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上好錦緞般的漆黑夜空,只零落地有幾顆星星,明亮地點綴其間,靜靜地眨著眼睛,俯瞰腳下的萬家燈火。
諸葛嫣然手持一杯藍色酒液,站在透明落地窗前,俯視著腳下的車水馬龍。
握在杯頸上的指尖緊了幾緊,方才壓下心頭那股憤怒。
那麼,從此後,他依然是好父親,而他,依然是乖巧聽話的好兒子。
然而還沒等他開槍,腳下面那層黃乎乎的東西,突然變成了滑溜溜的黃金色液體,他的身子,不妨,一個趑趄,便以狗啃泥的最佳姿勢,趴倒在了地面上。
他太天真了!
僅憑幾句勸說,就可以把他此刻已經被朱麗倩迷得七葷八素的教父老爹,從此不與上官家為難?
諸葛嫣然輕歎了一口氣,不這樣做,她還能怎樣?
她緊了緊唇角,握在杯頸上的手指關節,泛白得可怕。
從來對他都是一副慈藹面孔的奧裡,剛剛,竟然說出,如果在他面前再一意詆毀朱麗倩,他就對他不客氣了。
在他們眼裡,只有掠奪,只有噬血,只有殘暴。
丹尼微挑眉梢,褐眼明亮:「可以小透露下,你下一步的打算?」
只是下一刻,他們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他們的腳底瞬間變得千斤重,任憑他們如何用力,都粘在原地,移動不了分毫。
他又心疼又難過地皺著眉頭:「喬,你這是幹嘛?對付奧裡那種魔鬼,除了和他周旋到底,還有別的選擇嗎?不早和你說清楚了,我們大家的立場,全都唯你馬首是瞻。我就不明白,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依外公舅舅的脾氣,他們如果知道了,怎麼可能還會置身度外?
看著那些原本正低頭工作的光鮮男女,瞬間低頭貓腰,有條不紊地鑽進她們辦公桌下的一小片空間裡避難,接著摁響了暗布在桌腳下面的報警器。
它旗下心狠手辣眼裡只認得錢的一幫窮凶之徒,一直以來,總是所有恐怖事件的幫兇,在這個世界上,曾經製造了多少恐慌,多少殺戮,怕是他們自己也數不清。
諸葛嫣然脆亮的黑眸中,爬上一抹噬血的殘忍:「我要他作孤家寡人。」
諸葛嫣然唇角微微揚起:「把奧裡身邊他最信任的幾個人最近幾年的資料,整理一下,過會兒發給我。」
一前一後的兩聲槍響過後,伴隨著落地窗上玻璃的碎裂聲,他拿著微沖的那隻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杯子「砰」一下子碎裂開來,聞聲趕過來的丹尼,忙小心地掰開諸葛嫣然的手,把劃破她手指的玻璃碎片慢慢取了出來。
諸葛嫣然早有耳聞,黑手黨教父奧裡早已視暗」組眼中釘肉中刺了,狠不得全部手刃了,才能消他心頭之恨。
在那裡,他們一舉抓獲了正在進行交易的美**方威爾斯將軍,和黑手黨教父奧裡的副手裡斯本,現場繳獲的手槍微沖火箭炮等新式武器的數量,居美國開國以來之最。
然而,奧裡終究是雷奧的父親,是他在這世界上唯一的的親人,她當真要選擇,和黑手黨放手一搏嗎?
那個令世界各國聞風喪膽的恐怖組織,說實話,他早看它不順眼很多年了。
諸葛嫣然的唇畔,不期然地逸出一抹預料中的淺笑。
「放消息給美國中情局,另外,吩咐我們的人,在適當時候,出手幫他們一下。這一次,我要里斯本有去無回。」zVXC。
不久後,紐約警方接到命令,迅速集中上千警力,奔赴郊區的一大片墳墓區。
剛剛丹尼遞給她的圖片上,兩棟別墅的殘狀,只看了一眼,便不不忍卒睹,放去一旁。
如果不是她臨時起意,把原定在明天的行動,給提前了兩天,那麼,剛剛出現在她眼前的,就不只是兩棟坍塌別墅的殘狀,只可能是她最親愛家人的冰冷屍首。
他的父母,會在他還不到五歲稚齡時,便丟下他撒手人寰嗎?
