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羽一腳將藍子寒又踹了個趔趄,晃悠一下身子斜倒在了地上,因為眼睛疼的不能睜開,但還是狠狠的咬牙吼了一句:「不,你說錯了。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人可以配得上皇姐的高貴了;暖床的是我,我願意為了皇姐……」
「臭小子,還執迷不悟啊!」藍子寒吼了一半,穆子羽又上前補了一腳,幸好海願拉著,踢的不實,繼續教訓道:「你是不是男人?怎麼還好意思說出給女人暖床的話來?看來你不配做弟弟,根本連男人都不配了,不如我直接閹了你,讓你做妹妹算了,到時候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穆子羽,你敢!」海願真給嚇的不清,穆子羽的手段和伎倆海願也聽說過的,不管是對付地剎還是對付薛傾漠都夠極致了,現在他這麼一說,海願真怕他說到做到的。
「呵呵,我有什麼不敢?閹了他也不是要了他的命,你還多了一個好姐妹,豈不是好?」說完,穆子羽拉開海願抓著自己的手,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藍子寒眼睛受傷看不見,但聽到了他果然到了近前的腳步聲,心裡也是一寒。摸不著他的路數,加上海願越是拚命維護,他就越知道這男人說的不像是玩笑,也不由的往後縮了一下,下意識的將腿夾緊了。
「唉,小子,配合點,把腿叉開點,我手法快,一下就好,不連毛、不帶肉的,又保證乾淨。」穆子羽用腳踢了踢藍子寒的大腿,說的話讓海願臉一紅,更嚇的夠嗆,趕緊撲上來抱住藍子寒,轉頭對穆子羽求著:「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和我鬧著玩兒的,不是當真的。這裡畢竟是藍桐國的大營,你在這裡這麼鬧騰也不是辦法,小聲點,別衝動嘛。」
「我沒衝動,這裡是藍桐國的大營不假,可這裡是他們頭頭的帳篷,我在這裡鬧騰,他們知道了也沒人敢衝進來,現在外面守著呢。」穆子羽的話不假,折騰這麼半天,確實早已經有士兵報告了主將,只是現在藍子寒在穆子羽手上,外面的人沒有人敢輕舉妄動的,都在靜觀其變。
「那也不能這樣,好好教給他,慢慢說給他聽,他會明白的。」海願見穆子羽總算停在了藍子寒身前一步遠的地方,也沒有再抬腿踢他才放心下來。又拍了拍被自己護在懷裡的藍子寒,柔聲的說道:「他可是最厲害的,你趕緊說兩句好聽的,他就放過你了,要不然我真護不了你,後半生的性福就沒了。」
海願的懷抱很溫暖,帶著少女特有的馨香;但她的手臂卻很纖瘦,肩膀也窄;被護在海願懷裡的藍子寒明明露出來一大截,可卻因為海願這樣死命的守護有了一絲別樣的溫柔,好喜歡這樣被海願呵護的感覺。
藍子寒的唇緊緊的抿著,海願的話不是沒有聽到,但是性福什麼的他沒有想那麼多,唯一想到的還是穆子羽剛剛說的那句話:她是可以不顧一切為你出頭的人!
