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連孩子都這樣說,看來那位廖大妞的姨對這門親事曾經抱以相當大的期望,就是不知道當年是怎樣的糾葛,趙明禮寧願頂著趙李氏的壓力拒婚也不樂意跟她成親。
對於八卦,小小向來是有著極大的熱情,不過前提是跟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無關。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覺得陳氏其實是個挺不錯的人,現在對於照顧著她的劉媽媽,也多了一分依賴的感情。劉媽媽向來是站在陳氏一邊的,如果陳氏傷心,她也會不好過。既然如此,就盡量把有的事情在萌芽狀態掐掉。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趙明禮準備如何對陳氏交代了。
趙家老宅靜悄悄的立在山崖邊。從下往上打量,老宅當中的院壩是用了不怎麼規則的青石一塊一塊累起來的,看得出當初主人建造時相當用心。只是這麼多年過去,陳舊的老宅不可避免地散發出一股子頹廢的氣息,至少說明現在的主人們並沒有好好用心地維護。
昨日歸家時小小沒怎麼好好打量,現在趁著日出的暖光看過去,倒覺得這宅子更像少數民族的建築,至少那突出在外的兩間閣樓,就充滿了別樣的風情。
可是想到昨天夜裡東廂閣樓下冷颼颼的,小小就縮著脖子打了個冷戰,不由望向村口。不知道劉管家還有多久回來,若是晚了,今夜豈不是又要挨凍?
回了老宅,趙明禮先將兩個孩子交到劉媽媽手上,囑咐她悄悄給兩個孩子梳洗過了,再帶去見陳氏,自己去給趙李氏請安。
見他這麼早就家來了,趙李氏瞄了瞄他褲腿上的泥點子,冷冷哼了一聲:「怎麼?耳報神倒是報得快啊,這就家來了?要找老婆子我興師問罪哪?」
趙明禮還不知道清早那一番吵鬧,聞言楞了一愣,不知道老娘這是唱的哪一出,沒敢往下接話,只說:「看見天祐跟村中頑童打架,下來把倆孩子先帶回來……」
趙李氏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罷了,你連婚事都不願經我的手,我這個當娘的討人嫌哩,莫跟我分說了,我也不懂不是?」
見趙明禮低了頭,她心中頗為得意,任你三山五嶽,還能翻破天去?
接著語重心長地教育了趙明禮一通:「孩子、下人須得好好管教,居然還敢頂撞長輩、主家!這樣的娃放在哪家都是禍害,咱趙家也算是耕讀傳家了,在這譚家壩也是排的上號的清白人家呢,莫把這幾輩子攢的家聲都給毀了,讓人白白看了笑話去!」
趙明禮聽得莫名其妙,唯一敢肯定的就是自己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又發生了點什麼事。按捺著聽完了趙李氏的話,便忙不迭地告了退,往自己房裡去了。
趙李氏見他出去了,趕緊拉了把椅子坐在堂屋門口,扒拉出旱煙袋做出一副抽煙的樣子,實則豎起了耳朵聽兒子房裡的動靜,半晌卻什麼也沒聽見,不由暗自罵道:「這個軟骨頭沒耳朵的,又叫他媳婦哄住了罷。這陳氏倒是個狠的……」心下開始盤算要如何對付陳氏,將她手上的銀錢給弄出來才行。
卻說西廂閣樓裡,陳氏身子不舒坦,剛剛睡了過去。劉媽媽正輕手輕腳地給天祐揉著藥,口中不停念著菩薩,也不敢太大聲,怕驚醒了陳氏。
天賜看著弟弟也不做聲,字也不寫了拋在一旁,抱著膀子等他弄完了說個話。
趙明禮心中本就疑惑,進屋見陳氏倒在床上酣睡,騰地就起了火。大日頭下的,哪家的媳婦還在床上酣睡?伸手便要去扯陳氏,卻被天賜攔了。
順著兒子的手看過去,一眼就看到天賜臉上的巴掌印,又吃了一驚,拉他過來細看,問是怎麼回事。
天賜垂了眼瞼不語,劉媽媽小聲將早間的事情回稟了一遍,趙明禮這才明白趙李氏一番話的意思,張了張口,卻不知說什麼好。皺著眉頭站起來,看見天賜寫的大字,心中又是辛酸又是欣慰。
一家人都不說話,只聽得天祐不時吸氣的聲音。
趙明禮想了想,覺著還是該好好教導兩個孩子一番。畢竟劉媽媽終是個下人,內宅的事情,交給夫人就好。可孩子不能讓內宅婦人帶著跑了,男兒自當頂天立地,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不教導,還能交給旁人?
可陳氏還睡著,看臉色也不是很好,劉媽媽也在此處,天賜已經七歲,多少得給孩子留點面子。趙明禮有些為難,回了家哪裡還有書房、寢室的內外之分?尋思著該趁個什麼時間與兒子說話才好。
小小可不知上頭的情況。劉媽媽要照顧天祐,她只能自食其力了。吃力地舀了水自己洗了洗,便去東廂雜物間拿乾淨衣服換了,再去西廂閣樓上伺候著。
見了小小,劉媽媽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這娃娃早上與二郎廝打,本就臉兒青了一塊,這下可好,另一邊也是青了差不多大小的一塊,正好左右對稱。脖子上、手臂上的抓傷、擦傷不計其數,甚至還有兩個止住了血的牙印,倒比天祐傷重得多。
天祐倒沒什麼明顯的外傷,不過手臂上幾條印子,最狠的也不過是小腿上一塊青痕。兩相對比,明顯小小的傷要多些,想來廝打的時候,她還不忘護著小少爺。
劉媽媽便找了擦外傷的藥來,強笑著說:「幸得還沒收進去,不然又要翻找。不過早上的藥是白上了,你今兒是打架上癮了麼?」
趙明禮在旁聽見,奇道:「莫非小小還打了架的?」
小小便低了頭不吭氣,劉媽媽暗悔失言。之前跟老爺稟報早間情形,並沒說得特別清楚,再說二郎與小小廝打,怎麼算都是孩子之間的小事,沒必要扯到大人間的事體中去。
再者劉媽媽也清楚,這種事情,不必要把自己說得多麼淒慘,只將來龍去脈說清楚便好,老爺要如何看,那是老爺的事情。何況這裡頭還摻雜了大少爺和陳夫人,說得越多錯得越多,不如少說、不說。
可現在言語間漏了口,恰好就叫老爺抓住了,劉媽媽也不知該如何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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