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去新村長廖大嘴家拜訪的時候,有個很奇怪的女人,見了父親就跟一副見了肥肉似的樣子,連他們做兒子的都看不下去。(搜讀窩.wo.)廖大嘴兩口子也是說了很多感謝的話,聽那口氣,似乎是父親在歸程中為這女人出了頭,還帶她一路回了施州。
可父親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是很感興趣,甚至有幾分厭煩。那個奇怪的女人一直帶著面紗,只露出一對眼睛,跟廖大嘴的婆娘長得很像,都是眼角微微挑起,若是再大些,就是丹鳳眼了。可惜小了些,看起來倒更像是三角眼的樣子。
離了廖大嘴家,天祐也曾多嘴地問了一聲,父親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說「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管」,然後就緊緊抿了唇不再多說,後頭倒是囑咐了他們兄弟倆一遭,叫他們別跟母親講。
天賜覺得這件事情讓他頗為難。顯然這是父親的私事,既然要瞞著母親,定然是他們小孩子不該參合的。可若是不講,又覺得這事情總有哪裡不太對頭,想跟小小討個說法。
不知不覺地,天賜倒覺得小小很多事情的處理上比陳氏能幹多了。就說家裡這一堆子事情,她一個人也操持得井井有條。若不是後來街坊們也來吃這午間的飯食,小小才不會請人呢。還有母親的病,原來她的思慮竟然那麼深,若不是小小看了出來,他們兩個做兒子的只會覺得有些奇怪,並不會多想什麼。
不過既然父親特意囑咐了,一定有他的意思。做兒子的怎麼能對父親陽奉陰違呢?正好蔡家小嬸兒來了,他也就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順勢出了廚房往西廂房補眠去了。
在王大人那裡吃了一頓掛落,兼之王大人又將這件事情可能帶來的惡劣後果給他詳細分析了一番。趙明禮從王大人書房出來的時候。簡直覺得背後都濕透了。自己母親是有些不著調,不過她總歸是個農家女人,哪裡能有那麼開闊的眼界和見識?至於對陳氏的隔閡。趙明禮倒是覺得正常,天底下哪裡有合得來的婆媳?就是母親的侄女小李氏,不也是成日在她跟前被挑刺麼?
從心底裡來說,趙明禮對趙李氏這位母親還是有著深深的愧疚之情。自己當年不管不顧,憑著一股少年人的血性和不服輸,不顧後果地逃了婚事,想來也知道這些年裡頭母親遭了多少的罪。如今自己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對於當年母親的所作所為,也能理解一二。
抱著緩和關係,給母親認錯的心思回了趙家老宅,誰料趙李氏竟是一進門就叫自己父子三人跪在了堂屋當中,又哭又鬧地。又提起休妻的話來。王大人一番點撥,他怎麼還會休妻呢?不說別的,陳氏跟自己少年夫妻,相濡以沫,就是回了施州這一年來,也受了不少的罪。想到那個沒見天日的孩兒,趙明禮就喉頭微堵。
可是夾在趙李氏和陳氏中間如何為人,真還沒有哪本聖賢書上教過這個道理。待趙李氏罵累了,發夠了脾氣。他才告辭。臨走也沒忘了跟村裡人交代平日照顧一下趙家人。想必以自己今時今日的身份,大家怎麼也要照看一二。
這眼看就是秋收,本打算全家回去幫忙,現在想來,還是算了吧,莫要多惹是非。
進了內室。見陳氏猶自酣睡未起,一頭青絲散落在枕頭上,形容消瘦,心裡未免又添了幾分愧疚。這路上出了意外,耽擱了行程,誰料想陳氏在家竟是病了這麼久,瞧這臉色,微微帶了灰白,頭髮裡也夾雜了幾根白髮。想到走之前對著陳氏發了脾氣,趙明禮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覺得對不起陳氏,自己輕聲洗漱了,掀開被子打算補眠。
陳氏久病,本就睡得淺,趙明禮的動作雖然放得輕,畢竟還是將她驚醒了。迷迷糊糊地喚了聲「相公」就被趙明禮緊緊擁進了懷裡,說道:「天色還早哩,你身子還沒大好,多睡會兒就是。」
陳氏聞言轉頭望了望窗外,天剛亮沒多久,確實還早。她就奇怪了:「相公,這才剛剛天明吧?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可是摸黑趕路了?」
