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黑猿的這一刻,霍都天的心中其實也是有所吃驚的,本以為後者早就遠離這兒了,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在下一剎那便突然出現。
黑猿如今的實力已經在霍都天陰差陽錯之下幫助他提升到了天階,可以說是突飛猛進的變化,若是沒有特殊的情況,霍都天根本就無法再次從對方手下逃生。
而在這之前若是沒有自己無意中墜入了冰池之中的話,或許如今的霍都天已經死了。
兩方見面,再也沒有多餘的言語,事實上他們也根本就無法交談,一剎那,黑猿的一張巨大的臉猛地一變,張開血盆大嘴,淒厲的咆哮一聲,迅速衝了過來。
霍都天冷冷一笑,望著那狂奔而來的黑猿,竟突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感覺,似乎只要自己手中擁有了天魔權杖,這世間萬物將再也沒有什麼是他的敵手。
而就在自己之前施以雷霆一擊一柄木箭刺進黑猿的右眼中時,後者憑此進入了天階層次,而就在那一瞬間,霍都天在那個時刻突然覺得事情變得很荒唐。
他甚至都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生到這樣一個局面,地階與天階一字之差,但只見那份差距恐怕也只有處在這其中的人才能夠深深的體會。
這種體會霍都天這一生中一共經過了兩次,第一次便是與幽月女神妖月等人一同對抗黑暗之神,當然,這種感覺並不是很明顯,因為霍都天只是出於背後的力量釋放,並沒有正面與黑暗之神交過手。第二次便是與眼前的黑猿之間的對戰,在木箭刺進對方眼中的那一剎那,霍都天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對方身上那份氣息的改變。
而霍都天正是被這股氣息的外形狠狠的傷了,在天階面前,霍都天甚至都沒有產生過反抗的意識,因為對方在那一刻變得太強了。
所以霍都天摔進了冰池之中,險些身死。
所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霍都天就在這陰差陽錯之下進入了不死天魔的傳承洞府,甚至見到了那傳說中的不死天魔,自己所修煉的天魔虛影正是他。
霍都天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戲劇性,如果自己當時真的反抗了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奇遇了。
然而現在的事實就是,霍都天的手中多出了一件很奇怪的東西,正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正是天魔權杖。
當見到這柄權杖的時候,巨型黑猿前衝的身子驀然停了下來,用僅存的一隻眼睛緊緊的定在了金色光芒之中的天魔權杖。
看了很長很長時間,久到霍都天都有些等不及了,不過他卻並沒有動,因為他從後者的眼中看出了一絲十分不尋常的東西。
然後那黑猿抬起頭,眼睛再次落向了霍都天的身上,巨大的嘴巴微微張了張,然後咕嚕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什麼話。
霍都天有些茫然的看著他,不明白對方究竟是在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手中的金色權杖突然發出一陣赤紅的光芒,這種光芒即便是霍都天都沒有見過,他一直以為這權杖只能發出金紅色的光。
當這種赤紅色的光芒灑在樹林之中,將巨型黑猿籠罩在其中的時候,後的碩大的一天右腿突然彎了下去,然後半跪在霍都天的身前。
原本赤紅的眼睛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眸子,就像是深不見底的千年古井。
霍都天隱隱能夠感覺到對方眼中的一絲熱切,一絲期望,甚至還有種很奇怪的東西。
但霍都天卻還是愣住了,他不明白這電光火石的一幕發生後究竟是代表著什麼,還是在冥冥之中表達了些什麼。
霍都天的心突然一動,他下意識的抬起右手,看了看手中的權杖,心中喃喃:「是你的原因嗎?」
金色權杖像是能夠聽到霍都天的心中所說的話一樣,一陣蠢蠢欲動,霍都天感覺到掌心一麻,手掌情不自禁的鬆開,那金色權杖一陣翁明,化作一道金光飛了出去。
