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大膽的對上北燕皇帝的視線,絲毫不避諱,朗聲道,「屬下希望,皇上能夠給宸王殿下絕對的自由與尊重,包括北燕的任何人都不能強迫宸王殿下做他不願做的事情。舒骺豞曶」
安寧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此話一出,蒼翟高大的身形一怔,不可思議的看著安寧,他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唯一的機會中,提一個只和他有關係的要求!
絕對的自由與尊重,精明如蒼翟,又怎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裡終究是北燕國,且不說皇室蒼家,就連三大望門中的鳳家,詹家,墨家,這一次都會有太多的人將注意力集中到蒼翟的身上,就像今日那六皇子蒼璘,面對蒼翟,也是那麼的肆無忌憚,今日讓他淋洗澡水,還真是便宜他了!
北燕國可不止一個如蒼璘這般的人。安寧不希望再一次看到那些人貶低她的蒼翟,雖然她的蒼翟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
蒼翟看著安寧,眼中神色變幻,寧兒啊寧兒,為何什麼時候都在想著我呢?
來到北燕,他做好了準備,也知道,外界的壓力都會接踵而至,這其中自然會包括這個北燕皇帝,在來到北燕國都昌都的第一天,他就已經駁了北燕皇帝的面子,當場給了北燕皇帝派來的無敵大將軍幾個下馬威,拒絕了他的安排。
但長期以往,這般拂逆一個帝王的意思,明顯不現實,即便蒼翟存心要違逆,也必須承擔一定的風險,畢竟,在這北燕國,北燕皇帝終究是一國之主,況且,他的仇人可不止北燕皇帝一個啊!
寧兒此番要求,明顯可以給蒼翟更多的精力去對付北燕三大望門,同時也給了蒼翟許多便利。
不僅僅是蒼翟,就連北燕皇帝也是吃驚的挑了挑那濃墨的眉毛,看這個小侍衛的眼神變了又變,給蒼翟絕對的尊重與自由?這便是這小侍衛提出的條件?
「你可知道,你提要求的機會只有一次,你就不為你自己謀些什麼?比如權力,財富,地位,美人,朕說過,只要不危害我北燕國的江山社稷,朕都會允了你。」北燕皇帝銳利的眸子看著那小侍衛若有所思,老練深沉的模樣,似乎是在探尋著什麼,他以為,這小侍衛所求的不外乎是這些罷了,畢竟,這四樣,無論是哪一樣,都對人有不小的誘惑力,任何一個人若是有這樣的機會,都不會錯過,可是,他所提的要求,卻與他自己沒有絲毫的關係。
蒼翟?這小侍衛竟然將這機會就用在了蒼翟的身上!
「皇上,既然您也說了,只要不危害北燕國的江山社稷,皇上您都會應允,方才屬下的要求似乎並沒有危害到北燕國的江山社稷。」安寧斂眉,依舊鎮定自若,語氣堅定,她似乎是在強調,自己方纔所提的要求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北燕皇帝撫了撫額頭,自然是聽出了這小侍衛的堅決,不過,他卻沒有立刻同意,而是目光一掃蒼翟,瞧見他看這小侍衛的眼神,竟覺得有些怪異。
溫柔?那確確實實是溫柔,是自己從來不曾從蒼翟身上看到過的東西!而蒼翟竟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一個小侍衛,北燕皇帝發現蒼翟護著這小侍衛之時,就已經看出了些不尋常,此刻,更是覺得這二人的關係非同一般了。
自由與尊重麼?不能強迫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北燕皇帝眸光微斂,他的手中剛擬好了一份聖旨,蒼翟定然不會接受,他正打算強制他接受呢!若是自己答應了這小侍衛的要求,那麼,那份聖旨怕也就白擬了。
北燕皇帝知道,以蒼翟對自己的恨意,許多事情,他不會按照自己的安排來,若自己答應了這小侍衛,那麼,對他來說,很多事情都不好辦了,他相信,蒼翟是樂於和他唱反調的。
「小侍衛,這個要求不行,除了這個,其他要求我許你兩個,你再好好想想。」北燕皇帝沉吟片刻,終究是無法答應。
安寧竟絲毫也沒有詫異北燕皇帝的回答,並無埋怨,只是,那憨厚無害的臉上卻是綻放出了一抹笑容,一抹絲毫沒有掩飾任何諷刺意味兒的笑容。
這一笑,倒是讓北燕皇帝皺眉了。
「你笑什麼?」那諷刺讓北燕皇帝心中非常不是滋味兒,此刻就連他的聲音,也是生硬了許多,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這般笑,諷刺?這小侍衛在諷刺他什麼?
