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惜那時,我們都錯怪了她。」強巴哽咽道:「那之後,孩子們有的到鎮上上學,有的直接輟學,還留在那裡的也有57個,除了一個因為熱傷風請假休息,唐家山小學56個學生,兩名代課老師全部被埋在地下了……」
「強巴大哥,你比我堅強得多,生活還要繼續,我們都不能放棄希望……」唐問天本想安慰強巴,自己卻越來越沮喪。生活還要繼續,但真的還能夠繼續下去嗎?我們都不能放棄希望,我們真的還有希望嗎?別人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自己還能不知道嗎,隨著吸收的亡靈越多,唐問天對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情也知道得越來越明朗,還有一天,只有一天時間,所有的人,都會死亡,沒有一個倖存者,包括唐福祿他們,包括白茹他們,包括方淑媛,包括自己,所有的人,都逃不脫死亡的命運,真的還有希望嗎?
告別強巴,唐問天向方淑媛講起強巴的女兒尼瑪,講起她的天真她的純潔,講起她陽光般的笑臉,講起她為自己唱的祝酒歌,講起她為自己跳的那曲舞蹈,多麼純真多麼可愛的一個小女孩啊,怎麼說沒就沒了呢?唐問天情緒越來越低落,方淑媛說:「老唐你也別太傷心了,這幾日來見到的傷心事已經夠多的了,該放下的還得放下。」
「我也知道該放下還得放下,可就是覺得心裡堵得難受!」唐問天一邊說一邊折了根樹枝在地下寫了起來:
憶北川那個小女孩
——祭在5.12汶川大地震中玉隕的孩子們
你天真地來
卻淒涼地離去
在父母的人生軌跡中
譜寫了六載歡快的樂章
休止於零八五月十二日
自從你呱呱墜地
爸爸便將你視為天使
將靈犀.歡顏.矯姿鑄就
深深地鐫刻在父親的心底
香消在零八年五月的那個初夏
你微笑著步出家門
卻靜靜地躺在廢墟裡
不要弄髒那可愛的小臉
不要弄髒那稚嫩的小手
任風雨將你冰冷的身軀澆透
你輕輕地來
卻又像風一樣飄逝
消逝在短暫的歲月裡
爸爸抓不住你的手
唯有將你的鞋子收留
你天真地來
卻靜靜地離去
天堂的路雖然有些黑暗
不歸的路旁
卻有燃不盡的紅燭
唐問天寫完扔掉樹枝呆呆地站著,臉色越來越黑,跟著皮膚也開始變黑,到後來連眼睛也變成漆黑一片。方淑媛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唐問天的變化,而是沉浸在那首《憶北川那個小女孩》中,一口氣讀完時已經泣不成聲,待發現唐問天的變化時已經晚了,唐問天像木樁一樣站著,全身上下已經漆黑一片。
「老唐……」方淑媛驚叫起來,伸手一摸唐問天,黑暗便順著她的手向她籠罩過來,嚇得趕緊縮回手退出三步,那黑氣才緩緩地從手腕向指尖退去,那各種絕望、憤怒、怨恨、詛咒有情緒卻如潮水般向她的心裡瘋湧而入,比起當初決戰日是蛇蠍女時手握靈珠來得更加猛烈,方淑媛在這種情緒的影響下甚至產生了強烈的自殺的衝動。
方淑媛知道這是亡靈的反噬,自己僅僅是接觸到那麼一點便已如此,唐問天將接近十萬的亡靈吸入到自己的體內,那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唐問天站立在荒野中完全看不到半點生命跡象,本來以他之能大概不會出什麼問題,但這幾日見到的除了死亡還是死亡,其情緒野來越低落,心裡越來越鬱結,也不知是受到所吸收的亡靈影響還是在情緒下降到最低點的時候讓亡靈有機可乘。方淑媛幾次走過去想將亡靈從唐問天體內趕將出來,無奈自己一來不會法術,二來根本就靠近不了唐問天,一旦靠近便讓黑暗靈力侵襲得要失去自主意識,好幾次都是在徹底崩潰的臨界點上掙脫了出來。
方淑媛正彷徨無措,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之際,唐問天卻忽然動了起來,一伸手便抓住方淑媛的頸項將她整個人提得離開了地面,方淑媛絕望地盯著已經失去控制的唐問天,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就在最後一絲生命即將消逝之際,唐問天的眼神中終於閃過一絲亮點,一鬆手將方淑媛丟落到地上,抱著頭發出一聲絕望的吶喊,狀若瘋虎般向樹林之中撲去,其動作實在太快,方淑媛只能看見一團黑影在樹林中左衝右突,隨著黑霧瀰漫開來,並且越來越濃,到最後完全將那片樹林籠罩在其中,方淑媛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只能聽到延綿不絕的巨大響動,待到黑霧散盡之時,方圓近千米的樹林已經變成一片狼籍,絕大多數喬木被攔腰折斷,其中還有不少需要兩人合抱的大樹,僥倖沒有被折斷的也和其它樹木一樣已經枯死,連樹葉也沒剩下半片,唐問天卻已不知所蹤。
唐問天,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方淑媛的脖子還非常的難受,但總算是恢復了部分體力,高叫著唐問天的名字衝入那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林之中,所經之處,碰到的那些本已焦黑枯死的樹木,竟然紛紛化著黑色粉末散落到地上,狂風不斷捲起那些黑色粉末,又一場黑霧瀰漫開來,隨著狂風飄向了遠方。
唐問天,你究竟去了哪裡?不管你到了什麼地方,我也一定要找到你,就算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方淑媛憑著直覺向前追去,整整在密林中狂奔了兩個小時,也沒能找到唐問天的蹤跡,黑夜,卻在不知不覺中降臨了。
深夜,3511高地已恢復寂靜,只有夜風嗚咽著彷彿在為死難的烈士致哀。
任逍遙背著數十根長三尺長的竹劍,左手持羅盤行走在亂石之間,每到羅盤指針出現異常轉動之時,就反手取下一支竹劍插入泥土之中。
待到最後一根竹劍插入地下,任逍遙用流雲劍輕輕劃破左手中指,一滴鮮血緩緩從指尖滴落到竹劍之上,竹劍漸漸變得通透,一道柔和的紅色光帶從竹劍中逸了出來,像流蘇一樣飄散開去,飄到前一支竹劍也之上,那竹劍也發出紅色的光芒變得通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