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理想並不遠大,什麼改變這個社會現狀啊,帶領封建社會走進社會主義社會之類的,她覺得自己沒那個本事就是讓她搞搞發明創造,比如肥皂玻璃化妝品啥的,她也不會。沒有那金剛鑽兒,咱不攬瓷器活兒啊,咱就想弄點兒銀子過上小地主婆的舒服日子,這總成吧?
可過日子嘛,你不找事兒,事兒會找你。
這話要從天祐說起。
搬進府城之後,陳氏見天祐少了趙明禮的管教,成日裡也不好好讀書。雖說天賜也看著他,可他總能找到空子溜出去,和官塾的孩子們玩到一路。跟趙明禮一商量,乾脆讓天祐也上官塾去算了,也免得他每次偷偷摸摸往外溜。
趙明禮自然是同意的,天祐也挺高興。其實他的學習進度已經超過了官塾的孩子,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想有個玩伴兒。他天生又是個活潑的性子,不像天賜那般少年老成,很容易就跟同窗玩到了一處。
這日午間,趙家小院兒的學生食堂一切如故。陳氏和小小給前來吃飯的孩子盛飯盛菜,待他們上桌吃著了再陸續收錢。反正每天來吃的也就是那麼幾個人,彼此都已經熟識了。趙明禮那桌都是成年人了,大家謹守「食不言」的規矩,安靜地吃著飯,可幾個孩子坐的那桌就不停地樂呵,一會兒看看天賜,一會兒又瞄瞄小小,你推推我,我戳戳你,笑個不停。
小小見他們老是看著自己發笑。心中納悶,便問正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孩子:「不好好吃飯,笑什麼呢?」
那孩子想也不想,捂著嘴邊笑邊說:「今天趙天祐說你是他的小嫂子。是他哥的小媳婦兒,呵呵!」
什麼?這話一說,小小下意識地就看向了陳氏。果然陳氏聽了氣得臉色微紅,狠狠瞪向小小。天祐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也不敢抬頭看陳氏一眼,低著頭起勁地扒著飯。當著一干人的面兒,陳氏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狠狠瞪了天祐兩眼,便做別的去了。
可其他的孩子就沒有天祐的感覺。依舊擠眉弄眼地問小小:「姐姐,你真是趙天祐哥哥的媳婦兒麼?」
小小不知如何作答,微微低了頭,裝作去看菜下面的火還有沒有,避了開去。她的姿態。明顯是不想說起這件事情,可孩子們哪裡有這份眼色,乾脆起哄笑了起來:「小媳婦兒害羞了!」
這動靜太大,趙明禮那桌自然是聽見了,雖然好奇,可孩子們說的畢竟是趙明禮的家事,那幾個秀才自然不好多嘴相問,可看向小小和天賜的眼光中,也帶了幾分揶揄。
趙明禮放下筷子冷哼一身:「食不言寢不語。你們可有好好吃飯?讀著先賢之言,不知進取,卻跟嘴碎的婆子似的,可有一點讀書人的風範?」敲打一番也就罷了,並沒有對他們多做懲罰,轉頭盯著天祐:「你吃完到我書房來。」說罷沖這同桌的幾個秀才一拱手自去了。
這書房。指的是專為趙明禮設的內院書房。自從辦了學生食堂,前後院子之間的門就緊閉著,在外院東廂房開角門,也是為了盡量不干擾到內院的生活,打攪趙明禮溫書。這次趙明禮叫天祐去書房,顯然是動了真怒了。
天祐嚇了一跳,趕緊吃完了飯耷拉著腦袋老老實實地進去了,其餘的孩子們也不敢繼續作怪,結伴回學宮休息去了。
小小微歎了口氣,看來這件事的確是陳氏兩口兒的一個心結,要不然,孩子們的幾句玩笑話罷了,有必要如此麼?
