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國師班迪那過於低沉的聲音,海願眨下眼睛,一時沒有從他的口氣裡聽出有什麼意思,只能隨聲應著:「是。舒殢殩獍」
班迪抬起頭來,眼眸深邃的盯著海願看了一會兒,就在海願明顯感覺到壓力、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時候,班迪的唇角勾了勾,隨即從胸腔裡發出一聲笑來,那笑聲挺爽朗的,完全沒有之前的種種陰鬱和冰寒,讓海願本來懸著的心鬆了一下,現在的這個應該是善的那個。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海願知道善的和惡的應該都可以互相知道對方的意思,已經其他人的想法,只是一個出來的時候另一個就好像在暗中無聲的看著一樣,所以自己和邪惡班迪打賭的時候善的這個知道,自己昨天說了如何治理水患和旱災的時候,這個善的應該也知道。
「婠婠,外公沒有想到,你這樣小小年紀居然可以把這樣龐大的工程計劃的如此詳細。雖然中間還有很多的矛盾之處,但應該也是需要到具體的地點根據情況才能夠正確實施的,就算有漏洞也算不得你的錯處。如此看來,這項工程確實可行,只是實行起來……」班迪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可見他很認真的在想著,想了一會兒才抬頭說道:「實施起來雖然會有意想不到的困難,但其中的矛盾可以解決,而且可以將南北的兩個大問題同時解決,可謂百姓之盼了。」
「真的?這麼說來,外公是可以同意了?」海願沒有想到事情竟然可以如此順利,但其中也不乏是因為現在是善的這一個在出面,但如果趁著現在的機會可以將權利拿到手裡,對於今後的具體實施都是最有利的。
「可行,但具體事宜你不一定能親自解決,如果交給幾位有能力的大臣來做,其效果應該更好的。」班迪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平心而論,他的確認為海願的這個想法很好,就連具體規劃和針對不同地理環境所作的設想都很全面,但由海願一個人來接手,其能力暫且不說,單是各個地方的調動就不是她可以說的算的。
權利給她固然可以,可是一個少女再大的威懾力,能有多少的人信服?何況現在她還是剛剛繼任的神女,若是吉娜來做還更為合適,要是單獨交給她一個人,只怕太多的人面服心不服,難免旁生枝節了。
「不交給我?」海願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班迪,從他臉上認真的表情和眼裡的和善來看,應該是善的那一個才對,可這樣的班迪都不肯把權力交給自己嗎?為什麼?
「不是外公不相信你的能力,實在是其中牽扯太大。」把手裡厚厚的一本奏折又翻了一下,班迪認真的對海願說道:「外公知道這裡面都是你的心血,但若是真心為百姓著想,則想的不是居功、攬權,而是應該想想誰更合適將這件事情做好。總比你一個人碰的頭破血流把這樣一個可以造福百姓的計劃白白浪費掉的好啊。」
看著班迪那認真、和藹的眼神,海願明白了,自己確實心急了,有些事情想的是一方面,具體可以實施下去的又是一方面,就好像之前鍾離域提出的,有些地方的百姓需要遷徙、安置,具體安置到哪裡,給多少的補償都不是海願一個人說的算的,要看國庫的充盈,還要看遷徙地址的好壞,看來真的還要從長計議啊。
海願不能說沒有一點的失望和遺憾,從三天前的信誓旦旦到這三天的努力得到了肯定,那真是嘗到成功滋味的一種歡樂,可現在又要把自己的成績拱手讓人了,那滋味就好像是被搶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樣,真的有些酸澀難受。
「婠婠,這一件事情實施起來太過龐大,並非一朝一夕、三年五載可以進行完畢的,你真的確定你可以有這樣的時間和精力嗎?而且,外公認為現在的你或是阿耶魯都不具備獨攬這個任務的能力,若是在這三年中你們任何一個的能力可以勝任,外公都會毫不猶豫的交給你們來做的,你說可好?」