當下,北燕皇帝渾身散發的氣勢,瞬間變得有壓力,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伺候在一旁的宮女太監都知道,這是皇上發怒的先兆啊。
蒼翟亦是渾身戒備起來,銳利的目光緊鎖著北燕皇帝,好似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隨時都有可能在敵人有所動作之時,猛撲上去。
不過,北燕皇帝散發的凌厲氣息,卻並沒有被安寧看在眼裡,她不怕麼?不,她並非是不怕,而是因為她知道,北燕皇帝即便是發怒,也會投鼠忌器,是他先有事求自己的,不是嗎?
安寧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她此刻能夠不顧眼前的人是北燕皇帝,依舊這般嘲諷的笑,那是因為,她心中有底,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怎麼做。
「皇上,屬下是在想,若是我另外再提兩個條件,皇上不滿意,是不是又會否決,然後再許諾答應屬下四個要求?」安寧淡淡的道,嘴角的諷刺依舊沒有消失。
「放肆!」北燕皇帝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這小侍衛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啊,他是在嘲笑他朝令夕改,言而無信啊。
伺候在側的宮女太監誠惶誠恐,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蒼翟猛地上前一步,靠近了安寧幾分,和北燕皇帝對峙著,而反觀安寧,依舊是方纔那等淡淡的笑意,絲毫都沒有因為北燕皇帝的怒氣而改變。
安寧已經說了自己的要求,便沒有再更改的道理,這便是她的堅決。
北燕皇帝眉心緊鎖著,看著蒼翟和他身旁的小侍衛,方才被那小侍衛激起的怒氣漸漸的平息下來,看那小侍衛的眼神,益發的高深,想到這小侍衛是如何不畏權勢,懲治鳳傾城的,北燕皇帝恍然明白過來,這個小侍衛比他所想像的還要無畏啊!
竟然連他這個堂堂的北燕皇帝也敢當面指責,便是他朝中的那些諫臣,都得看著他的臉色,看著他的心情開口進言,而這個小侍衛,卻是敢一再的挑戰權威,他稍早不還欣賞他的勇氣與膽量麼?
是的,他確實是欣賞,如今這樣的人,可不多了啊!
斂下眉眼,北燕皇帝端起手邊的茶杯,淺淺的抿了起來,一時之間,只剩下簌簌的喝茶的聲音在空氣中微微飄蕩,饒是伺候慣了皇上的宮女太監,此刻也猜不出皇上的心意,不知是氣消了,還是已經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
安寧和蒼翟也不言語,任憑氣氛如此詭異的僵持著,終於,管事太監親自捧著一把琴走進了殿中,不過,一進殿,便感覺到了氣氛的緊繃,「皇……皇上,老奴將琴拿過來了。」
北燕皇帝一抬眼,立即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那管事太監面前,親自將琴從他的手中接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模樣,好似那是極其珍貴的寶貝。
在北燕皇帝觸碰到那琴的時候,他的眼神變得分外柔和,整個人好似瞬間換了一個樣,小心翼翼的將琴安放在一旁的矮桌上,饒是安寧看了,眼中也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在看到蒼翟的臉色之時,聰慧的安寧心中明白了什麼。
蒼翟又如何認不得那一把琴?那分明就是娘親的東西,據說那是娘親從東秦國帶到北燕來的東西,這琴是娘親及笄之時,外公送給娘親禮物,一把名琴,名喚焦尾。
從八歲被驅逐出北燕國之後,他就一直有個願望,便是娘親死了,他也要拿回屬於娘親的東西,當然,包括這把焦尾琴,這上面有太多屬於娘親的記憶,在他有能力之後,他不止一次的讓胭脂暗中找尋焦尾琴的下落,可這麼多年了,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蒼翟甚至都已經放棄了,他以為,娘親死了這麼多年,這把焦尾琴定也早已不知所蹤,他沒有想到,今日竟能再次看見,它竟然還在這北燕的皇宮之中麼?