待小小將前頭碗筷收拾了,陳氏與天賜幫忙,又將髒的碗筷抱去後廚刷洗,從後院裡路過,隱隱可聞趙明禮訓斥天祐的聲音。小小便鬆了口氣,她還以為天祐會挨打呢。這小子也是皮了些,又不似天賜性格沉穩,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出口也沒個遮攔,小時倒也罷了,年歲漸長終究是要吃虧的。
趙明禮雖是嚴父,卻也從來不像其他人似的打罵孩子,就是講道理,一套一套的文拽下來,聽得人頭都要漲開。哪像趙老大,隨手抄著東西就打,不然,二郎也不會壞了眼。
一日無話。晚間夫妻倆安置下來,陳氏到底還是對這事心中有氣,望著趙明禮抱怨道:「天祐是該好好教訓了,這孩子,就沒一點兒眼力勁兒,口無遮攔地到處胡說,這三人成虎,若是壞了天賜的名聲,往後這親事不提,怕是對仕途也有妨礙。」
趙明禮卻歎氣道:「天祐還小,慢慢教罷。不過,小小這事,你終究還是拿個主意出來。」
陳氏一聽,翻身坐起,望著趙明禮道:「相公這是什麼意思?啥叫妾身拿個主意?不是說好了,咱也不算她是下人,只將她當女兒般養著,難道這樣也不行?」
搬出趙家老宅前,兩口兒確實是這樣議定的,可這段時間,見著小小成日裡忙前忙後,趙明禮心中頗有感觸,便對陳氏娓娓道:「不是不行,只是如今家中光景也不好,若是做女兒養著,還要辛苦夫人替她操心婚事,旁的不說,若是出嫁時候嫁妝薄了,有人一說,你又要多想。我瞧著這些日子,小小忙前忙後,對家事也盡心,你們倆也挺好的,若真是做了天賜媳婦兒,你也多個貼心人。哪裡像是養女兒,終究要嫁出去。」
這話說得陳氏也有些遲疑,可她還是不能完全釋懷,對趙明禮坦言道:「若是誰家有這樣一個能幹的女孩兒,妾身定是要求來給天賜做媳婦,可小小不行。難不成二郎不要的,就給我們天賜?我們天賜可是要蟾宮折桂,替我掙個誥命的,早早就給他定下親事,豈不是害了他?」
趙明禮有些生氣了,覺得陳氏實在想法太過偏激,可還是耐著性子說道:「你既是知道天賜必能蟾宮折桂,為何不替狀元郎添一段佳話?偏要將那門檻提得高高的,莫以為我不曉得你打些什麼主意。可你想過沒有,妻族若是對天賜仕途有助,你到底是娶了兒媳婦回來,還是娶了菩薩回來?再者說了,男子漢昂首立世,若是為了仕途經濟便得受妻子的壓制,你覺得天賜可會開心?」
這也正是陳氏的心結。若是天賜他日金榜題名,得了某位高官大豪的女兒下嫁,仕途定然平順許多,可她在媳婦面前,莫說是拿婆婆款兒,就是平日裡見了,都得捧著含著。往日做閨女時在家要看嫡母臉色,好不容易嫁了人鬆快了幾年,如今趙家老宅有婆母壓著,若是將來連媳婦都壓在她的頭上,這日子何時能熬出頭來?
趙明禮又道:「天賜那孩子,難道你還不清楚?性子是沉穩,可也隨了我,直得很,豈能受得了因妻子的關係才能謀那一官半職?這可是一輩子的事,你還是好好為孩子打算才是。」說罷不願多言,側身睡了。
陳氏坐著想了一番,又覺得小小貼心,若真做了媳婦,有那救命的恩情在前,怎麼也是個拿捏得住的。又覺得天賜太好,若是之後能有助力,定能更上一層。想來想去,自己都笑了起來。往日在家做閨女時,姨娘常說:「人無長眼,看不到太遠。」以後的日子到底如何還不得知,況且這童養媳,一無婚書二無媒聘,左不過一句話的事情罷了。若是天賜日後高中,有那可心的女子,將小小抬做妾侍,幫著自己跟媳婦打對台也不是不行。
這麼一想,心情安定下來,這才安心躺下睡了。
小小可不知東翼他夫妻二人夜談,該做什麼依舊做什麼,只是第二日見陳氏臉色如常,覺得鬆了口氣。寄人籬下就是如此,何況如今自己身份不明不白的,凡事小心一些得好。
過了幾日,家中米面已是使得差不多了,陳氏便帶了她跟天賜出門採購。剛出了甜水巷的角門,迎面就碰上蔡家大嬸,打了個招呼正待要走,蔡家大嬸卻笑道:「往日裡還說小小皮膚細嫩得跟大小姐似的,這才知道是你家小媳婦,嘖嘖,瞧著倆孩子,金童玉女似的。」
小小微微蹙眉,不好說什麼,這話怎麼就傳到外頭去了,還鬧得人盡皆知的。不過想想也是,官塾裡好幾十個孩子,這一傳十,十傳百的,叫人知道了也不足為奇,就是怕陳氏心裡不高興,又要生氣。
誰知陳氏竟然笑著答道:「蔡家嫂子誇獎了,哪裡就有那般齊整,不過你們誇獎罷了。」
這話,是承認了?小小抬頭去看陳氏臉色,見她笑語盈盈,沒有半點為難或者僵硬的表情,心下微微稱奇。就是前不久小李氏來拖泔水的時候,說起這事,她還一臉的不高興,怎麼才幾日功夫,態度就變了?
小小便看向天賜,挑了下眉,意思是問你娘怎麼了。
誰知天賜卻恍若未見一般扭過了頭,耳下微微泛紅。這孩子,這是害羞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