自己若是執拗,是不是就傷了她的心?就辜負了她的情?想到這裡,藍子寒挪了一下身子,用衣袖擦了一下臉上的血淚,勉強睜開眼睛看了海願一眼,就看到了她眼裡的急切和真切的關心。大手忍不住就撫上了海願的臉頰,努力的扯開一個笑容,說道:「皇姐,子寒是為你而生的,也是為你而活的,你說的事情子寒就會做。」說完,才轉向穆子羽說道:「皇姐說的就是。」
「是什麼是?她說要回去,和她男人、兒子在一起,你放不放?」穆子羽瞪著藍子寒,一點情面都不講,這個小子給驕縱壞了,沒人教訓不會長大,必須打到服貼了才行。
聽了穆子羽的話,藍子寒閉了閉眼睛,然後又帶著神傷的眼神睜開,看著海願,輕聲的問著:「皇姐你要走?」
「子寒,姐姐說了,我有我的生活。但我們是骨肉至親,我是不會拋棄你的,即使天涯海角,我們的親情都在的,我永遠都是你姐姐,這是個改變不了的事實。」海願伸手幫藍子寒將臉上殘餘的血跡擦乾淨,捧著他那張絕美的臉認真的說著。
「可是,皇姐難道不能在子寒身邊嗎?子寒也只有皇姐了。」這句話說出來,藍子寒眼裡又湧出了兩行血淚,溫熱的留在臉頰,讓海願擦都擦不過來了。
「……」海願心裡好疼,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藍子寒。一邊是自己的弟弟,一邊是丈夫和兒子,都是至親的人,她該如何選擇。
「臭小子,少擺出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給她看,你就知道她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你就吃定了她對吧。都說女大不中留,她現在等於是嫁出去的公主、潑出去的水,當然是要跟著她男人了。」穆子羽乾脆的替海願做了回答,同時上前一步,將海願從藍子寒身邊拉開了。
「海願,你別看他一副可憐相,若是我今晚不及時出現,只怕現在他就是一匹狼,把你吃的骨頭都不剩了。走,我帶你回去,域還等著你呢。」穆子羽說完,又在藍子寒的後背補上了一腳,這一腳踢的挺用力,將他又踢的翻滾了半圈,有點岔氣,爬在地上大口的喘氣。
「子寒,有空姐姐會回來看你的。」穆子羽的一番話說的海願有些後怕,想想若是自己真的因為心軟又留了下來,只怕下一次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所以還是決定應該離開最好。
「皇姐……」藍子寒低聲痛苦的叫了一聲,努力的抬頭看著和穆子羽走到門口的海願,同時也把眼底的淚水逼了回去,因為有淚就無法再清楚的看到她。而藍子寒也清楚的知道,或許這一別,就再無相見了吧。
「子寒,姐姐不會不要你的,只是域現在更需要我。」海願向藍子寒招招手,然後咬了咬牙,一狠心,轉頭跟著穆子羽邁出了帳篷。鍾離域真的更需要她,而且藍子寒只是一種對於母性和親情的依賴,自己若是留下,只怕反而會害了他。或許等他長大了、成熟了,就會自然明白這種感情又有多麼可笑了。
直到簾子落下來,遮住了藍子寒已經被血和淚模糊的視線,再看不到海願的身影了,心裡才發現真的空了。比之前知道皇姐出走的時候還要痛。那時候或許有種氣憤的感覺,或許也是不甘,認真自己也可以讓皇姐幸福,但這一次卻讓藍子寒終於明白什麼叫失去。
「穆子羽……」看著外面一大圈舉著火把將他們包圍的士兵,還有士兵們手裡跳躍著火苗的火把和閃著寒光的兵器,以及那最前排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海願心裡一寒,往穆子羽的身後縮去。
「出來,有沒有點長公主的樣子了?」穆子羽大手一揮,就將海願從背後給拎了出來,海願之前的溫柔不假,可是她現在什麼身份啊,至於這樣唯唯諾諾的嗎?藍桐國以長為尊,她只要一聲令下,讓這些人衝進去剁了藍子寒也行啊,何必還傻傻的受制於他?就算再不濟,海願挺胸抬頭的要走出去,這些人難道還敢放箭嗎?
