。
「幹什麼?」
沈三王爺面不改色,冷情依舊。「紅鸞已經去熬藥了,把藥喝了再走。」
沐煙愣了愣,之後安靜的點了點頭。沈離既然這麼說了,她要是在反駁什麼,或者說回去再喝之類,反倒覺得她矯情。不過就是喝個藥,乖乖照做便是。
可說歸說,等歸等,沐煙從沒熬過藥,所以她不知道熬藥會有多長時間。於是在左等右等還不見動靜時,她終於是忍不住了。
瞥了眼坐在床邊像是進入打坐狀態的沈三王爺,沐煙抿了抿嘴,思索良久後開口道:「呃……馮姐姐和你家飛絮美人沒事了吧?」
原本以為那閉眼假寐的沈三王爺不會搭理,卻不料人家竟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
「嗯」這個字有時候真是神奇,聽著就一個字很簡單,有著應付和敷衍的成分。但對於沈離這種人來說,能回答這一個字出來,就已經夠給面子了。所以,沐煙有些得寸進尺,接著道:「嗯什麼嗯!就不能多說幾個字?」
這話一出,沈三王爺睜開眼望向了她,直看得沐煙渾身發怵,才輕啟薄唇,眉梢微挑。
「怎麼?你希望她們出點事?」
「……」沐煙猛翻白眼,得咧!您老當我什麼都沒問,成了吧?
於是乎,一個沉默,一個又進入了打坐狀態。
又過了一會兒,沐煙坐在床上各種難受,再次忍不住道:「三王爺,你不用在這裡陪著我,去看看馮姐姐或者你的飛絮美人吧。」
沈三王爺再次睜開眼,「等你喝完藥我再過去。」
明白了!沐煙眸子一亮,敢情關鍵就在喝藥是吧?
「你放心。」沐煙舉起左手做發誓狀,「我保證乖乖把藥喝完,一滴都不剩。您啊,就別在這裡耗著了,該去哪就去哪吧。」
沈離盯著沐煙看了好一會兒,似乎在確認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真的都喝完?」
沐煙點頭如搗蒜。「保證全部喝完!您就放心吧。」
對於沈離對喝藥的堅持,沐煙其實有點小感動。本以為沒心沒肺的人,居然也知道在乎人了。這時候讓他走,反倒有些捨不得了。
像是讀出了沐煙隱藏的心思,沈離非但沒走,反而伸出手貼向了沐煙的額頭。這一個小動作讓沐煙愣住,怔然間,就聽見沈離輕聲道:「還好沒有染上風寒。」
這麼說著,又按下沐煙的肩膀,讓她躺了下去。伸手替她蓋好被子,聲音淡淡,聽在沐煙的耳朵裡,卻有著說不盡的溫柔。
「先睡會兒吧。我不放心你,等紅鸞熬好藥,看你喝下我再走。」
沐煙不是輕易受蠱惑的女子,但沈離的這番話說完,彷彿帶著某種魔力似的,讓她覺得眼皮很重,竟真的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時,藥終於熬好,紅鸞端著藥走進屋,剛要放下,卻被沈離喚著端了過去。
「我來吧。」
沈離這麼說著,已經伸手端過藥碗,舀起一勺放在唇邊吹了吹之後,遞到了沐煙的嘴邊。
沐煙顯然受寵若驚,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接,可右手一動,疼的立馬蹙起了眉。沈離失笑,一舉一動都讓沐煙有些傻眼。
「你就別動了,來,乖乖張嘴。」
沐煙滿腦袋問號,若不是這藥是紅鸞親手熬的,她真心懷疑裡面是不是下了毒什麼的。她抬頭望向站在一旁的紅鸞,原想讓小丫頭幫幫忙,卻不料小丫頭早在沈離親自接過湯碗的時候,就已經呈石化狀態了。
嘁!個沒用的小妮子!
沐煙心中哀歎,無奈之下,只有張開嘴,乖乖的喝下沈三王爺親自喂的湯藥。可這不喝不要緊,這藥汁一入口,她整個人都糾結了。眉頭蹙成了一團才勉強嚥下一口後,咂著嘴哀嚎道:「這是什麼藥?怎麼這麼苦?」
沈離不作理會,又舀了一勺吹了吹遞到她嘴邊。
「來,張嘴。」
沐煙苦著一張臉,「能不能不喝了?」
沈三王爺笑容依舊,「剛剛是誰跟我保證說,一滴都不會剩下,全部喝完的?」
沐煙頭一次知道什麼叫自作自受,眼眸閃爍,開始裝可憐。
「我沒想到會這麼苦!之前我手受傷喝的藥,可沒這麼苦呀。」
沈離笑了笑傾身上前,湊到沐煙耳邊,保持著一個曖昧的距離。
「陳太醫囑咐過你傷好之前不要沾水,你不聽。所以我特意讓他這一次加了幾位苦藥,讓你長長記性。」
「……」
沐煙閉了閉眼,為之前種種錯覺感到悲哀。她錯了,像沈離這種人怎麼可能跟溫柔這個詞有關係?他不僅冷淡冷情冷血,更是一個天然黑啊!
什麼我不放心你?什麼看你把藥喝了再走!簡直就、就是……
沐煙氣的炸毛,卻瞥見某個小丫頭在一旁看見他們兩個這「親密樣」,笑的一臉曖昧。她欲哭無淚,心裡各種苦悶。
丫頭啊,凡事不能看表面啊!你主子我喝的藥苦,心裡更苦啊!千萬別被沈離這個混蛋給騙了,他就是一披著羊毛的黑心狐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