此刻,看到那琴在北燕皇帝的手上,饒是他的那撫摸的動作有多麼的愛惜,落入蒼翟眼裡,依舊是引起了一團怒火。
「你不配!」
蒼翟緊握著拳頭,似乎在隱忍著什麼,三個字幾乎是從牙齒縫中蹦出來,目光灼灼的看著那把琴,是的,北燕皇帝不配,不配在當初那樣對待娘親之後,此刻又對娘親留下的東西,露出這樣懷念的眼神。
娘親都已經不在了,不是嗎?他可沒有忘記,娘親的死,和他脫不了干係,要不是他將娘親帶來北燕,娘親在東秦國,或許會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不會置身於這北燕國兇惡的後宮之中,最後香消玉殞。
他還記得,那時娘親已經中毒,日漸虛弱,毒藥啃噬著娘親的記憶與心智,慢慢的摧殘著娘親的身體,那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內,他一直守在娘親的身旁,而這個男人,這個身為娘親丈夫的男人,這個將娘親帶入狼窩的男人,這個應該給娘親幸福的男人,竟然沒有出現過一次,可笑的是,他在那段時間沒有出現,但在娘親嚥下最後一口氣,離開這世界的第一刻,他便出現了,他的出現卻是為了親自將他拖出宮殿,丟出皇宮,將他連夜驅逐出北燕國。
可笑,還真是可笑,他此刻有什麼資格看著娘親的遺物,如此溫柔呢?他沒有資格啊!
撫摸著琴弦的大掌倏地一怔,北燕皇帝的動作頓住了,抬眼對上蒼翟那雙冰冷的眸子,眉心皺得更緊,看著手下觸摸著的琴,焦尾,這便是一直跟隨著昭陽的琴,他也曾送過許多琴給她,但是,她依舊獨獨鍾愛這一個,他知道,這琴對昭陽的意義是非凡的,這是她對故鄉的懷念,而他也縱容著她。
他記得,第一次闖入了昭陽的飛花小築,看著她悠閒的煮著茶,而不遠的地方就擺著這一把琴,他忘不了那個畫面,窈窕佳人,琴旁煮茶,茶香四溢,琴聲悅耳,如此閒雲野鶴,那時,他還誤以為自己是闖入了仙境,看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愛上了,便無法自拔,哪怕是用盡各種手段,也要得到!
後悔麼?後悔!他並不後悔愛上她,而是後悔當初所做的選擇,也許,他懂得為愛放棄,那麼,現在,她應該還在為自己彈琴,還在為自己煮茶吧!他們也應該能夠白頭偕老。
原來,江山美人終是不可兼得,若是再來一次,他定要棄江山而選美人!
手從琴弦上離開,壓下心中的失落與不捨,北燕皇帝沉聲道,「開始吧!用這琴,彈你今日在昭陽殿所彈的那首東秦曲子。」
蒼翟說的不錯,他沒有資格再觸碰這琴了。
安寧感受到這父子二人的微妙,心中瞭然,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看著那一把讓這父子二人都神色激動的琴,不用問,安寧也知道,這琴定是昭陽長公主的東西。
也只有昭陽長公主的東西,才能讓蒼翟如此緊張激動。
「皇上,彈琴可以,不過方才屬下提的要求……」安寧饒是在這個時候,也依然沒有忘記方纔的事情,方才二人的條件,還沒有談妥呢,若是北燕皇帝不答應,那麼,她便不會彈奏。
但她卻看得出北燕皇帝對那首曲子的熱衷,他怕是無論如何都要再次聽到那首曲子吧!