就在那金色權杖飛出的瞬間便消失不見,身前的虛空氣息頓時變得有些扭曲,然後迅速的湧聚在一起,金色權杖便進入了這片扭曲的虛空之中,出現在了那巨型黑猿的頭頂上方。
權杖在空中盤旋,黑猿的巨大的腦袋低下,不敢抬頭,最後,那權杖在巨型黑猿的眉心前停住了,其中的一頭對準了黑猿的眉心,然後輕輕的向前一動,一股冰涼的氣息進入了後者體內。
黑猿的身體一陣輕顫,漆黑的臉上變得扭曲,看起來似乎很痛苦,但他卻是硬生生的承受住了,牙齒被咬的咯咯作響,但就是不做聲響。
霍都天在不遠處瞧見這一幕,眉頭微微揚起,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半晌,才低聲笑了一下,輕聲喃喃:「原來這權杖與黑猿有些舊識,看如今這般,今日的這場危機倒是輕描淡寫的過去了。」
黑猿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而且幅度變得越來越大,最後像是實在承受不住痛苦似的,輕聲的哼了一聲,地面上的隨時在這一哼之下竟然完全粉碎成碎末,風吹過,漂浮到了空中。
黑猿的右眼在不停的蠕動,像是在突然之中掙扎的蚯蚓一般,在他的眼中不停的爬動,不過片刻,那眼中原本的空洞恢復了一些身材,漆黑的眼珠顯現出來,再過片刻,恢復如初,就像是從來沒有受過傷一般。
霍都天看的暗暗心驚,沒有想到著權杖竟然還有這等逆天的功能,心下也不禁有些欣喜,畢竟這權杖的功能越大,對於他的幫助也會很大。
巨型黑猿的眼睛修復好之後,身子停止了顫抖,然後狠狠的舒了一口氣,巨大的身子砰的一聲巨大聲響,倒了下去。
看那樣子,似乎是承受那些痛苦完全消耗了全身的力量一般。
金色權杖在黑猿的身上盤旋片刻,便突然轉了一個方向,回到了霍都天的面前,擺動了幾下尾部,似乎很是得意,霍都天輕笑一聲,右手微微抬起,那權杖便鑽進了他的手中。
「既然一切都處理好了,那我們便離開吧。」霍都天說道。
金色權杖全無動靜,看模樣似乎是同意了,大概是之前幫助黑猿修復眼睛消耗了太大的力量,變得有些虛脫。
霍都天看著他,就像是在對人說話一般,他也覺得金色權杖一定能夠聽得懂。
「你跟那個黑猿以前認識是嗎?」
權杖動了一下。
霍都天蹙起了眉,道:「但你們為什麼會認識呢?他是仙獸,已經可以自己修煉了,而你是不死天魔前輩當年的東西,難道這黑猿當年與不死天魔也認識?可是不會啊,那他的實力怎麼可能會這麼弱。」
金色權杖又是一陣翁明,手中的反應變得有些劇烈,霍都天苦笑一聲,對方雖然能夠聽得懂他所說的話,可是自己卻聽不懂對方的話。
一人一杖從樹林中漸漸走遠,夕陽落下了山頭,兩人一路向西行走,影子被夕陽拖得很長。
黑暗降臨,慢慢籠罩著整個樹林。
霍都天坐在自己無意中發現的洞府下面的石頭上,生氣了篝火,那篝火之上搭了一個架子,正穿著一整隻兔子在火勢之下流出了油脂,油脂順著表皮慢慢滑動滴在了篝火上面,發出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響。
霍都天仰頭看天,望著那漫天明亮的星光還有那懸在空中的一輪皎潔的明月,沒來由的歎了口氣。
又是月圓之夜,每當到了這個時候,霍都天的心情總是會有些莫名的悲傷,那種孤獨感緊緊的包圍在他的心間,說不清道不明。
他看了一眼架子旁邊的另外一個正烤著一盆水的篝火架子,心頭一陣苦笑,想到自己以後可能要在這裡過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盛水的器皿是霍都天在山中撿到的一個破瓦罐,年代很是有些久遠,瓦罐之內裝著的是鹹鹹的海水,這種海水很鹹,遠遠的超過了應該有的程度,霍都天對此倒是感覺到很欣喜,海水越鹹,說明這其中的鹽分越多。
生活在這大山之中,沒有鹽是絕對不行的,幸好有了這個破瓦罐,否則那香噴噴的冒著香氣的兔肉可就有些難以入口了。
霍都天初次進入這大山內的時候,帶進來了一個非常長的盛水器皿,裡面灌滿了淡水,眼下也成了他必不可缺的東西。
霍都天坐在篝火旁邊,身子仰在冰涼的石頭上面,有些幸福的歎了口氣,這樣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上一世,唯一的差別就是,師傅獨孤魔並不在身邊,不過這些霍都天倒是已經有些淡然了,畢竟他的師傅已經離開了他千年。