門一開,他們一邊大步走出,一邊掀起黑色西裝,快速取出隱藏在他們腋下的微沖,黑漆漆的槍口直接瞄準前方被切隔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辦公區,用生硬的中文大叫道:「不許動,舉起手來」。
諸葛嫣然輕「嗤」一聲,想不到,她們幾個的性命,在奧裡眼裡,竟這般值錢。
凶殘冷酷成性的黑手黨教父奧裡,絕對不會吮許在這世界上,還有讓他捉摸不透並形蹤成謎的人存在。
他們只是不小心開著車,經過他們剛剛做下血案的一棟別墅門口,甚至連看都未曾看他們一眼,他們竟然也喪心病狂地,把他們一起槍殺了。
諸葛嫣然粉唇薄抿成一條直線,垂下眉眼,讓人看不清楚她的情緒。半天,她才開口:「丹尼,你可有查到,奧裡最近都有什麼重大行動?」
他記得,一夜白髮的爺爺在告訴他這件事時,臉上的表情有多悲傷,多無奈。
手上縱使再痛,也終究比不過她心底的疼痛。
說到底,奧裡終究還是雷奧的父親。
說完,他轉身走去外間的工作室。
這讓她情何以堪,何以堪?
前幾天,雷奧就已經哀求過他,希望朱林甫的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再橫生什麼枝節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在惹怒了他們之後,還能全身而退。
諸葛嫣然輕歎了一口氣,任丹尼取過棉簽,沾著梅絲汀特製的藥液,處理她手上被玻璃碎片劃過的細小傷口。
陳飛兒告訴她,剛剛她才得知,上官家常住的兩處老宅出事。
他們本能地邁動腳步,想向前再進一步,把躲藏在辦公桌下面的光鮮男女拉出來,當場給斃幾個,殺一儆百。
一直以來,她都盡量避免不和黑手黨作正面衝突,她不想,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有一天,會被他給盯上,然後連帶著她們的親人,也一併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從此,永不安寧。
諸葛嫣然伸手緊了緊披在肩上的碧綠色家居絨衣,眼神驟緊。再讀閱今天早上,奧裡派往G城的精英殺手,踏進玉妃公司一樓的電梯沒多久,電梯便出現了故障,他們一行五人被困在了裡面。
丹尼興奮地點了點頭:「我早就期待這一天了。」
看著面前四十英吋的液晶屏幕上,國際頻道英俊的男主持人,一臉興奮地和駐紐約記者現場連線,對有史以來所破獲的數量最大參予官員職位最高的國際最大軍火走私案進行現場報道。
怎麼朱麗倩一出現,他便馬上鬼迷了心竅,對母親的情意,這才幾天,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也早就知道,奧裡在他那幫徒眾裡面,一直巨額懸賞,如果有人可以生擒「暗」組中任何一人,或是殺死他們中任何一個,一經確定,即給獎勵一億歐元。
諸葛嫣然抬起頭來,原本黯然的一對黑眸,瞬間綻放出懾人的光芒。
剛剛陳飛兒偷偷問她,她和黑手黨之間的事情,她真打算一直把身邊的親人,全都給蒙在鼓裡嗎?
兩個多小時前,美國中情局順利地破譯出了一組軍火交易密碼。
其他四人見狀,便紛紛丟了微沖,朝那些荷槍實彈的中方警察,舉起了雙手。
剛剛陳飛兒也有傳消息給她,她的媽咪外公舅舅舅媽還有小表弟她們,已經逐漸接受了他們全體遭遇了綁架的事實,在島上,目前還算適應。
她的眼前一再浮現出秦媽慈祥的一張笑臉,那個為上官家辛苦了一輩子的本份老人,如今卻因她,而落了個不能善終的下場。
他父母的事情,她又豈會一點不知道?
丹尼原本陰沉得可怕的一張俊臉,這才稍稍有了些緩合。
她緊抿了抿唇角,如果接下來的事情,能夠像今天這般順利,她應該很快就可以和媽咪外公他們團聚了。
諸葛嫣然皺了皺眉,雷奧這是在幹嘛?
丹尼點了點頭,臉上漾起一抹笑容,這才是他們眼中像雅典娜一樣聰明智慧勇敢,讓他們打心底裡無限歡喜的紫貓公主。
他們有一剎那的遲疑,這些光鮮男女不應該是像以往那般馬上抱頭鼠竄,然後亂作一鍋粥嗎?
奧裡連一個無辜的老人,都可以下這麼重的黑手,諸葛嫣然不敢想像,還有什麼事情,是他所不能做出來的?