果然,如安寧所料的,北燕皇帝終究是妥協了,「好,朕答應你,給你的宸王殿下絕對的自由與尊重,任何人若是勉強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朕定不輕饒。」
北燕皇帝心中浮出一絲苦澀,他還鮮少有妥協的時候,可是……想到什麼,北燕皇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從琴旁離開,緩步走到一張軟椅上坐下,淡淡的道,「可以開始了。」
安寧得到了北燕皇帝的許諾,抬眼看了蒼翟一眼,給他投去一個安撫的視線,隨即緩緩走到琴前坐下,看著面前的琴,可以看得出年代的久遠,但也看得出,這琴保養得十分好,微微試了一下音,竟發現這琴似乎早已經調試過,更或者,這琴經常有人照顧調試著。
安寧的目光掃了一眼北燕皇帝,見他面容沉靜,看不出絲毫情緒,隨即,安寧的視線轉移到了蒼翟的身上,從他的眼中,他看到了懷念,他是在懷念昭陽長公主麼?
她一直都知道昭陽長公主在蒼翟的心裡是怎樣的存在,這麼多年,他只靠著八歲之前的記憶回憶著他的娘親,拼湊著屬於昭陽長公主的記憶,安寧心中浮出一絲憐惜,是對蒼翟的憐惜。
他也在期待著,再一次聽到他的娘親曾經喜歡彈的曲子吧!
安寧對上蒼翟的雙眼,她告訴自己,這一曲不是為北燕皇帝所彈,而是為了蒼翟,為了蒼翟懷念他的娘親,不,是他們的娘親!
安寧斂眉,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這把焦尾琴上,撥動琴弦,那熟悉的曲調再一次縈繞在空氣之中,房中的兩個男人都變了神色,北燕皇帝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目光灼灼的停留在安寧的身上,心中熱血沸騰:就是這個感覺,就是昭陽所彈的感覺!
此刻,他覺得自己方才答應這小侍衛的要求是值得的,腦中浮現出昭陽的身影,這些年,他壓抑得太久了,也等待得太久了,以往每次聽到此曲,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昭陽身邊,哪怕是他們相處的二人世界總會有一個小小的礙眼的東西。
他一直知道,昭陽是愛他的,但卻有一個人在昭陽的心裡,卻比他還要重要,那便是蒼翟,他們的兒子,她和他幾乎寸步不離。
蒼翟的心情也不平靜,雖然只有八歲,但娘親所彈的曲子,卻是刻在了他的心裡,如今再次聽到,他如何能不激動呢?
他想起娘親的微笑,想起娘親為了保護他,日夜的守護,更想起,娘親為了自己,而不斷的惹怒那個人。
琴聲在房中迴盪,終於,一曲罷了,耳邊的琴聲停了,北燕皇帝猛地驚醒,看向那坐在琴前正要起身的小侍衛,忙道,「可否……再……」
「皇上,咱們的約定只有一曲。」料到北燕皇帝要說什麼,安寧立即開口,趁著他還沒有提出來,率先拒絕。
按照私心裡,她是不願為北燕皇帝彈琴的,這一曲只為了能夠替蒼翟要得一個條件,值得!
北燕皇帝的臉色明顯沉了下去,失落之情溢於言表,但他卻依舊不甘心,「你若再彈一曲,朕便允諾你另外一個要求。」
安寧搖了搖頭,「屬下別無他求。」
淡淡的語氣讓北燕皇帝臉色更是難看,別無他求?