班迪如此近似於商量的口吻,對於海願來說也算是一個安慰了,又仔細想想自己現在的能力,而且就連看圖冊的註解都要老女人在旁邊指導,具體實施下來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困難呢,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班迪看了眼下面的眾位大臣,其凌厲的氣勢和審視的眼神確實令人敬畏,就連海願都忍不住退後一步,像是在等待著重大的檢閱一樣,等著班迪把下面的事情進行下去。
班迪點了幾個人名,就有幾個大臣從左右兩邊的隊伍中走了出來,躬身向班迪施禮。班迪將手裡海願的那份奏折掂了掂,讓身邊的內侍官交給了其中一名五十來歲的男子,那男子個子不高、身材適中,但臉膛黝黑的,眼大、唇厚,一看就是個忠厚的模樣,結果海願的那份奏折的時候樣子也很恭敬,還不忘向海願這邊點頭示意,看來班迪是有意讓這個人當頭頭了。
「婠婠,這位是右司馬——鐸克,對於地理和水利十分精通,所以我將這次的任務全權交由他來負責。另外,婠婠的計劃很好,婠婠你也可以和鐸克司馬一起學習,之後你就不用去國子監了,在鐸克帶著皇上手諭和人馬出聖都具體實施工程之前,你可以把你的建議一併列舉出來,鐸克會聽的。」
班迪把任務交派下去,但也算是給了海願一個實踐之前的學習機會,她還是可以把自己想到的一些好的提議融合進去的,這讓海願分外的高興,忙點了點頭,向著一邊捧著自己奏折的鐸克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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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願從皇宮出來,其實心情算是很愉悅的,雖然沒有利用這次機會把大權掌握在手,但還是可以學到很多東西,最重要的是不用再去國子監了呢,真心的不錯啊。馬車就在宮門外等著,海願笑嘻嘻的上了馬車,就差沒哼著小曲了。
然而,馬車才開動起來沒有多久,海願就聽到了急急的馬蹄聲響起來,而且是朝著這邊的,海願剛剛掀起車簾想要看個究竟,就聽到一邊隨侍的老女人叫了一聲:「駙馬爺。」
「域?有事嗎?」看到騎馬趕來的竟然是鍾離域,海願的心「突」的狂跳了一下,隱隱的有種不好的感覺爬上了心頭,如果沒有特別嚴重的事情,鍾離域不會這麼急著趕來的。
「羽帶了消息過來。」鍾離域說話的時候一臉的凝重,並且從袖口裡掏出一塊布條遞了過去。那布條並不大,估計是信鴿腳環帶過來的。
海願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響,幾乎驚的說不出話來,好半響才勉強擠出一個名字「念兒」!
在馬車邊上的老女人也是一愣,看看海願手裡從指尖滑落的布條,忙俯身一把撈了起來,看了一眼,上面竟然寫著:念兒病重!
「小公主……」看著這塊布條,老女人其實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隱隱的能夠感覺到一些什麼,比如海願曾經和她說過的,自己也是一個母親,可橫看豎看,老女人都實在看不出海願像是生養過孩子的人,但又確實聽海願提起過「念兒」的名字,只是一直不好問而已。現在這樣的機會,老女人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域,就只有這一個字條嗎?究竟是怎麼回事,念兒怎麼病了,有多嚴重?」海願能聽出自己聲音的顫抖,心就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的撕扯著一樣的疼痛。
自己千辛萬苦才能回到鍾離域身邊,才能回到念兒的身邊,卻也只是短暫的相聚,如果說當初和鍾離域來海國是迫不得已,只能在鍾離域的性命和念兒之間做一個選擇;那麼在鍾離域終於驅除了蠱毒之後,自己卻還是不能回去,就有著太多的無奈了。