這千年的光陰,霍都天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倒也沒有太大的離愁別緒了,如今又是一個人生活,心中反而生氣了一種淡淡的安然。
這種安然是與生俱來,或許又是霍都天心中一直所嚮往的生活,曾經生存在皇城之內,霍都天雖然也體會到了一種家的感覺,但卻並不深,他甚至對那個家有些畏懼。
一個人,當你習慣了孤身一人,習慣了孤獨,習慣了一人吃飯,一人喝酒,一人睡覺,習慣了習慣,一切都將難以改變。
霍都天很顯然便是這樣的一種人,一千年孤獨早已經封閉了他的內心,或許能夠有那麼一絲絲的打開,卻也不會容許更多的人進入其中。
霍都天一聲修魔,從未改變,不為凡塵,為的只是心中的執著。
他恨天,怨恨命運的不公,讓他明明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卻要在眨眼之中便毀於一旦,他曾經是那麼的敬畏頭頂上的那片天,感歎著他賜給自己無比幸福的生活,可是……從自己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霍都天對這個世界,對這片天便再也不是以往的感覺了。
所以他選擇了修魔,為的便是逆天。
只是年少的他卻並不知道自己的目標是逆天,他一度的認為自己修魔是為了報仇雪恨。
他認為修魔就是邪魔外道,就是自甘墮落,他曾經為自己無法修道而黯然神傷,卻對修魔格外不齒。
可是令人哭笑不得的卻是,霍都天最終竟然走上了修魔的道路。
霍都天覺得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修魔修道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內心的選擇罷了,身體修魔,但內心不走向魔道那便還是修道,否則一切都是虛妄。
獨孤魔的所作所為告訴了霍都天太多的東西,也改變了霍都天原本的一些固有的認知。
霍都天覺得自己的師傅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即便他是修魔之人,即便他的名字叫做獨孤魔,但是……這世間的所有修道之人,卻無一人可以超越他。
即便是那不死天魔也不例外。
千年的時間倒是的確可以很輕易的改變一個人的心態,霍都天沉默了很長時間,沉沉的歎了口氣。
他的雙眼變得有些濕潤,眼睛便的很是迷茫,但眼神的最深處卻是格外的明亮,他對著夜空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將所有的話都選擇了埋在心底。
有些話自己知道就好,不需要說出來。霍都天便是這樣想的。
他看著天空上最大最耀眼的那可星星,心中升騰起一抹苦澀,心中喃喃道:「師傅,那是你嗎?一千多年了,只是轉眼之間,卻沒有想到這千年的時光一轉即逝。」
「有的時候我真的有種感覺,感覺在這千年之內你還一直守護在我的身邊,我受傷時,你望著我,我自己療傷時,你也在望著我,我修煉時,你也在一旁守護著我,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
「師傅,難道你真的沒有死嗎?可是……要是那樣的話你為什麼不出現,為什麼不來看看你的徒弟。」
「徒兒的心中好苦,徒兒好累,我不明白這個時間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人一定要滅亡,一定要走向虛無。師傅,難道我們踏踏實實的過著我們的日子難道不好嗎?這片天為什麼要這般對待我,為什麼,為什麼。」
霍都天抽了抽鼻子,眼中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流了下來,他咬著牙,不讓自己抽泣,只任淚水肆虐,半晌,他快意的笑了出來,臉上的悲哀之色更濃。
「師傅,前些日子我夢到了你,夢到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我好想回到從前,好像留在你身邊照顧你,只是……你已經不在了,千年的修煉,徒兒早已經覺得心境已變得很堅強,可為何會這般。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誰能告訴我啊!」
霍都天仰天大吼。漫天的星辰為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