「朕……」北燕皇帝再次開口,試圖用更大的誘惑來引誘這個小侍衛,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蒼翟冷聲打斷。
「她不是你的樂師。皇上若是沒有什麼事情,我們便告辭了。」蒼翟不願在這裡多待,寧兒已經信守承諾,給北燕皇帝彈了一曲,但也只能是這一曲而已,別的就休想再多了。
北燕皇帝眉心深鎖,知道蒼翟的堅決,看來,自己是真的只能聽這一曲了,不過,目光落在那焦尾琴上,眸中的深邃讓人探不見底,見蒼翟帶著那小侍衛已經快要走出了御書房的大門,北燕皇帝終究是開口,喚住了,「慢著!」
蒼翟和安寧頓住腳步,但卻沒有轉身。
隨即,北燕皇帝的聲音再次傳來,「那焦尾琴你帶走吧!你娘喜歡的東西,她怕也應該希望由你保管的,在她的心裡,你總是比朕要重要許多。」
蒼翟身體一怔,在娘的心裡,他總是比他要重要許多麼?真的是這樣麼?原來這個男人也根本不明白娘親的心,那時他小,他還不懂,不過,自從遇到了寧兒,他明白了,娘親那眼中的眷戀是代表著什麼,是為了誰而綻放。
心中浮出一絲怒意,「你確實不配擁有娘親的東西。」
蒼翟說罷,便轉身大步走到焦尾琴旁,將它拿在手中,大步走出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北燕皇帝身體一陣虛軟,整個身體癱軟在軟椅上,「不配擁有,朕何時才能配啊!」
「貴妃娘娘的祭日籌備的怎樣了?」北燕皇帝閉上眼,很久之後,才淡淡的開口,此時的他,身上的氣勢全數斂去,就好似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罷了。
「回皇上,已經著手在準備了,可是,奴才去請示章皇后,章皇后卻說,已經死了的人,沒有必要太過隆重。」管事太監小心翼翼的開口。
話剛落,便聽得啪的一聲,桌子上的茶杯被硬生生的掃落在地上,應聲而裂,管事太監立即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混賬,誰讓你去請示她了?」北燕皇帝滿目凌厲,如一隻怒意勃發的獅子,分外駭人。
「這……皇后……皇后是後宮之主……」管事太監身體顫抖著,心中大叫不好,惹怒了皇上,便是他也要吃不了兜著走的啊,可是,後宮之事請示皇后,這是一直以來的規矩啊,他只是按規矩辦事罷了。
「後宮之主?你是誰的奴才?誰才是你的主子?」北燕皇帝厲喝出聲。
「皇上,皇上是奴才的主子,奴才知錯,奴才……」管事太監滿心的自責,這五年來,貴妃娘娘的忌日,皇上一直沒有提起,他還以為,皇上已經不那麼在意貴妃娘娘了,所以才請示了一下章皇后。
「夠了,這件事情,就不用你辦了,自己去領五十大板。」北燕皇帝冷聲道,絲毫沒有因為這個太監伺候了自己幾十年,而有所心軟。
管事太監一聽五十大板,臉都綠了,但卻依舊什麼都不敢多說,忙不迭的領命離開,他知道,五十大板,或許都是皇上對自己開恩了。
鳳府。
已經三日之後的早上。
鳳皇后自從那日回到鳳府之後,就一直住在這裡,她是在等,等著鳳老爺子走出他的房門。
「娘娘,孤城少爺來了。」鳳皇后的貼身侍女從門外進來,恭敬的回稟道。
鳳皇后一聽孤城少爺,眼睛倏地一亮,「快,快讓他進來。」
貼身侍女子立即退了下去,僅僅是片刻,門口便出現了一個英偉高大的男子,一襲白衣,面如冠玉,一表人才。
鳳皇后看到男子,立即起身,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孤城,你可終於回來了。」
「姑姑,孤城不過是離開昌都數日,聽聞姑姑回了家,便立即來向姑姑請安了,姑姑,孤城今日一進府,便感覺氣氛甚是怪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鳳孤城的聲音,有著北燕男人的豪爽,但豪爽之中,亦是夾雜著幾分溫和,眉宇之間,俊挺英朗,這是一個如陽光一般的男子。
鳳孤城,鳳家二老爺鳳裕的大兒子,鳳家老爺子在北燕的兩個兒子中,鳳翔雖然是老大,卻素來不羈,就連娶妻生子,都比老二鳳裕要晚一些,這就是為什麼,鳳家二老爺所生的鳳孤城,倒是要比鳳翔的女兒鳳傾城要大個幾歲了。
鳳孤城,就是鳳傾城的堂哥。