「具體情況還不知道,這是剛剛收到的消息。」鍾離域的一張俊臉分外的冷峻,薄唇也抿成了一條直線,念兒又何嘗不是他的心頭肉呢。在海願不在的這三年裡,自己和念兒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就連念兒睡覺都是鍾離域親手抱著入睡的,現在一下子離開這麼久,如果不是念兒還有哥哥照顧,怕海願孤身一人面對太多的苦,鍾離域真的想要早早就飛回去的。
「那……我去找外公,現在的外公剛好同情理,應該可以聽我說話的。我們回去,我要和念兒在一起。」海願慌忙的就從馬車上往下跳,下來撩起裙擺就向宮門跑去。宮門處的守衛自然攔著,海願急的跳腳,幸好老女人也調頭趕了過來,馬上出示了一塊牌子,那守門的衛兵才放行,而鍾離域卻又被阻在了宮門外。
「小公主,別急,大祭司此時應該是在議事的,我叫人去通報。」老女人幾步趕到海願前面,領著她往大殿後面的一間偏殿走去,到了門口將她之前出示的牌子遞了上去,門口的內侍點點頭,馬上帶著牌子進去通報了。
「國師正在議事,請神女稍候吧。」那內侍捧著牌子再出來,面無表情的仍然擋住門口,沒有讓海願進去的意思,反而來了這麼的一句。
「奴?」海願幾乎是雙眼含淚的看向了老女人,之前她叫她阿姨的,知道老女人其實還是大祭司身邊的死士之後,海願就一直叫她做「奴」了,但是現在,阿姨再也叫不出口,但真心的在期望她可以給自己一些幫助,同樣的作為女人和母親,海願希望她也可以理解自己的心情。
「這……」老女人顯然比海願還要為難,搖了搖頭,示意海願還是應該先等等。
「我等不了了,一刻都不能等,如果外公不同意怎麼辦?他不會同意我離開海國的。」海願忽然想到了這樣的可能,頓時就好像又上了發條一樣,撩起裙子又往宮門口跑去。她發現自己真是傻了,跑回來和這個雙重人格的國師說什麼呢,自己先上路就好。如果再遇到阻撓,她和鍾離域就是殺出一條血路也要回去,他們的念兒還在等著她呢。
「小公主,不可啊。」看到海願又不要進去了,而是掉頭往外跑,老女人也一下子就明白了海願的意思,她是要先斬後奏離開聖都再說啊。但那樣她真的可以離開嗎!想到或許會有的格殺令,老女人馬上向海願的方向追去,企圖一把抓住了海願的胳膊,將她拉停了下來。
「放開我,我要離開,不管什麼樣的阻撓都沒法讓我留下,格殺令也罷,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回天啟的路上。」海願猛的一甩手,企圖將老女人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甩開,一下未果就翻了一下手腕,運用之前學到的一點擒拿和擊殺的本事一攻一退,想要掙脫開來。
可海願那幾招三腳貓的功夫,大部分都是從這個老女人那裡學來的,再有一點點是曦教的,除了忘了大半,也沒法融會貫通,所以這一招、兩招使出來就等於是在班門弄斧,沒有甩開老女人的手,反而被她拉的退了回來。
「放開我。」
「放開她。」海願沒有掙脫出來,另一邊一個男聲響起,隨即黃影一閃,阿耶魯從側面攻了過來,一個手刀速度很快的切向了老女人的手腕。
「皇上!」沒有想到平時都被班迪調教的很好、知道掩藏實力不會輕易露出武功的阿耶魯會當眾向自己攻擊過來,老女人拉著海願退後了幾步才閃開這一下攻擊,卻沒有想到阿耶魯沒有停下,反而第二招緊跟著又攻了過來。
一來一回,阿耶魯和老女人鬥了兩招還沒有停下的意思,老女人卻更加的心急,生怕這件事情鬧的大了不好收場。畢竟皇上在眾人面前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狀態,今天突然這樣失態實在是不應該了。
「都住手!」國師的聲音猛的傳來,老女人手裡還抓著海願,匆忙間先停了手,阿耶魯又一招攻擊過來,正中老女人的肩膀,顯然這一下砸的不輕,老女人拉住海願的手一顫,最後還是放開了。
「都跟我來。」國師班迪的臉色很陰鬱,瞪了阿耶魯一眼之後轉身就向另一側的宮殿走去,走了幾步又指了指宮門,給了那個老女人一個眼色,老女人才會意,馬上放開海願向宮門口快步走去,顯然是去叫鍾離域也一起過來的。