「呃,是啊。」海願這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華麗的衣裙,又想起之前那個守將沒有先招呼自己,就差點被藍子寒射死了,現在自己應該拿出點長公主的威嚴來,最起碼不用藏在穆子羽身後吧。
「飛賊,快放開長公主,我們保證留下你的命在。」最前面的一個高大的男子大聲的喝斥著,看著倒是挺威嚴的,但穆子羽卻毫不在意,抱著肩膀歪著腦袋看看那些人,轉而對海願說道:「要麼你來點硬起的,讓他們閃開。要麼我來點硬起的,綁架你闖出去,你自己選吧。」
「呃,我來吧。」海願的面部肌肉抽了一下,嚥下口水,又深深的吸了口氣,邁步向前,朗聲的說道:「開營門,本公主要出去辦事。」
「長公主,那是個極為凶險的惡徒啊,請馬上離開那裡,到安全的地方,屬下會負責將他擒住的。」那名高大的男子馬上向海願勸說著,雖然不知道長公主到底要出去幹什麼,但是他卻知道,如果放走了長公主,帳篷裡面那個更難對付了,自己這一營的兄弟都不知道有幾個能活著了。
「讓開,本公主說話誰敢不聽?」海願又上前一步,聲音更厲了,但無奈身材嬌小、嗓子發出的聲音也是軟糯的,真是少了那麼點氣場。所以,海願上前,卻沒有人退開,反而讓海願的距離和穆子羽拉開一些。
「笨,我真服了鍾離域,怎麼有你這麼笨個女人呢。」穆子羽幾乎是哀嚎著衝上前來,擋在了海願身前,瞪著剛剛差一點就伺機而動的頭領。如果剛剛穆子羽再慢一步,只怕那個頭領就會出手將海願給拉過去了。到時候穆子羽又要費一番力氣,再將海願給撈過來的。
「咳咳,你們讓開。」被穆子羽擋住的海願又乾咳了兩聲,打算讓自己的氣勢更足一些,她就不信,怎麼就喝不退這些小兵呢。
而這次,似乎海願的強勢有了些效果了,那頭領微微一愣,眼神抬了抬,隨即把大手一揮,他身後的士兵就動了起來,隨即就迅速的從中間閃出一條路來。雖然這條路的兩邊還都是真刀真槍的士兵,路也窄的只能讓海願和穆子羽通過,但畢竟閃開了不是。
海願心裡還正在小小的得意一下,感覺是自己的威懾力終於有用了,就看到穆子羽轉頭掃了一眼,然後拉著海願快速的向營門走去。
海願一邊跟在穆子羽身邊一路小跑,一邊也往後看了一眼,就看到藍子寒那修長的身影站在那頂華麗的帳篷前面,一身紅衣在火把下更顯的耀眼,猶如是暗夜的媚妖一樣。
那自眼皮上留下的血跡還留在臉上,在白皙的臉頰上顯得特別刺目,看了更讓海願心疼。也知道,原來不是自己的威懾力奏效了,根本是藍子寒出來,向這些人發號了事令。但是,既然現在藍子寒下令讓那些人閃開一條路,是不是就證明他放自己走了?
難道真的從此一別就再無相見了嗎?自此之後,自己不再是藍桐國的長公主,只是鍾離域的妻子、念兒的母親了。可子寒呢?他總是說只剩下自己了,難道真的拋開了他,難道眼看著他誤入歧途嗎?
