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人了?
小小和張家媳婦都是一驚,又站到窗邊去看,只見船上鬧哄哄的,人影往來不絕。不過須臾功夫,便瞧見那邊的幾隻小船有了動作,快速地離開摘星樓的船,往岸邊駛去。
天賜皺了皺眉頭,暗道一聲晦氣,一甩袖子進了船艙。
溫皙兩人臉上也不好看,跟著進來一言未發。
坐下來喝了口茶,只聽見張家小子興高采烈地講述那大船如何漂亮,剛才兩個公子在船頭扭打,還有人上來拉勸如何,聽得小小目瞪口呆,轉過頭問天賜:「你看見了沒有?」
天賜擰著眉頭沒有鬆開,搖了搖頭,對小小說到:「本是陪你出來遊玩,沒想到出了這麼件事情。
我看那幾艘小船都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說不定一會兒就該上衙門去了。今日咱們先行回去,過幾日我再陪你出來賞雪可好?」
小小自然是答應,她又不是那等嬌蠻不講理的,分得清輕重。那幾條畫舫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玩意兒,無論是包船還是自家的船,都是餘杭數得上的人家,自然會去尋官。
點頭之後便立即吩咐船家返航,待上岸之後,讓天賜他們先坐馬車離去,她再跟張家媳婦一同回去就是。
溫皙和張孝武又對視了一眼,趕緊分開視線別過頭去。沒想到縣太爺居然會在妻子面前這樣伏低做小,果然是少年人情濃,看來往後對這位主母得伺候得更加小心一些。
好好的遊湖,居然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青樓鬥毆而結束,墨蘭幾個都有些打不起精神。不過當著小小的面兒也不敢有什麼表示,主子都沒意見呢,跟著出來玩的奴婢還有意見了不成?
唯有紫玉上了馬車嘀咕道:「去的時候收拾了半天,回來又是收拾半天,倒比在湖上的時間長些……」
話沒說完就被墨蘭呵斥了一句:「夫人都沒不高興,你倒能耐還不高興起來!」
紫玉撅了嘴噤了聲,滿臉不高興。
看墨蘭好似還想再說什麼,青竹趕緊拉了她一把,微微搖頭。粉桃坐在一邊一副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的樣子,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裙子。
到了安園,小小又特意安排護衛將張氏母子送回了家,自己才回房換了衣裳歇下。
紫玉進來稟報道:「因今日預備遊湖,府裡並準備的新鮮菜色都帶去船上了,此刻廚房重新在準備還請夫人稍等一會兒才能擺膳。」
小小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無妨,不用弄得太過複雜,隨意做點也就是了。」
屋裡當值的墨蘭又狠狠瞪了紫玉一眼,可惜她正低頭往後退,並沒有看見。瞧著小小似乎心情不好,墨蘭便逗趣道:「夫人真是的,便是廚房多做兩個菜又怕什麼?您若是吃不完,賞給奴婢也是奴婢也好跟著您沾沾光啊!」
小小聽了果然笑道:「饞得跟什麼似的,哪個不知道的聽見了,還以為我平日裡怎麼苛刻你們呢!」
墨蘭故意做了副苦樣兒:「就是夫人平時太過優待這肚子吃慣了油水,一日不吃可就叫起屈來,按都按不下去呢!」
這下連鄭媽媽都掌不住大笑起來,上前要擰她的腮幫子:「小蹄子,竟瞎說呢!」
「好好好,那就讓墨蘭姑娘去灶上吩咐一聲,就說我想吃個水煮魚,要多多地放些辣子,待會兒就賞給墨蘭姑娘了!」小小也跟著湊趣,墨蘭最是怕辣每次吃到一點點辣的,小嘴就要紅上半日。
墨蘭一聽求起饒來:「好夫人,奴婢知錯了,您就別折騰奴婢了。」
一屋子人笑了一回,到底小小還是叫墨蘭去吩咐灶上加了兩個菜,又另作了一份叫鄭媽媽提回家去。今日出門,鄭管事前後忙活,這麼冷的天,也讓人家好生休息一下。
鄭媽媽謝了賞,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去灶上拿菜回去了。屋裡就剩下小小和墨蘭、粉桃三個。
說起來粉桃是個挺奇怪的人,平日裡一聲不響的,很少聽見她說話,這幾日更是沉默起來。小小便問她:「我瞧著你最近沉默寡言的,可是有什麼心事?」
粉桃搖搖頭:「多謝夫人關心,奴婢並沒有什麼心事。」
墨蘭卻揭穿她:「騙夫人做什麼?昨兒夜裡我還瞧見你偷偷抹眼淚了!」
粉桃抬頭瞪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咬著唇不說話。
不說就不說吧,小小也只是無聊問一聲罷了,隨口便道:「若是有什麼難處,只管跟我說就是,莫要一個人憋著。憋來憋去莫要憋壞身子可就不好了。」
粉桃點點頭,又恢復了沉默的模樣。墨蘭卻嘰嘰喳喳地道:「粉桃,你是有什麼事情直說便是,咱們雖說在一起不過幾個月功夫,到底也是一個屋裡住著的姐妹,能幫也會幫你一把。要是奴婢幫不了,這不是還有夫人麼?你就看夫人待西蘭姐姐,便也曉得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怕什麼呀?」
一串話說得又快又急,小小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這小丫頭往日倒是沉穩,可現在不知道是心情放鬆了還是怎麼,一日倒比一日地顯出孩子氣來。粉桃既然不願意說,定是難言的話。若是關心小姐妹,兩人私下裡去說就是,為什麼要當著自己的面兒這樣逼她呢?