趙明禮不好明說,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本打算昨日晚晌趕回來,誰知腳程慢了些,城門已經落了鑰,就在城外找了個農舍借住了一宿,這一開城門我就帶兩個孩子回來了。」
陳氏並沒多想,隨口嗔道:「真是!明知道天祐腿短,走得也慢,既然是趕不回來,何不就在家裡歇一宿?」
趙明禮將她按了一按,口中勸道:「你這病才剛好,也多休息就是。我瞧著小小倒是能當家作主了,何況還有蔡家小嫂子幫忙,就別操心了。」
這答話前言不接後語的,陳氏心中一動,再看趙明禮的神色也頗為疲憊,心裡哪裡還不明白趙明禮是在譚家壩受了氣?她也就順口答道:「那就再睡一會兒,晚些我再起身看著。小小雖然能幹,到底是個孩子,叫人不放心哩!」
趙明禮不再說話,拉了被子睡了。
陳氏假寐片刻,聽到身邊的相公打起了呼嚕,顯是累極,只一會兒就睡著了。到底放心不下跟著同去的兩個孩子,悄悄起了身,自己拿了盆到後廚打水梳洗。
小小剛收拾完雞圈,蔡家小嬸幫著挑水去了。見陳氏進了後廚,她便嗔怪陳氏:「夫人起身了叫一聲,我自然就把熱水倒過去了。何苦大清早地吹風,這才剛剛好些呢!」
陳氏笑了一笑,揭開鍋蓋見這鍋水還沒大熱,復又蓋了,口裡說道:「哪裡就那樣嬌貴了?對了,老爺他們什麼時候回來的?天賜他們呢?」
小小一一答了,沒一會兒,水的溫度上來了,她便打了水幫陳氏拿回去,陳氏梳洗了便自去看了看天賜天祐,兩個孩子都睡得正熟,想來昨日都沒能好好休息。
陳氏想了想,便走到後廚告訴小小:「看看今日有些什麼?揀好的做幾樣。前些日子你弄的那個紅色的東西,我瞧著老爺挺愛吃,你看今兒還弄點兒吧。」
小小點點頭:「知道了,夫人。我也想著今兒多做點兒菜,昨日老爺他們就是早間吃了早飯,午飯、晚飯都沒能吃好,定是餓壞了。」
陳氏一聽這話,便問她:「昨日是個啥情景,你可曉得?」
小小便將天賜告訴她的事情一一說了,直聽得陳氏拿起帕子擦淚,蔡家小嬸在旁邊忍不住就嘀咕起來:「這是當的哪門子娘?手心手背都是肉,再有不是,也不能叫兒子孫子餓著肚子跪祖宗吧?」
小小就搖了搖頭,悄聲回了一句:「老夫人是個不同的。」
蔡家小嬸兒想起那天看到的情形,就要點頭附和,突然想起自己畢竟只是個幫工的,雖說跟陳氏一家親厚,可這人家的事情也輪不到她這個外人說道,何況這還是當著東家的面兒議論人家的家事。於是擺了擺手,閉口不談。
誰知陳氏擦了擦眼淚,自己說道:「叫小嫂子聽了笑話了。不過那日的情形你也見著了,攤著這麼一位婆母,也是命數,沒得辦法。我以為她就是看不得我,誰知道她也能狠下這個心,對自己兒子孫子都這般行事呢?」
蔡家小嬸兒本就是個口快的,聞言便道:「聽說你家老公公去世得早吧?」
陳氏驚了驚,轉念想到那天趙李氏一鬧騰,這施州府城裡頭只怕大家都認識了她,譚家壩離著城也不遠,知道家中的情形也未必,也就坦然點了點頭。
蔡家小嬸兒就歎氣道:「你那位婆母,要說呢,也不容易。拉拔著三個兒子長大,挨著給說了媳婦兒,這樣的女人怎麼看都該是個能幹麻利的。可這人一旦年歲大了,難免就會犯些糊塗。加之這孤兒寡母的,過得也不容易,把兒子就看得金貴些,好像這兒子、兒子的家人、兒子的東西,合該都是自己的,所以根本想不到那麼多,抬手就打,反手便罵的,總覺得是自己教訓兒子,誰能說個什麼不是?卻忘了這兒子年歲漸長,支應門庭,最要緊的就是面子。這兒子有了面子,一家人也才有面子。她這是自己沒把自己當回事兒呢!」
陳氏和小小都是第一次聽見有人以一個局外的身份來談論趙李氏的心態,兩人各有所悟。恰好前頭角門響了,想是今日送菜的上了門,小小自去前頭收菜了。
見小小出了門,陳氏這才開口道:「小嫂子這話,聽著倒是新奇。不過這道理卻叫人思量。就比如你說的吧,這當娘的把兒子看得金貴,覺得兒子的都是自己的,那我們家那位,怎麼會捨得那般對待自己的兒子?」
想起昨天他們在譚家壩的經歷,陳氏又是鼻頭一酸,掏出帕子來按著眼角:「一想到我兩個年幼的孩兒在冷冰冰的地上跪了大半天,末了卻連口水都沒喝就叫嫡親的奶奶趕了出去,我這心裡……」
蔡家小嬸兒歎了口氣:「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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