藍子寒在海願心裡就只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大男孩,心思或許狠毒、偏執了一些,但也是和他的生長環境、和他身邊的人有關係吧。如果有人可以好好的教導他,告訴他什麼才是真愛,什麼又是親情,他就不會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了。
「子寒……」海願猛的一下停住了身子,鬆開了被穆子羽拉住的手,轉身向著藍子寒跑了回來,穆子羽微微一愣,但卻沒有回頭去追。按照他的輕功和速度在海願還沒有轉身之前就可以將她抓住的,但穆子羽沒有那樣做。跟自己走或是留下都是海願自己的決定,他只能等著她選擇而已。
海願又從那兩排人牆中間跑了回去,逕直的來到了藍子寒的面前,沒有停下腳步,就直接衝過去將他緊緊的抱住了。夠不著他的脖子,海願就抱住了他的窄腰,把小腦袋靠在他堅硬的、可以感覺到胸骨的胸膛上,柔聲的說道:「子寒,記住姐姐的擁抱,記著我給你的溫暖,姐姐其實一直都在的。」
「不管到什麼時候,都要用你善良的一面去看事物,別被自己的怨氣和惱怒沖昏了頭腦,要努力的善待別人,更要善待你自己。記住,你應該為了自己而活。姐姐會幸福的,所以你也要幸福,讓姐姐有一天可以看到你的真愛。」
「姐姐……」藍子寒第一次沒有叫海願做「皇姐」,也沒有叫她「婠婠」,單純的姐姐這個詞不帶任何的修飾,也沒有那皇室的光環;更不是他心中一直都惦念、思量,卻又矛盾不已的名字。
「姐姐會回來看你的,當然,你也可以去看我。我們是親人,你是我的娘家人,如果姐姐出嫁那天,你要記得來送嫁。」努力的隱忍著淚水,海願從藍子寒的胸前抬起頭來,對著他燦爛、幸福的一笑,隨即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送嫁?」這個詞讓藍子寒心頭發酸,有點發堵,實在沒有辦法馬上將這個詞和皇姐聯繫在一起,嚥下口水微微失神的功夫,就感覺懷裡一空,低頭再看時海願已經放開了手,離開了他,轉身向著穆子羽跑去。
這一邊是海願的親情,另一邊是她的愛情,她希望自己沒有選擇錯,更希望自己其實都沒有失去。所以海願的腳步很堅定,雖然跑的不怎麼快,而且……
「哎呀!」海願確實跑的不怎麼樣,而且摔了一跤。因為匆忙跑著,飄逸的裙擺纏住了小腿,一隻手雖然提著裙擺,但那散開猶如花瓣一般美麗的裙子確實不適合做這樣的跑動,雖然夠美、又有造型了,但造型之後就是撲倒在地的效果。不過,倒是為了這次離別增添了一點喜劇的效果。
「呃,姐姐……」藍子寒也沒有想到海願如此情況的這樣狼狽的摔倒在地,搶步過來將她扶了起來,急急的問著:「摔破了膝蓋嗎?手疼不疼?」
「沒事,沒事,都疼。」海願一邊自己拍打著身上的土,一邊回答著,卻完全沒有在意把實話都說了出來。
「域會好好照顧她,我也會。」穆子羽又氣定神閒的走了回來,看著藍子寒對海願那真誠又急切的關心,忍不住保證著。畢竟,這是男人之間的對決,也是男人之間的一個約定。如果域不能好好的愛海願,穆子羽真的會考慮送她回更愛她的人身邊。
「謝謝。」藍子寒抬頭看看一襲白衣的穆子羽,這個男人雖然踢人狠了點,下手更狠,但他此時說話的表情確實可以令人信服。扶起了海願,藍子寒戀戀不捨的將海願交給了穆子羽。
海願揉了揉還發疼的膝蓋,跟著穆子羽一步步的走遠了。營門已經大開,穆子羽的馬在外面不遠的地方信步的溜躂著,看到穆子羽走出來便向這邊小跑過來。穆子羽先飛身上馬,然後將海願也拉了上來,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後,拉轉了馬頭。
「我走了,記得姐姐的話。」海願向還站在那裡遙望的藍子寒揮著小手,喊話的時候已經帶著明顯的顫音了。那個是她的弟弟,可卻是只相處了不到一天就要分離的親人。
「等一等……」看到穆子羽帶著海願打馬跑走了,藍子寒好像才突然想起什麼,高聲的喊著。
「子寒在叫我們,會不會有什麼事?」距離還不太遠,海願都聽到了,但她卻奇怪穆子羽為什麼沒有停下來,忙拍著他的後背提醒著。
「管他呢,囉哩叭嗦的沒完沒了了嗎?這樣磨蹭下去,你不知道又要摔幾跤呢。」想著剛剛海願那狼狽的一跤,穆子羽都替她汗顏了。
藍子寒喊了一聲,卻見穆子羽沒有停下的意思,匆忙的返回了帳篷裡,再出來的時候手裡已經提著他的那把黃金彎弓。站定了身形,藍子寒將手裡的箭搭在了弦上,將弓拉的滿滿的,而劍尖直指向了海願和穆子羽!