幾個人一起來到了這間空著的大殿,海願和鍾離域的表情很凝重,似乎是回到了之前,被班迪第一次抓住的時候;而阿耶魯的表情中有懵懂也有戒備,這樣的形式顯然也讓他想起了被班迪一掌打中心窩的那個晚上。
「什麼事,說吧。」班迪斜了一眼阿耶魯,直接問向了海願。
「外公,我兒子病了,我要回去看看他。」海願一下子就把兒子這個詞脫口而出,而且沒有絲毫的猶豫,隨即又補充的懇求著:「求您了,外公,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去。」
「回去?你忘了前幾天晚上的賭約?還是你突然就想要退縮了?如果退縮了,也該找個像樣的理由吧。」班迪的話再明顯不過了,他比誰都瞭解藍婠婠,拋開本身親緣關係的那種感知不說,但是從藍婠婠現在的身形上就足以看出她不可能會有什麼兒子的。
「這……」海願知道現在自己解釋不清,而且除了鍾離域他們之外,又有誰會相信穿越呢?或是叫做借屍還魂?如果真的這樣解釋了,那自己豈不是成了古代最大的怪物,只怕到時候還沒有解釋清楚,更大的問題又來了。
「念兒是我的世子,你們所說的藍婠婠不是藍桐國的長公主嗎,所以之前藍桐國的皇上已經親許了這樁聯姻,她就是我兒子的娘親了。」鍾離域也看出了海願的為難,既然她解釋不清了,那就自己幫她解釋一下好了。何況,海願究竟為什麼借用了藍婠婠的身體,這個其實連鍾離域自己都沒有搞清楚,但只要她骨子裡還是海願就足夠了。
「你的?和婠婠有什麼關係?她現在是海國的神女。」國師的話馬上就讓一旁一直也聽著的阿耶魯狂點著頭,這個說法阿耶魯是同意的。
「外公,我再說一次,我要回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回天啟的路上。只要能多走一步,離念兒更近一點,我不在乎我的血要灑滿一路。」海願說完,伸手拉過了鍾離域的手,轉身大步的向大殿門口走去,她腳下的路注定不會平坦了,但她只想這樣走下去,為了念兒,真的不惜「血灑一路」。
「婠婠,你的氣勢是做給我看的嗎?」身後傳來了大祭司像是帶著笑意的聲音,但海願卻沒有心思探究他此時究竟為什麼要笑,只是頭也不回的一邊走著,一邊回答道:「不是,是要把我的決心拿出來給你看的。」
拉著鍾離域的手一起邁出了那高高的門檻,海願被那耀眼明亮的陽光刺的眼睛一疼,然而更疼的卻是她的心。這一步邁出來,或許這一路就真的是荊棘密佈了,她已經不在乎受傷或是死亡,但她真的想要留著命回去,哪怕能再看看念兒也好啊。
「海願,有我。」鍾離域的聲音堅定的傳來,握著海願的大手也更用了些力氣,將她的小手緊緊的包裹在他的手心裡,海願和念兒同樣都是他心中的至寶,他要用盡全力去守護的。
「婠婠!」身後又傳來國師的聲音,似乎真的想要叫住她,但語氣已經沒有那麼強硬了。
「婠婠,你等等。」一抹明黃的身影閃過,阿耶魯更快的從大殿裡飛掠出來,攔住了海願和鍾離域,站在海願的面前,阿耶魯的視線自然的就向下斜,一直盯著海願和鍾離域緊緊交握在一起的手,看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別走。」
「阿耶魯,對不起,我答應你的事情沒能做到。」對於如此純淨的眼神,海願的心裡還是有些愧疚的。曾經那樣信誓旦旦的說要幫阿耶魯奪回江山,但現在竟然毫不留情的就要離開,海願承認自己是自私的,可是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了,她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再留下。
「不是這個,是因為……」把視線一點點的移上來,阿耶魯盯著海願的眼睛又看了好一會兒,才又勉強的擠出四個字來:「我喜歡你。」
「這……」海願看看身邊的鍾離域,鍾離域顯得很淡定、平和,他比任何人都瞭解海願的心,所以只是更緊的握著她的手,沒有插話。
「阿耶魯,你等我,或許我還有機會回來,我答應會盡力幫你的,如果可以,我還會回來幫你的,只是現在不行,念兒更需要我,我必須回去。」伸手從腰間把那隻金色的荷包解下來,海願把荷包塞到了阿耶魯的手裡,認真的說道:「這個雖然也不是我一直帶著的東西,但是我挺喜歡的,就當作我給你的一個約定,如果念兒平安,我會找機會再回來,幫你把海國的江山撐起來,我不會忘記我還是海國的神女,這裡也有我想要真心付出和幫助的百姓。」