在鳳家,男女的地位是平等的,鳳孤城絲毫沒有因為他是男兒身,而在鳳老爺子那裡得到比鳳傾城更多的關懷。
「哎,發生了什麼事?也虧得你才回來,你沒聽見外面的那些傳言嗎?」鳳皇后一提起這件事情,眉心就緊皺著,怎麼也舒展不開來,經過了那日鳳傾城遊街示眾的事情,鳳家的臉,算是徹底的被鳳傾城給丟光了。
「傳言?有什麼傳言嗎?孤城回來得匆忙,倒是沒有怎麼去注意。」鳳孤城皺眉,疑惑的道,擔心眼底卻隱隱閃著異樣的光芒。
「還不是你那堂妹,傾城這一次是闖了大禍了,對了,你去看你爺爺了嗎?」鳳皇后看向鳳孤城。
「還沒,孤城正打算看了姑姑,再去看爺爺。」鳳孤城說道,倏地凝眉,隱約之中,多了幾分焦急,「是爺爺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怎麼沒人和我說?」
「你別急,你爺爺沒事,也對,你便是去看你爺爺,怕也是見不到人的,這些天,你爺爺一個人在房裡,竟誰也不見,就連傾城……」正是因為鳳老爺子不露面,鳳皇后才一直在這裡等著,那鳳傾城自從那日遊街示眾之後,回了府,便一直在鳳老爺子的門前跪著,足足跪了三天三夜,此刻怕還跪著呢。
「傾城她怎麼了?」鳳孤城斂眉,試探的開口。
鳳皇后的臉色卻更是難看,似乎不願多提起這件事情,要知道,她丟臉,不僅僅是丟了鳳家的臉,還丟了她鳳皇后的臉啊!
冷冷的看了一眼鳳孤城,「去你爺爺門口看看就知道了,你那堂妹這一次……哎,還真不知道,你爺爺會怎麼罰她!」
鳳孤城沒有多留,告辭了鳳皇后,便立即出門,朝著鳳老爺子的院子走去,不過,在他出了鳳皇后院子門的時候,那眼底卻是有一抹異樣的光芒在跳躍著。
他沒聽過外面的傳言麼?傳得那般沸沸揚揚了,他便是不想知道,也知道了啊!
遊街示眾?我是賤人……想想鳳傾城當時的模樣,他都覺得十分的雀躍,二人自小一起長大,這堂兄妹的關係在外人看來,是哥哥疼愛妹妹,妹妹尊敬哥哥,但是實際上,二人的關係一直都是競爭對立著的。
他不過是出了一趟門,幫家裡去處理產業上的事情,卻沒有料到,回來之後,鳳傾城竟然給了他這麼一份大禮,還真是不錯啊!
鳳孤城心中雀躍著,他知道,爺爺疼鳳傾城多過自己,可自己對鳳家的付出不比鳳傾城少,憑什麼鳳傾城的地位就該高過他?
心中高興,步子也變得輕快,鳳家的府邸非常的大,鳳老爺子素來深入檢出,他所住的院子,在整個鳳府最深的地方,終於,那院子出現在了鳳孤城的眼中,院子的門扉是緊閉著的,鳳孤城到了門口,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在院中跪著的那一抹身影。
那身影似乎是跪了許久,顯得異常的虛弱,鳳孤城一步一步的朝著那身影走近,在她的身後停下。
「你來看我笑話的嗎?」鳳傾城的聲音帶著不甘,不用看,她也知道身後站著的人是誰,她的這個堂哥,她連他身上的味道都記得清清楚楚,就連腳步聲也認得出來,在他一進門的那一刻,鳳傾城就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
鳳孤城,他竟然回來了,哼,還真是趕巧了,自己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急著回來,怕是專程來看笑話的吧。
鳳孤城挑眉,踱步到鳳傾城的面前,俯視著自己的堂妹,憐惜的道,「傾城,堂哥怎會看你的笑話?聽說你跪了三天三夜了,爺爺還沒出來見你麼?這樣下去,你的身子可如何受得住啊?」
「用不著你假好心。」鳳傾城緊咬著牙,她的身子便是再受不住,也不希望鳳孤城來這裡假惺惺的借關心之名,行羞辱之實。
假好心麼?鳳孤城扯了扯嘴角,他就是假好心又如何?鳳傾城平日裡十分的小心翼翼,便是他想抓她的把柄都是一件難事,卻沒有想到,這一次,她栽得如此徹底,眸光微斂,鳳孤城滿懷興趣的道,「北燕的人都知道,鳳家大小姐鳳傾城的琴技超群,無人能及,現在看來,怕不是這樣了吧,聽說,那只是一個普通的小侍衛?傾城啊,原來你連一個小侍衛都不如啊!」
提到鳳孤城提到那小侍衛,鳳傾城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那本就虛弱蒼白的臉上,隱隱因為憤怒而脹紅著,小侍衛?都是那小侍衛害的!