「嘶!」有士兵暗自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剛剛那姐弟告別的一幕多麼的感人啊,他們都已經被感動了。可真沒有想到,才沒有半刻的功夫,他們這位反覆無常又心狠手辣的二皇子居然就弓箭相向了。不過……那支箭上怎麼好像有什麼東西?
藍子寒那雙受傷的眼睛微微瞇了瞇,畢竟是傷了眼睛疼痛不已,所以還是怕對射出去的目標精確度有所影響的。穩了穩心神,看到穆子羽和海願又跑的更遠了,藍子寒才屏住呼吸,將受傷的眼睛努力睜開,手裡的弓弦猛的放開,那支箭就好像一道利閃,劃破夜空向海願背後飛去。
「嗖」箭的破空聲和箭翎的尾音讓穆子羽馬上就警覺起來,轉頭看的時候那支利箭就裹著寒氣飛到了身後。穆子羽趕緊伸手,又快又準的一把將那支箭抓在了手裡。
箭桿上綁著有一塊白色的布,裡面應該是包著什麼的。穆子羽看看手裡的箭,再看看那麼遠的距離,不僅驚歎了一下藍子寒的箭法精準,而且力道奇大,這麼遠的距離居然還可以達到,入手力道都不減。而且,藍子寒的膽子也真大,他這一箭射過來,萬一自己接不住這箭,或是馬再跑偏一點,估計這支箭就要插到海願的背心裡了。
不過,穆子羽卻不知道,藍子寒這一箭已經經過了精確的計算,即使他接不住箭,那箭也不會射到海願的,最多就只是射到他的馬屁股而已。因為這麼遠的距離,藍子寒在箭離開弓弦的時候抖了一下弓,將這支箭射成了向下旋轉的弧度,所以其力道剛剛好到了海願身邊會減弱,然後正中馬屁股。
「姐姐,這顆藥正午時分讓他服下,可以讓他體內的蠱毒安分百日。」藍子寒的聲音從後面遠遠的傳過來,只是馬上就到了一個轉彎,海願聽到聲音的時候回頭,卻已經看不到他了。
而聽了藍子寒的話,海願忙從穆子羽的手中將那支箭接了過來,一隻手拉住了穆子羽背後的衣服,另一隻手按動著那塊布,就摸到了裡面一個圓形的東西,應該是藥丸。
「這小子給的解藥?」穆子羽回頭看到海願一臉的欣喜,悻悻的問著。
「不是解藥,子寒說他沒有解藥,應該只是緩解域的疼痛的,雖然只有百日的時間,應該也足夠了,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辦法,把域身上的蠱毒解開的。」海願滿懷著希望,緊緊的握著那支箭。
「這小子可信嗎?八成他手裡有解藥,不肯拿出來呢。再不,這個就是毒藥,扔了吧。」穆子羽其實也滿心期待,但卻總是喜歡毒舌。
海願一笑,並不在意穆子羽的話,她心裡其實明白,穆子羽一樣希望鍾離域馬上就好起來,而且只要有一線希望,穆子羽和自己一樣都不會放過的。
穆子羽的馬也很快,從那條山坳裡的小路一路狂奔下來,子時之前就來到了鍾離域他們臨時落腳的驛館。穆子羽的馬剛奔到門口停下,曦最先從裡面躍了出來,也看到了穆子羽身後坐著的海願。
「主子!」曦激動的上前,把海願從馬上扶了下來,如果不是礙於身份,曦真想要將海願緊緊的擁抱一下的。
「曦,我很好,域呢?在哪裡?」雖然還不太習慣看天色,也沒法具體的掌握現在的時辰,但海願知道應該已經是半夜了,也正是鍾離域最痛苦的時候。
「主上在裡面,有哥哥守著。」曦說著,便帶海願向裡走去,穆子羽聳了聳肩膀,感覺自己這個救人的功臣倒是給冷落了。