「我不要荷包,我要你行不行?」有些彆扭的孩子氣,阿耶魯那雙清澈的大眼就一直誠懇的望著海願,他說的是自己心裡的話,他從未這樣的喜歡過一個女孩子,他真的捨不得她走,尤其是還拉著另一個人的手一起走,就好像在他的心上戳了一根刺。
「阿耶魯,我的前生今世,還有來世都是這個人的,對不起。」海願把握著鍾離域的手一起舉了起來,就好像在宣誓一樣,深深的看了一眼阿耶魯之後,她也只能說一聲「對不起」了,然後低垂下頭,從阿耶魯的身邊繞了過去。
「再等等,這個給你。」阿耶魯又快步的追了上來,這次沒有擋住海願,而是從後面拉住了她的胳膊,把一塊明黃色的手帕塞到了海願的手裡,然後才放開了手,再看了海願一眼,一輕身向後面的宮殿跑了下去,那明黃的身影很快就隱沒在了一片片的宮牆、碧瓦之中。
海願手裡握著那塊手帕就是一愣,那感覺是……但海願未動聲色,也只是把手攥的緊緊的,拉著鍾離域,頭也不回的向外面走去。
「去給婠婠送行。」班迪在大殿中看著海願和鍾離域手拉著手離開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來,隨即向著還呆愣在身邊的老女人吩咐了一聲。
「是。」老女人顯然還在楞著,但班迪的話說完她再抬起頭來,看到了班迪給她的一個手勢,心裡頓時明白了,隨即也立刻退了出去。
現在的大殿只剩下了班迪一個人,這皇宮對於他來說是有特權的,可以隨意的進出任何的一間宮殿,可是對於班迪來說,好像這裡的每一間宮殿也都和現在的這一間一樣,總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人氣和溫度;冰冷、陰森、寂靜無聲,往往這些感覺一起襲來的時候,會令人窒息到發狂。
「你看到了,婠婠終於走了,她鼓足了勇氣離開了。」對著自己說著話,又明顯是說給另一個人聽的,班迪嘴角帶著笑,那笑容很安心,就好像已經勝利了一樣。
「看到了又怎樣?你的能力也只限於此,我要把她們弄回來真是易如反掌……噗」邪惡的班迪正用陰森冰冷的聲音威脅著,猛從那張嘴裡噴出了一口鮮血,血濺了一地,鮮紅的帶著腥臭。
「怎麼回事?」邪惡的班迪伸手抹了一下還染著血跡的嘴角,分外詫異的看著手背上鮮紅的血,不敢置信的吼著:「為什麼會這樣?明明還有時間的,不是最少還有三年的時間嗎?」
「你以為是三年嗎?看來你對這具身體還是太不瞭解了,從你開始打婠婠的主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具身體撐不過三個月了。」帶著笑,嘴角的血鮮紅刺目,卻在每說一句話的時候又會有血從胸腔裡湧出來,胸口的疼痛卻讓班迪的笑容更大了,那是他終將勝利的自信的笑容。
「不可能,你一定背著我做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對著自己咆哮著,班迪拚命的用手抹著唇邊的血跡,但那血好像總是流不完一樣,一口口的從胸腔裡面噴湧出來的,不一會兒就連衣襟都打濕了。
空蕩蕩的大殿,冰冷的聲音都帶著回聲,卻沒有人再來回答他的問題,任憑自己的鮮血從口中湧出來,噴在地上就一片片眩目的血色之花,直到那具本來已經老邁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了,「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濺起了一片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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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願,我們走吧。」宮門外,鍾離域將海願抱上了那匹他騎來的馬上,雖然不是他的踏雪,不是寶馬良駒,但總比兩條腿一路跑回去好,先出了聖都,曦和夜應該還在等著他們的。
