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留了客,便得有個留客的樣子
外院靠著西廂房的那間屋子本是趙明禮的書房,其實也不過是個擺設而已,內裡並沒多少東西,只不過一張桌案,一張椅子,一張長榻罷了。陳氏也發了話,天賜便去喊了學宮的雜役,自內院西廂雜物間裡頭將陳氏說的竹床抬了出來,想了想,又揀了一抬屏風,一應鋪籠帳蓋等物。小小將傢俱都擦拭了一遍,又將陳設都擺好。雖說看著有些簡陋,到底也是能住人的。
晚間小小正做晚飯,那王之田帶著隨扈轉來了,見房間已經收拾齊整,很是滿意的樣子。
天賜跟他說了幾句,他話也不多,只說倦了,便與隨扈掩了房門,自去休息。天賜與小小說起,更覺得奇怪:「說是去取行李,可也只見那個王貴背了兩個包袱,也都不是很沉重的樣子,我估摸著不過幾件衣裳罷了,怎麼就去了這老半天。」
午間的菜吃得乾淨,稀飯只剩少許,小小正煮飯,聞言便答道:「管他們呢!只要不牽連到咱們身上,隨便他們就是。待會兒你問問夫人,要不要將外頭角門的鑰匙給他們一把,進出也方便些,若是有個什麼事,我們也好脫了干係。」
天賜點頭應了,便去尋陳氏說話。小小麻利地將飯食分作兩份,又炒了兩個清爽的小菜,盛了一碗鹹菜出來,給外院的裝上一份,拿個托盤裝了,給王之田送了過去。
走到門口。她揚聲喊道:「王公子可在麼?」
裡頭答了一聲:「在的。」接著門就開了。開門的是王之田的隨扈王貴,不知怎麼一對上他的眼光,小小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她趕緊將托盤往前送了送道:「已經到了晚飯時候了,給王公子也準備了一份。且嘗嘗可合口味?若是有啥需要的,直管喚我就是,我叫小小。」
王貴將托盤接了。讓開身子,小小才看見王之田站在桌案前,桌上擺著筆墨等物,似乎是在的樣子。見小小送了飯菜過來,他似乎很是意外,臉上露出一個有些驚訝的表情,很快收了起來。走到門邊。自懷裡掏出一小塊銀子遞了過來:「多謝小小姑娘了。這銀子還請轉交陳夫人,權當是我主僕二人的飯食花費。」
小小退後一步福了一禮:「不敢收公子銀錢。夫人有吩咐,趙家自當竭力做好本分。一碗稀粥罷了,不值當公子如此。」說罷轉身就走了。
看著她幾步就進了後院,掩了院門。王之田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說給王貴聽:「趙家人倒是極客氣有禮的。」也沒多糾纏,轉身與王貴吃飯去了。
天祐散學歸來,還不知道前院來了主客,只是奇怪大白天的怎麼就將前後院之間的院門鎖上了。他拍開了門,對來開門的天賜問道:「哥,這是幹啥啊?大白天的怎麼就把院門給鎖了?」
天賜拉了他進來,也不答話,先攆他去洗了臉吃飯。自有陳氏交代家裡有住客的事情。
聽說來了一位跟哥哥年紀相仿的王公子,他倒是沒想那麼多,只是問天賜:「王公子是哪裡人?可曾上學?若是也上了學,哥哥在家也不無聊了,有人跟你說話聊天了嘛。」
天賜聽了微微皺眉,他下午也問過王之田這些問題。可王之田並不熱絡,也沒打聽出來多的消息,看來是個挺深沉的人。於是叮囑弟弟道:「別人的事情不要打聽那麼多,你且安心好好唸書才是,莫要等到父親回來,考問你的課業,你一問三不知也就罷了,若是比其他人不如,只怕就有得受了。」
說起趙明禮,天祐縮了縮脖子,忍不住歎道:「也不知道父親到了江陵府沒有,這都多少日子了,也沒說給咱們捎個信。」
這話說到了陳氏的心坎上,她也歎了口氣:「聽你父親說,從這到江陵府要走十來天呢,這才多少日子?不過算算,若是路上安穩的話,也就是這兩天便該到江陵府了。」
這個話題有些沉悶,一家人吃了飯,陳氏自去休息。天賜攆了天祐去,自己去廚下幫著小小刷碗,讓小小去收拾衣服回來。
七月的天氣,都吃過晚飯了,還是霞光滿天。小小收了衣服,一路順著小路往回走,一路順手摘了些艾草。到施州這些日子,她也認識了不少的植物,這艾草就是其中一種。將它晾乾了燒來熏蚊子再好不過了。
路上碰見不少住在附近的人,都是吃罷了晚飯下去河灘收衣裳的。也有幾個家裡有半大小子的,趁著天氣熱家中忙的時候,偷偷跑到河裡洗澡,這會兒吃飯了,才發現孩子不在家,一路喊著往河邊去尋。
小小一路走,一路好笑。天賜就不說了,性子沉穩得有些發悶,天祐是個調皮的,可也知道分寸,自從罰過他一回之後,倒是再也沒有偷偷往河邊跑過,也還挺叫人省心。
一邊想著,一邊抬頭看著夕陽下的景色,抬眼望去,卻在山坡上看到一個身影,有幾分眼熟,正彎著腰似乎在尋找什麼。小小略一思索,陡然想起來,這不是前院住的那個王之田的隨從,王貴麼?這從學宮另一邊出來,繞到背後的山坡上,還有幾步路呢,不知道他特意繞過來做什麼?