海願跟著曦來到後面,就看到有一間房還點著燈,匆匆的到了門口,海願還沒有來的及敲門,夜就從裡面將門打開了。因為海願的腳步聲他都聽到了。
「夜。」海願向夜點了點頭,就急匆匆的往屋裡奔進去,就看到這間房的中央放了一直大木桶,桌上還焚著沉香,鍾離域正泡在冷水裡,臉色蒼白,額上有汗,還緊緊的咬著唇。
「夫人帶來的信兒有作用,主上已經不是想午時發作的那麼厲害了。」夜說著,鍾離域從木桶裡抬起了頭,看向了海願,勉強的一笑。
「域……」海願哽咽了一聲,撲到了桶邊,一雙小手緊緊的抓著木桶的邊緣,看著鍾離域那張俊臉,心疼的像是有只大手在反覆的揉搓著一樣。
「沒事,真的已經好多了,這個法子管用。」鍾離域的聲音很微弱,明顯在隱忍著什麼,而且有氣無力的,聽著就讓人心肝都跟著顫。
「管用還這個樣子,那你之前又是怎麼熬過來的。」海願還是第一次看到鍾離域的蠱毒發作,雖然想到會是如何的疼痛難忍,卻不知道他說好多了還是這個樣子呢。
「之前我和夜發現喝水也可以,所以也都不怎麼難熬,待會兒子時過了,那沉香也焚好了,就不會疼了。」
鍾離域從桶中伸出手裡,握住了海願把著桶邊的手。他的手很冰涼,讓海願感覺一下從手背都涼到了心裡,又在脊背打了個「突」,這樣的冷的水,他卻要泡上一個時辰,那疼痛可以減輕,可是他的身體又怎麼能受得了呢。
「域,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霸王了,你又怎麼會……」海願流著眼淚說著,淚水隨著嘴角流到了口中,鹹的發苦、苦中有澀,卻沒有說完就被鍾離域的手掩住了嘴角,搖了搖頭,不讓她再說下去。
「傻瓜,怎麼會因為你,我們這是上天注定的緣分,誰都逃不開的。」鍾離域把身子往前湊了湊,用額頭抵在海願的額頭上,感覺有她在身邊,好安心。而且鍾離域也發現,這個法子比喝冷水更有效的一個明顯之處就是海願靠近他身邊的時候,他也沒有那麼難過了。而之前,他連看都不敢看海願一眼的,那樣會事蠱毒發作的更厲害。
「我們明天啟程,去找解藥,我們一定會找到解藥的。你們不是有個什麼風情樓,到處去打聽消息吧。我聽子寒說,這是月族的一種蠱毒,直接去月族打聽吧。」
海願捧著鍾離域的臉,輕輕的碰觸著他的唇瓣,給他最輕柔甜蜜的吻,把自己打聽到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嗯,沒事,會有辦法的。」鍾離域拍了拍海願的小臉,想要多給她一點安慰,海願猛的想起了什麼,伸手在懷裡,掏出了之前那支箭上綁著的白布,將那塊布打開,就看到裡面有一顆朱紅色的藥丸,藥丸只有海願的小拇指大小,圓溜溜的竟然有些啞光,而且帶著甜香的味道。
「這個是子寒最後給我的,說是明天正午時分給你服下,可以讓蠱毒百日不發,你試試嗎?」試或不是,海願還是要聽鍾離域的意思,而之前穆子羽說的話,多少也讓海願有些擔心的。再回想起之前藍子寒負氣說的、要將鍾離域殺死的話,海願現在心裡也開始沒底了。
「當然要試,他肯拿出這個,總是一番好意的。」鍾離域笑笑,臉色也好了一些,應該是子時將要過去了吧。