「怎麼?那小侍衛真的有那麼大的本事,堂哥我倒是很想見識見識,能夠讓你鳳家大小姐如此嫉恨,又淪為笑柄的人,到底有什麼本事,不僅如此,我倒還想和他交流一下經驗,呵呵……」鳳孤城笑道,雖然看著陽光,但實際上也是一個毒舌的主,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些都不在他的字典裡,他只知道,該幸災樂禍的時候,就幸災樂禍,切莫要眼睜睜的失了機會。
「你……」鳳傾城額上的青筋都暴跳了起來,看著鳳孤城臉上那得意的看好戲的笑容,心中一緊,猛地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刺目的鮮紅,分外妖異。
這倒是讓鳳孤城傻了眼,就連他也沒有想到,經過自己的這一刺激,鳳傾城竟然氣得吐血,不過,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憐憫,斂眉道,「傾城,堂哥扶你去休息一會兒如何?」
鳳傾城緊咬著牙,惡狠狠的瞪著鳳孤城,「滾,你給我滾!」
「傾城,我可是關心你,你別不識好歹。」鳳孤城眼中劃過一絲不悅。
「關心?」鳳傾城輕笑道,鳳孤城會關心她?她又如何能不知道鳳孤城的心思?
正此時,那一扇緊閉了三天三夜的門吱嘎一聲,終於被打開了,門口,七旬老者負手而立,一襲青衫,頭髮連同鬍鬚都已經花白,不過,那身形卻依舊硬朗,精神矍鑠,銳利的目光一掃鳳傾城和鳳孤城二人,便是這淡淡的一眼,二人眼中立即多了一絲敬畏。
「爺爺。」
「爺爺。」
二人喚道,鳳傾城依舊跪在地上,而鳳孤城也是倏地跪地,沒了方才對鳳傾城的幸災樂禍,態度尤為嚴肅,似乎在那雙老練且銳利的眼神之下,什麼都無所遁形。
二人皆是低垂著頭,心驚膽戰,鳳老爺子卻沒有開口,就站在門口,看著二人,看了許久,就連鳳孤城的額上都開始冒出絲絲冷汗。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鳳老爺子終於淡淡的開口,「孤城你的事情可辦妥了?」
「回爺爺的話,孫兒已經辦妥了。辦妥之後,孫兒才回來的。」鳳孤城小心翼翼的回答,不敢有絲毫怠慢,他此次離開昌都,是去解決另外一座城市中產業中所出現的問題,去了好些天,終於是將事情給辦妥。
這次回來,他是有信心得到爺爺的嘉獎的。
只是,他的話剛落,卻感受到鳳老爺子的氣勢越發的凌厲的起來,鳳老爺子竟冷哼一聲,「辦妥了?僅僅是補了漏洞而已嗎?孤城,你以為事情就那麼簡單而已麼?不出三天,你還得再去一趟,自以為辦妥了,就在那裡沾沾自喜了麼?」
鳳孤城一驚,補漏洞?他確實是補了漏洞,可問題已經解決了呀?爺爺為何……鳳孤城心中一顫,難道事情真的如爺爺所說,不是那麼簡單的?可爺爺又是如何知曉的?
