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公交車靜靜地駛入薄霧之中,方淑媛輕輕地擦掉眼淚,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大家早晚有各奔東西的一天,只是卻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的快。當公交車漸漸駛入薄霧深處,方淑媛正準備轉身離開之時,卻聽從那裡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雖然相距甚遠,但方淑媛卻聽出那聲音是湯妮發出來的,於是不假思索地拔腿向44路公交車追去。
湯妮情緒低落到了極點,上了公交車甚至連卡也忘記了刷便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木然地看著前方,而司機專注地開著車也沒有提醒她。刺骨的寒冷讓衣服本就單薄的湯妮冷得縮成一團,夏天嘛,本來衣服就穿得少,但這冷氣開得也太足了吧。湯妮縮著脖子看了看周圍,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空調車,甚至連座位都是那種破舊的木條座椅,這種公交車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淘汰了,為什麼現在又開出來了呢?湯妮感覺到一絲不安,刺骨般冰冷的空氣中充滿了陳腐的氣息,車箱裡僅有的五名乘客無不是靜靜地低著頭打著瞌睡,安靜,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得自己撲撲的心跳聲顯得格外的清晰而恐怖。公交車緩緩前行,就算是再安靜發動機的聲音總應該聽得到吧,這也太不合情理了。
坐在湯妮後面的是一個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因為低著頭,茂密的黑髮垂下來完全遮住了臉部根本看不清容貌,但估計年齡和自己應該差不了多少,湯妮戰戰兢兢地起身坐到了那女孩旁邊,右手裝著不小心輕輕碰了碰女孩的左臂,希望能將那女孩弄醒,能聊聊天最好,就算不能聊天哪怕是大吵一架也比如此的安靜強得多。誰知觸手處卻是粘粘濕濕的冰涼,完全沒有活人應有的體溫。湯妮不知哪來的膽子猛然間掀起那女孩的黑髮,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張腫脹發拋的臉,那臉上有幾處銅錢大小的黑色斑點,嘴巴張大到了誇張地步,白森的牙齒和發黑的牙梗之間爬滿了蛆蟲,那本來微閉著的眼睛猛然睜了開來,死死地盯著湯妮。湯妮頓時被嚇得癱倒在地拖著長長的尾音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湯妮的尖叫聲驚醒了車尾的其餘四名沉睡的乘客,他們齊齊地抬起頭來,扇動著鼻翼發出「嗷嗷」的叫聲向湯妮走來,湯妮驚恐地向他們看去,擠在最前面的是一名枯瘦的老頭和一名腰圍比水桶還粗的胖子,那老頭滿是塵土的上衣已經破爛不堪,從破洞中露出的身軀上看不到一點肌肉,僅僅是一張鬆弛發皺的皮囊包裹著的一副骨架,而那胖子衣著倒是整齊,一隻眼珠子卻吊在臉頰上一甩一甩的,這兩個傢伙互不相讓擠在一起,卡在過道上進退不得,急得後面的兩個乘客「嗷嗷」直叫著翻上座位向湯妮爬來。
方淑媛拚命高叫著追著44路公交車,湯妮的慘叫聲不斷傳來,將方淑媛的心一點一點撕成碎片。湯妮究竟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會叫得如此淒慘?方淑媛忽然想起西川十大靈異傳說之一的44路公交車事件,據說在午夜是絕對不能上44路公交車的,現在雖然離午夜還早,但也已經是十點過了,而44路應該在九點半就已經收車了,看來這個傳說竟然是真的!那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等等著自己的又將是什麼?方淑媛雖然感到恐懼,卻不得不追下去,然而那公交車雖然看似速度極其緩慢,但方淑媛無論如何緊追卻始終保持著近百米的距離。
湯妮被恐怖抽空了全身力氣,連站也無法站立起來,只好一邊尖叫一邊用手撐著向車頭退去,只顧著後面那的四個乘客,卻不料被身旁的那位腫脹發拋的女屍腑下身來,一口緊緊地咬在大腿之上,劇烈的疼痛激發出湯妮所有的潛能,慌亂之中用右腳膝蓋狠狠地擊在女屍的頭部將其撞開,女屍雖然被撞開,卻依然沒有鬆口,在湯妮大腿上咬掉了一塊皮肉,有滋有味地咀嚼起來。這時那兩名翻過座椅的乘客已離湯妮不足一米,湯妮翻身起來,飛快地打開窗戶爬了出去,走在最前面那面色慘白七竅流血的中年婦女探出長著寸許長指甲的雙手抓住的湯妮的腳向裡面狠命的拉,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之中,湯妮情急往後猛然一蹬,正蹬在中年婦女的臉上,中年婦女的手略略鬆了松,湯妮趁機翻出了車窗。
方淑媛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正要放棄打算掏出手面報警之時,卻見湯妮從車窗裡翻了出來,跟著被轉動的車輪捲入車底,44路車依然不緊不慢地前行著,似乎絲毫沒有留意到有人被捲到了下面,直到車內發出陣陣驚叫之聲,才終於緩緩地停了下來。大路上留下三十多米一道血跡,其間還夾雜著一些碎肉。
車門開了,司機和乘客走了出來,目驚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一名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和一個西裝革履的胖子更是背轉身連隔夜飯都吐了出來。而年近60的司機則癱軟地坐在地上神顛顛地念叼著:「完了……一切都完了……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
方淑媛趕過來,一把揪住司機的衣領赤紅著雙眼怒吼道:「你為什麼要害她?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為什麼已經將她捲到車底你還要開著車瘋跑?」
司機呆滯地看了看方淑媛答非所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姑娘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到……我……我的耳朵聽不到了……我有病……間隙性耳朵失聰……本來已經醫好了……誰知今天晚上又犯病了……我……」
「你還敢跟我裝瘋賣傻!」方淑媛有些歇斯底里了,一拳打在司機的鼻樑上:「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一邊說一邊拚命地對司機撕打著,司機任由鼻血汩汩地流著,依然呆滯地說道:「你打死我吧,我真的什麼都不曉得,我知道自己耳朵聾了,所以特意開得很慢,哪個曉得還是出了事呢……你打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