果然,又一會兒,夜進來說道:「主子,時辰到了,您看?」
「嗯,好多了。」鍾離域點點頭,拍了拍海願的小手,然後扶著桶邊站了起來。夜忙過來,和海願一人一邊,扶著鍾離域來到了床邊,用一條雪白的毯子將他裹了起來。
「呵呵,我還沒到需要人這樣照顧的程度,不打緊的。」被海願和夜這樣攙扶著,又給他裹毯子,又給他擦頭髮的,讓鍾離域一下就想起了三年前的哥哥,而且更加能夠體會,當初哥哥受的苦,還有那難以跨過的心理障礙。
一個男人,要衰弱的到什麼程度,才會需要有人如此照顧啊,那時候的哥哥卻還在堅強的笑著,隱忍著,真是異乎常人的堅強。
海願也知道鍾離域要強的心思,退開了一步,到桌邊去看那燃好了的沉香,然後將還溫熱的香灰倒在夜之前準備好的小布袋裡,給鍾離域放敷在了臍部。
本來因為冷水的浸泡,鍾離域渾身冰冷難受,但好在不疼了,現在正好有這樣溫熱的香灰敷在肚臍上,一股暖意就從腹部散開,確實舒服了不少,鍾離域把身上擦乾,乾脆就躺在了床上,拉過被子蓋好,還拍了拍床沿,示意讓海願坐下來。
「好點了是嗎?」看到鍾離域臉上的笑容自然的許多,又看到他的臉色也微微紅潤了,海願才放下心來。
「真的好多了,不疼了,肚子這裡還熱乎乎的。」鍾離域拉著海願的手,報告著現在的狀態。
「那就好了,你要不要吃宵夜?我給你煮麵還是熬粥?」海願摸了摸鍾離域的頭,發現冷汗少了,而且也有了溫度,不像是剛剛整個人都是冰冷的了,琢磨著或許他因為疼痛,或是因為擔心自己,一定都沒有好好的吃飯。
「不用,夜已經吩咐人煮了粥,一直都溫著,一會兒就端進來的,你也一起吃些吧。」如果不是海願回來了,鍾離域真的沒有心思吃飯,而且從昨天到今天,幾乎都沒有吃什麼東西的。不過經海願一說,鍾離域倒是有些餓了,看來確實有好的跡象了。
「主子、夫人,粥來了。」正說著,夜就端著粥進來了。托盤上是兩隻碗和幾樣小菜,雖然簡單,卻也算是豐富了。
「我來吧。域,你躺著就好。」海願忙接過來,放在床邊的矮几上,雖然有兩碗粥,但海願不餓,所以端起了其中的一碗,盛了一勺送到了鍾離域的嘴邊。
「海願,辛苦你了,這幾天,都是要你來照顧我。」看著海願端著手的小手那樣細嫩白皙,看看海願此時那一身華麗女裝,再看她此時嬌艷無比的臉,鍾離域有種心疼的感覺。本來應該自己給她全部的呵護,卻讓她千里迢迢的從京城趕來,又衣不解帶的照顧自己,現在還要為自己擔心,真是不應該。
「你再這樣說,我要打你pp了,我們之間還用這樣客氣嗎?」海願眼睛一瞪,裝成很生氣的樣子,就連手裡盛粥的勺子也沒有那麼溫柔了,之間塞進鍾離域的嘴裡,讓他有嘴吃飯,沒嘴說話。
「呵呵。」看著海願這樣的小性子,鍾離域倒是仍不住笑了起來。很快就把一碗粥都喝了,海願又把另一碗粥給他吃了大半,鍾離域才算是飽了。
等夜將碗盤都收拾走了,把門關好,鍾離域又拍了拍床沿,把被子掀起了一角,拉了拉海願。
「幹嘛?你現在可是病人加傷員。」海願的臉上一紅,反而往外挪了挪,要離開床沿,離鍾離域遠一些才好。
「想到哪兒去了,兩個人抱著暖和一點。」鍾離域大手馬上抓住了海願的手腕,將她拉到了懷裡,直接塞進了被子,緊緊的擁在了懷裡,這樣抱著她也是安心的。