「域,再不回頭,用不分離,我們永遠都要在一起的。」雙手都抱住鍾離域的窄腰,海願把頭埋在他的懷裡,坐好了一起奔馳的準備。
鍾離域的雙腿一踢馬鐙,手裡的韁繩微微一抖再一鬆,那匹馬就四蹄翻開,飛快的向前奔去,繞過鬧市,一路向著聖都的大門奔去。而聖都那高大的城門就在眼前的時候,守城的士兵一股腦的圍攏過來,將鍾離域和海願的馬攔住了。
「國師有令:任何人沒有令牌不得出城。」為首的一名守將把手裡的大刀一揮,後面的士兵馬上在城門前設下了路障,聖都的大門也是緊閉的。
「海願……」鍾離域給了海願一個眼神,他一個人可以從這高高的城牆飛出去,帶著如此輕的海願應該也是可以的,只是要闖就難免有傷亡,他怕海願害怕那一片片的血光,更怕海願會有什麼閃失,希望海願可以做好配合的準備,不要被傷到才好。
「等一下,域。」海願一下抓住了鍾離域的手,示意他先別動手。把她自己的右手翻開,海願的手裡還握著剛剛阿耶魯塞給她的那塊手帕,海願把折疊的很整齊的手帕打開,裡面赫然是一面金牌。牌子不大,不然也不會被海願握在手裡而沒有被發現了,但那是一塊黃金的牌子,正面的中間有翠綠的翡翠鑲嵌,翡翠上雕刻的是一條栩栩如生的飛龍,而背面一個「令」字,海願一看心裡就明瞭了。
「這裡有皇上的令牌,我們可以出城了。」海願將手裡的金牌亮出來,那金牌連同那塊繡著萬里江山的明黃色手帕一起,在陽光下分外的耀眼奪目。
「皇上的?」那守城的將領定神向海願手裡的金牌看過去,那翡翠雕刻的飛龍栩栩如生,頗有氣勢,確實是皇上的無疑,只是這命令……
「聖都是皇上的,海國也是皇上的,國師的命令是代替皇上下達的,難道皇上的令牌反而不好使了嗎?」海願把手裡的令牌又是一揚,聲音也嚴厲了許多,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中滿是濃濃的煞氣,把身下的馬一催,海願手裡舉著令牌催馬慢慢的向前走去。
馬走的雖慢,但還是來到了那些圍攏的士兵面前,不期然的,那些士兵在馬到了的時候就自動閃開來,將中間的道路讓開,海願和鍾離域的馬得以從中間一步步的走過去。
而面前的路障還在,海願的馬才到這裡,那守城的將領似乎還在考慮著什麼,鍾離域卻不容他們多想,手裡的馬鞭「啪」的一下揮動起來,運足了內力的手腕一翻,那馬鞭就帶著凌厲的勁風呼嘯而去,直接甩中了那中間攔住路的木頭障礙。
「嘩啦」一聲,一個圍攔應聲而碎,鍾離域再一催馬,繼續向前行去。眼看前面就是那一扇厚厚的城門了,海願的手裡還舉著金牌,心中已經滿是焦急和擔心,怕那守城的將領死腦筋不肯開門,更怕此時國師班迪的追兵會到來。而任何的一場廝殺都不會是好發無損的,不是自己這邊帶傷,就是另一邊那些只接受命令的無辜士兵受傷,而任何一邊受傷都不是海願想要看到的結果。
就在鍾離域手裡的馬鞭握了再握,已經準備好不行就硬闖過去的時候,身後那個已經想了很久的守城將領突然喊了一句:「開門,開門,皇上有令啊,你們的眼睛都瞎了嗎!」
海願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舉著令牌的手的手心裡已經滿是汗水了,那一身的氣勢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如此咄咄逼人的,要作出樣子來,其實也很累的。
面前聖都的大門緩緩被打開,大門還沒有完全打開的時候,鍾離域就猛的一催馬,使得他們騎著的馬飛快的衝出了大門。只要這一走,不管後面有多少的追兵、冷箭,他們都不會再回頭了。
「等一下!」就在那守城的將領還在納悶,怎麼這兩個人拿著令牌在手還如此緊張、心急的時候,一個蒼老的女聲從後面傳來,接著就是好幾個白影閃過,幾乎晃花了那些士兵的眼睛,再定睛看的時候,竟然是三位衣著光鮮亮麗,容貌美麗的年輕女子和三隻白色的神獸,那應該是另外的三方神女了。