不過想著他主僕二人都怪怪的,小小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裝作沒看見地沿著山路往前走。
王貴正低著頭全神貫注地在草棵子裡頭翻尋,小小從離他幾步遠的山路邊走過他也沒發現。可小小卻看見他嘴唇微微蠕動,似乎是在說什麼,凝神一聽,似乎是在說話,可又聽不清。
小小也沒多想,回了趙家,燒了一壺熱水給王之田送過去,開門的是王之田。他淡淡道了句謝,轉身掩了房門。小小回後院,將院門落了鎖,自去收拾廚房。心裡卻一直覺得哪裡怪怪的。突然,她想起來中午王之田叫王貴給陳氏磕頭的時候,不是說王貴是個啞巴麼?可她剛才確實聽見了王貴在說話,雖然她沒有聽清,可她看見王貴的嘴唇在動,也親耳聽見王貴說著什麼,只是沒聽清罷了。
王貴不是啞巴!那王之田為什麼要騙人呢?這兩人的行跡實在是可疑得緊,小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離他們遠遠的。
又想到王大人特意將他二人送到趙家小院,莫非王大人實際上是清楚這個王之田的底細的,要不然也不會說他是自己的侄子。可王之田也肯定是有危險的,不然王大人怎麼不留他住在自己家,要把他往趙家送麼?
可這事還是奇怪。趙明禮跟王大人也沒仇,就往日的交情來看,王大人也沒必要害趙明禮。畢竟趙明禮再是有能力,也不過是個秀才罷了,在王大人這位學正官的面前,實在是不值一提。
按著小小的看法,只能解釋為這個王之田有一定的危險性,王大人只能將他放在趙家小院裡,畢竟這小院是在學宮後頭,趙家人外表上看來也不打眼,是最好的藏身之所。那麼這個王之田就根本不是王大人的侄子,他到底是誰呢?
不過這些話小小誰也沒敢說,畢竟這個只是她自己的猜測罷了。若是說了出來,依著陳氏的性子,肯定會擔驚受怕的,眼看她剛剛好了起來,還是莫要讓她操心勞力了才是。左右做事謹慎些,小心些,也就罷了。
第二天一早,小小和天賜便開了角門出去提水。甜水巷打水的人多,若是不早些,呆會兒人一多就得等了。他們兩人都是孩子,也沒多少力氣,已經是棄了大桶用小桶了,可每次也只提得回來大半桶水。賣水的蔡家嬸子人挺好,有時見他們倆要排上好幾次隊才能將缸裝滿,直接就叫他們倆先去把她家的水打些,免得小小耽擱功夫。
可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長久這樣,小小也不好意思。人家的水也不是白得的,照樣是一桶一桶提上來的。更何況蔡家就是靠賣水為生,使著人家的水,心裡總歸不安。
第三趟出門時,天色已經不算早了,王之田也起了身,見他們一人提了一隻小桶出去打水,就忍不住撲哧一笑道:「你們這是打水呢?還是玩兒呢?」
這口氣過於親暱,小小和天賜都接受不了,對視一眼,天賜笑著答道:「手無縛雞之力,只能多跑幾趟了。」
王之田搖搖頭,問小小:「你們家可有大些的水桶?若是不添麻煩的話,讓王貴去挑水就是了。」
小小不好做聲,天賜趕緊答道:「這怎麼好意思?」
王之田不笑著說道:「吃了你家的飯食,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往後若是有要出力的地方,儘管招呼就是。王貴雖不能說話,還是有一把力氣,挑幾擔水不在話下。」說罷真招了王貴出來,叫他去幫小小挑水。
小小想要拒絕,卻被天賜輕輕拉了一拉,將話吞了回去,開了後院的門,指了水缸和水桶放的地方,王貴便取了桶挑水去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