他想不通,一直說母親是他今生最愛女人的雷奧,快三十年了,都未曾對母親變過節。
諸葛嫣然輕扯了下唇瓣:「快去準備吧。」
諸葛嫣然更知道,在黑手黨的字典裡面,從來不存在道義和仁慈四個字。
丹尼頓住了往外走的腳步,轉過身不解地看著她:「怎麼了,喬?」
這時,隔壁房間傳來雷奧有些盛怒的聲音。
不管奧裡對她和家人曾經做過什麼事情,她終是希望,留他一條性命。
他們的目光,全都不期然地瞄向了腳下的地板。傻瓜也明白,地板上那些噁心吧嘰的黃乎乎的東西,是什麼?
這時,電梯*門「叮」地一聲又開了,從裡面奔出了數十個頭戴防彈盔全副武裝的中方警察。
「他最近和威爾斯將軍談成了一大單軍火買賣,眼下,里斯本已經到達紐約,交易時間就訂在明天晚上八點。中東那幾個石油儲備國,最近已經有人先行挑起了事端,想讓他們手中的石油資源,重新做下調整分配。有消息說,奧裡想借這次混亂,坐收漁翁之利,好分中東一大杯羹。」
諸葛嫣然伸手自一旁的白色歐式雕花吧桌上,拎過一隻玉白色,碩大的瓶身上只簡單雕著一枝鑲金邊的盛開白玉蘭的細瓷茶壺,取過一隻與它相配套的細瓷杯子,把散發著濃郁玫瑰花香的淡粉色茶水,注滿一杯,然後一口抿干。
拋開以前的恩怨不說,只前一陣子,奧裡屢屢派到中國來的那些精英殺手,總是有來無回,便已經犯了他的心頭大忌。
聽著陳飛兒在電話彼端的喋喋不休,諸葛嫣然的一顆心瞬間脹得滿滿地。
也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因為自己的死,而讓一家人逃脫不被黑手黨滅門。
約半小時後,電梯才恢復了正常。
已經深秋了,窗外的梧桐葉已經泛黃。遠處的藍天白雲,在天空潑墨出一幅巨大的水墨畫,引人無限愜意與暇想。
而最愛她的媽咪,又怎麼可能容許她,一個人隻身犯險?
這可能嗎?
「好,我現在就去準備。」
諸葛嫣然起身,走去雷奧的房間。家水龍諸。
「等等」,諸葛嫣然急忙出聲叫住了他。
雷奧對她的愛,這一輩子她都無以回報,難道連他唯一的親人,她也要狠心不留給他嗎?
這才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她會把黑手黨教父奧裡能夠張牙舞爪的資本,一點一點地凌遲下來,讓他徹頭徹尾變成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這對於一貫擅長主宰別人命運的他來說,無異於是放一顆定時炸彈在身邊,時時刻刻能夠威脅著他的性命,而他卻不知道,它放在什麼地方,又會什麼時候爆炸。
他們中有一人,本能地轉過槍頭,朝其中一名警察開槍。
然而奧裡非但沒有答應他,此後,更是在黑手黨內部,又加大了對「暗」組成員懸賞的籌碼。
就在剛剛,她又得到消息,奧裡會在明天一大早,對媽咪的化妝品公司,採取行動。想用數十名跟隨在媽咪身邊多年的叔姨們的性命作威脅,從而逼重情重義的媽咪出來。
如果不是怕已經白髮的爺爺,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任何親人的打擊,如果不是知道,憑自己一人之力,絕對不是奧裡的對手,丹尼想,他也許早就已經和奧裡過手N多次了。
不過,縱使選擇和奧裡對上,在她心底,還是有一個私心。
她後怕地拍著胸脯安慰自己,幸好,計劃提前了兩天,要不然,她現在一定糾結一幫龍幫兄弟,找奧裡火拚去。
此時,一臉憤怒的雷奧,在二十平米見方的房間裡,若一頭狂獅般,焦躁地走來走去。
如果不是他們冷血慘忍到,每次執行任務,就連周邊無辜的人們也無法倖免。
明知道,上官家和他最愛女人的關係,他還堅持一意孤行,對上官家全體人員,在黑手黨內部下發了繳殺令。
這讓他情何以堪?
一邊是他最親愛的女人和他最真摯的夥伴,一邊是他唯一的親人,如果魚和熊掌不能選擇兼得,那麼,他選前者,還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