而為首的則是那個國師身邊的老女人!剛剛喊著「等一下」的也是她。見到這幾個人匆忙的跑向城門,那守城的將領心裡就是一涼,下意識的認為是他發錯了令,放錯了人。馬上把手一揮,對著還在城頭上戒備的士兵吼道:「快,攔住他們,放箭,快放箭攔住他們。」得到了長官的命令,那城頭上的士兵馬上排成一行,搭上弓弦把手裡的箭射了出去。
海願被鍾離域護在胸前,但還是可以聽到耳邊傳來箭翎呼嘯的聲音,鍾離域騎術好,耳力也好,聽到身後有箭的破空之聲,忙將身俯下,緊緊的護住海願,同時將馬帶著呈彎形向前跑著,這樣可以減少被箭射中的機會。然而,鍾離域可以憑聲音判斷身後箭飛來的位置,微微側身險險的躲過了兩箭,可他們騎著的馬卻並不是那麼機靈的,跑了兩個彎形之後,又一支利箭飛來,那馬長嘶一聲身子猛的一晃,原來是後腿中了一箭。
那箭射的有力,在馬腿上一下釘進去很深,馬的前腿還在奔跑的姿勢,可是後腿吃疼猛的就用不上力了,身子一栽「撲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索性鍾離域的反應夠快,在馬的後腿剛剛中箭的時候就有所察覺,抱著海願足尖一點,從馬上飛掠起來,不等馬摔倒就飛掠出老遠,才沒有被馬壓住。
而如此危險的時候,偏偏又一支箭射過來,鍾離域的身形還在空中,懷裡還抱著海願不便轉身,只能猛的把身形偏了一點,那支箭才沒有正中後心,而是從鍾離域的肩膀擦了過去,帶著一塊衣料,還帶著一塊皮肉。
「域!你受傷了。」海願從鍾離域的懷裡探出頭來,就看到了他肩頭的血跡,雖然那紫色的衣袍映襯不出血的鮮紅,但那血腥的味道一下就衝進了海願的鼻息,她知道鍾離域傷的不輕。
「奴,我曾真心對你,為何你一再負我,如今還苦苦相逼。」海願急了,大聲的質問著。她的心真疼,她沒有想到危險竟然來的如此之快。
而剛剛從城門追出來的老奴和那三名神女在看到鍾離域和海願的馬中箭倒地之後,心都是一揪,老女人更是急急的喊著:「誰讓你們放箭了,停下,快停下。小公主,您不要誤會,我們是來為您送行的。」
「送行?」海願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而聽到那老女人的話,那些射箭的士兵也是一楞,不知道是該聽他們主將的意思還是這個人的時候,就感覺眼前的白影一閃,很多人都感覺臉上和手上都是狠狠的一疼,手裡的弓箭也都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原來是那只白猿從城頭爬了上來,在眾人的的臉上或手上都是狠狠的一撓,才使得這箭雨再射不出來了。而那白猿那麼高大的身形,剛剛卻十分的靈活,從爬上城頭到伸出爪子攻擊也不過就是一閃眼的功夫,可見這守護神獸還真是有不小的本事呢。
看到箭終於停下了,海願和鍾離域才停下來,海願忙從自己的身上扯下一塊布條,忙著給鍾離域的肩膀包紮。而老女人和那三方神女也來到了近前,一起跪了下來。
「這,這是……」海願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卻不明白這老女人和這三位神女究竟要唱的是哪一出了,剛剛貌似還聽她們說是來送行的,難道說是先禮後兵?磕個頭,在揮刀砍人嗎?
看著海願那一臉的戒備,老女人又把身子伏的更低了,把頭幾乎都埋到了地上,才開口說道:「小公主誤會大祭司了,大祭司對小公主實際只是一番磨練之心,希望嚴師出高徒,在大祭司的一番磨練之下,可以讓小公主堅強起來。只是現在事出突然,大祭司不放心小公主如此回去,所以讓這三方神女隨行。」
「她們?」看著那三個跪在地上的年輕女子,又看看她們身邊那三隻白色的神獸,海願其實是擔心又多了三條尾巴,多了三個奸細來時時刻刻都監視著自己。
「我們已經發下神誓,要終生隨侍在神女身邊,所以請神女不要顧及,儘管吩咐就是了。」其中騎著白猿的那個嬌小的少女說著,說完又好像想起了什麼,左右看了一下起身,試探性的向海願走了幾步,顯然還有什麼話要單獨的說給海願似的,海願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探身過去,想要聽聽那嬌小的少女到底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