爺爺素來深不可測,便是在這府中足不出戶,他也好似知道天下的事情。
鳳孤城咬了咬牙,「孫兒知錯,孫兒這就回去,看看那裡不妥。」
爺爺說不妥,那就是不妥啊。
鳳老爺子卻沒有發話,鳳孤城也不敢起身,更加不敢離開,過了好半響,就在鳳孤城以為鳳老爺子不會出聲之時,卻聽得他淡淡的聲音再次傳來,「還不快去!」
「是,孫兒這就去。」鳳孤城立即起身,匆匆的出了院子,院子中,只留下依舊跪在地上的鳳傾城,以及已經走出了房門,到了院子中的鳳老爺子。
鳳老爺子坐在石凳上,似乎沒有要去理會鳳傾城的意思,那雙老練的眸中深不可測,看似平靜,卻無人知曉那眼底的情緒。
氣氛頓時變得詭異之極,鳳老爺子越是不做聲,鳳傾城就越是緊張得不像話,甚至不敢抬頭去看鳳老爺子,她知道,爺爺越是這樣沉靜,那就代表著他越是生氣。
該怎麼辦?鳳傾城心中忐忑不安,她這三天三夜都跪在這裡,不敢有絲毫鑽空子的舉動,就是想讓自己可憐一些,好讓爺爺減輕對自己的責罰。
但是此刻看來,她的盤算怕是落空了,便是此刻自己這般虛弱,爺爺連看都不看一眼。
「爺爺……」鳳傾城輕喚出聲,嘶啞的聲音顫抖著,「傾城……傾城知錯了。」
「知錯?那你說說,你哪裡錯了?」鳳老爺子聲音尤其平靜,這三天三夜,他知道鳳傾城在外面跪著,但他卻沒有出來,他就是故意讓她跪在這裡思過。
鳳老爺子的消息是何等的靈通,在她遊街的時候,鳳老爺子就已經知曉了事情的原委,鳳傾城是他最器重的一個孫子,比起鳳孤城,鳳傾城更加沉得住氣,更加的內斂,也更加的聰明,但是這件事情,她一貫的內斂,聰明,與鎮定全數都煙消雲散,這如何能叫他不生氣?
所以,方才便是知道鳳孤城在外面刺激鳳傾城,他也沒有出面干涉,這是鳳傾城應該得到的教訓。
「傾城……傾城丟了鳳家的臉,傾城願意受責罰。」鳳傾城心中雖然不甘,但是,她卻明白,這一頓責罰是逃不掉的。
「丟了鳳家的臉?你也知道你丟了鳳家的臉麼?」鳳老爺子的語氣驟然變冷,鳳傾城身體一顫,好似瞬間置身冰窖。
「這一次,你讓我非常的失望。」鳳老爺子繼續斥責,目光幽幽的落在鳳傾城的身上,見到她衣衫上染著的鮮紅,眼裡沒有絲毫憐惜。
鳳傾城心中咯登一下,爺爺失望了?她早料到爺爺會失望,但是,聽爺爺親口說出來,她依舊膽戰心驚,鳳傾城咬了咬唇,立即跪著爬到鳳老爺子的面前,緊緊的抓著鳳老爺子的衣擺,「爺爺,求爺爺再給傾城一次機會,傾城再也不敢了,傾城以後再也不敢犯這樣的錯誤了。」
鳳傾城保證著,她好怕爺爺就此將她徹底的放棄。
面對鳳傾城的哀求,鳳老爺子眼神之中沒有絲毫波動,「在鳳家,機會從來都不是別人給的,你還不明白嗎?」
鳳傾城一怔,對啊,在鳳家,機會從來都是要靠自己主動去抓住!
可是,她要怎麼才能主動抓得住呢?正在忐忑不安之間,卻聽得鳳老爺子的聲音幽幽的響起,「這次鳳家是栽在了一個小侍衛的手上,你給我說說那小侍衛的能耐,我倒是想看看,那小侍衛到底有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