「呵呵……」海願傻傻的一笑,感覺自己確實邪惡了。把小腦袋往鍾離域的懷裡一埋,枕著他結實的胸膛,幸福的閉上了眼睛。域的懷抱真舒服啊,雖然現在還涼了點,但海願知道,自己可以把體溫分給他,也可以和他共度難關的。
==分割線==
坐在帳篷裡,坐在地上背靠著那張被穆子羽踩的髒兮兮的床,仰望著那滿棚的炫目華彩,藍子寒卻感覺從未有過的清冷和孤寂。以前,只要身邊總是有閃光的珠寶和華麗的色彩,藍子寒就會有一種安心和無視,可以無視所有的人和事。
而現在,他卻發現,這些珍珠再華麗,也不及一個人的眼神來的溫柔;那些色彩再艷麗,也沒有那個人的笑容更燦爛;還有她的懷抱和那醉人的馨香,好像身上的每一個細胞裡都刻上了那個人的影子,讓你無時無刻都會感覺到她在你心裡、在你身邊,可又總是在一閃神的功夫,就再也看不清了。
心本來應該酸澀發疼的,可藍子寒卻感覺異常的平和,好像心被一種叫做感情的東西填滿了,即使你再寂寞,那份期待和憧憬還在,那個人給自己的關懷還在。
直到天邊現出了灰色,那是太陽將要升起前的最後一點暗淡,藍子寒從床邊站起身來,感覺腿有些發麻,而且腰有些酸。費力的活動一下腰部和四肢,又感覺背部很疼,那是被那個叫穆子羽的傢伙踢傷的,而現在眼睛也真疼啊,應該也腫了,因為眼皮發硬,眼睛就只能睜開一條小縫而已。
「該死的,我一定要殺了你。」藍子寒狠狠的咬牙,把拳頭都握緊了,隨即就抓起了身邊的黃金彎弓和箭囊,挎好了箭囊大步的走出了帳篷。
就在藍子寒邁出帳篷的時候,天邊的太陽從地平線下跳了出來,頓時滿頭艷紅的一片,熱乎乎的感覺帶著濃濃的金色,將藍子寒整個人都包圍了。
那是一種熱情的顏色,那也是最溫暖的顏色,暖的就好像是那個人的懷抱,再次將他的心都溫暖了。
「來人,備馬。」藍子寒大聲的喊著,聲音裡帶著愉悅,心裡已經有了決定,臉上的笑容也明朗了起來。
「是。」馬上有士兵急匆匆的去備馬了,並且很快將那匹又白又漂亮的馬牽過來,交到了藍子寒的手裡。
「開營門。」藍子寒翻身上馬,高喝一聲,隨即猛的一拍馬,那匹白馬就好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在營門才打開一半的時候就奔了出去,速度快的驚人。
「樂兒,跟著我。」一邊馳騁著,藍子寒向天空呼嘯了一聲,那只碩大的鵬鳥馬上就盤旋著跟了上來,雙翅展開,隨著那匹快馬一起向前奔去。
「二皇子!」不管是開門的,還是守門的,包括聽到藍子寒吼聲跑出來的守將都不明白,這麼早二皇子要去哪裡?而且還走得那麼急,而且還是……還是天啟國的方向?
「若是父皇有詔書或是口諭,就回復說我去報仇。」藍子寒又夾了一下馬腹,頭也不回的喊了一聲,連人帶馬就已經奔出了老遠。那些人也都還沒有明白過來,這「報仇」的意思,就再看不到藍子寒的身影了。
而身後的那些人也根本看不到藍子寒此時臉上的笑意,和他眼底的憧憬。從來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會讓他如此牽掛的;可現在,他感覺自己是在朝著那一份幸福邁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