粉桃搖搖頭,一滴水珠落在地上,濺成幾片。
墨蘭驚訝地說:「你怎麼哭了?」
粉桃也不理她,對著小小福了一禮:「還請夫人恕奴婢無狀,奴婢去看看您的茶燒好了沒有。」說罷便快步走出去了。
任憑是誰,無緣無故地在旁邊掉眼淚,也會覺得奇怪。小小便問墨蘭:「她到底是怎麼了?」
墨蘭搖搖頭,對小小低聲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她原是太后宮裡當差的,雖不是特別拔尖,也是個在太后跟前有臉面的。當時挑了我們幾個,瞧見有她,大家都嚇了一跳呢。」
在太后跟前服侍得好好的,突然被放出宮賜給了自己,小小也活躍起來,招了墨蘭在榻前腳踏上坐了,兩人悄聲說話。
她問墨蘭:「那你可曉得她是什麼來頭?」
墨蘭回想了一下,努力思索了一番答道:「若真要細說,真說不清楚。她在太后宮裡雖是領的三等宮女的薪俸,做的卻都是一等女官的事情,太后跟前的其他人好像也曉得,並不曾惱她。所以宮裡傳言說她是哪個罪臣家的姑娘,充作宮奴進來的。大概是家裡往常同太后有幾分交情,所以太后格外照顧她。」
小小迷糊了:「太后既然喜歡她,為什麼又將她打發出來?」
墨蘭很肯定地搖了搖頭:「這個真的不知道了。奴婢幾個都是臨出宮前一天才碰上面,彼此之間往日也不是很熟悉。各宮主子的事情倒是清楚,可不熟的奴婢之間的事情,就真不知道了。」
小小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倒也是,皇宮她也去過,宮殿與宮殿之間隔得有些遠,宮人們也多,相互之間不很熟悉的自然更多。她又問墨蘭:「那你當年是怎麼進宮的呢?」
墨蘭笑笑答道:「奴婢是家中長女,娘生了奴婢之後,接連又生了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奴婢家中揭不開鍋了,奴婢爹就把奴婢賣給了人牙子,可沒想到最後竟然被賣進了宮裡。」
她渾不在意的模樣讓小小看著有些悲哀,便又問她:「你爹把你賣了,你可怨你爹娘?」
墨蘭搖搖頭,笑著說:「若不是爹賣了奴婢,奴婢哪裡有機會往這天下最富貴的地方走一遭?再說那個時候家裡窮,若是不賣奴婢,也就只能賣田了。而且把奴婢賣了,家中境況也好些,奴婢當了宮女,還有了薪俸,又能時常接濟家中一二,如今奴婢家的日子可比往日好過多了。」
這…···小小的認知有些被顛覆了,墨蘭這性子,要是放到她的前世,少不得有人叫她聖母情懷,可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如此自然,還帶了幾分感激和歡喜,小小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跟著粉桃進來伺候,兩人也就默契地打住了這個話題不再聊了。
晚間天賜倒是回來得早,一進門就嚷著要茶要水,活像一直沒有喝過水似的,接連喝了五杯才放了杯子。
小小就奇怪:「不是出了命案麼?難道就已經處理妥當了?」
天賜起身去拿家常衣裳,小小忙伸手拿了遞給他,他一邊穿衣服,一邊悠悠說道:「哪有那麼簡單?兩方的公子哥,都是餘杭大戶,哪裡敢輕下結論,這還沒有過堂呢,吵得不可開交的,哪裡處置妥當?」
說著便皺眉歎氣道:「今日下午在衙門已經吵鬧了一個下午,本大人左哄右勸他們也不罷休,鬧到最後還沒個名堂。本大人火了,將他們全部攆了回去,讓差役出去問問情況,這一時半會的我想也處置不好,乾脆等他們問好了情況再回來說話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