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練臣也著實沒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是薄郾又外遇了,他氣怒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個做父親的不應該是他學習的榜樣嗎?怎麼到了他這裡,這個父親卻盡做出讓他丟臉蒙羞的事情,他幾乎有些在想這男人真是他父親嗎?他怎麼有這樣的一個父親?做錯事情永遠不知道悔改,還變本加厲。
對於擁有這樣一個父親,薄練臣打心裡覺得厭惡,也厭惡自己擁有這樣的家庭,這種厭惡從他小時候萌生的,源自於他爺爺對薄郾的每一次痛心疾首的訓斥和每一次父親唯唯諾諾在爺爺面前的表現,雖然小時候他很不想承認爺爺對父親的看法,總在心裡辯駁,但是他知道爺爺是對的,父親就是一個不爭氣且懦弱無為的人,也正因如此,他發過誓一定要爭氣努力,不做第二個父親那般的人,活在他的陰影下。
或許也因為這種厭惡,他對於家庭的感情越來越淡薄,自成人能夠獨立以後他便很少回家,對於父親的感情也稀薄的可憐,家在他概念裡,幾乎可有可無。他不喜歡父親,同樣的母親也喜歡不起來,只因陳欽文也有一副懦弱的性子,對父親唯唯諾諾,這著實令他喜歡親近不起來,他想要做一個強勢而有能力的人。
雖然不喜歡,但兩人和他的血緣關係擺在那裡,容不得他去推翻,他從心底裡裡還是有所期盼薄郾能夠長進,母親能夠有自己主見一回,可他沒想到父親的爭氣便是找女人,外遇回家後還打老婆的行徑,而母親的主見便體現在就算被打死也要跟父親離婚。
他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樣的家庭令人崩潰,他真不想管,但無法不管,他們是他的父母,且他的家庭影響著他的仕途。
但他沒想到,他的插手令薄郾覺得難堪,發生這樣丟人的事情他的語氣自然好不到哪裡去,有些教訓老子的意味,當時陳家不少在場,薄郾當下便有種被兒子羞辱的感覺,顏面無存,大罵特罵,罵薄練臣的不孝順,妻子的不賢惠,薄郾在薄老爺子面前從來不敢放肆,但是在妻兒面前,他覺得他是一家之主,他最大,是天一般的存在,一切他說了算,做什麼都是正確的,可薄練臣的話令他感到了無比難堪,在兒子眼裡,他這個老子的地位蕩然無存最新章節。
薄郾其實有些知道薄練臣對自己的厭惡,厭惡他的懦弱無為,作為父親,他也覺得自己很羞愧,很丟臉,也曾試圖努力發奮過,想要做一回兒子眼裡的榜樣,但是他天生不是那樣的料,他的努力從來都是失敗的,在老爺子面前永遠都抬不起頭來,到最後他放棄了,放任自己墮落不思進取,想著就這樣過吧,薄家有了那麼多的精英不缺他一個,薄練臣對他的態度,他也睜一眼閉一隻眼當不知道。
可他沒想到在薄練臣心裡,他這個父親都已經到了可有可無的地步,他不再像小時候一樣乖巧的叫他一聲爸,語氣裡總帶著一股生硬的冷感,每次跟他談話都不超過十句,跟家人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每逢過節也不知道回家,對於他這個父親,他已經到了失望透頂的地步了。
薄郾失落過,越發覺得愧對薄練臣,也覺得自己不配做一個父親,但是這無法成為他可以站在他老子頭上拉屎撒尿的理由,就在他再過不堪,也是他父親,好歹也要給他這個父親留點尊嚴,要知道再懦弱的人也有自尊心的,哪裡能夠受得了被兒子當眾指責過錯,指責他的不堪,這簡直就是在**裸扒下他華麗的外表露出他骯髒的靈魂,動手的人還是他引以為豪的兒子,薄郾的氣怒幾乎是必然的。
他可以容忍薄練臣對他的失望,但著實無法忍受兒子當眾的教訓,那是在狠狠打他的臉。
他已經不奢望兒子可以以他為榜樣,但也不曾想過在兒子眼中他幾乎都快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他覺得痛心到鬱結,與薄練臣爭吵一架後便怒火沖沖的從家裡出來了。
他一走,薄練臣便安撫了陳家人讓他們都回去,然後又找了陳欽文談話問她照片從哪裡來的,陳欽文說不知道,是別人寄到家裡來的,沒寫姓名,自從上次鬧翻,陳欽文跟薄練臣的關係一直僵在那兒,不論陳欽文做什麼努力,薄練臣對她的態度都很冷淡,都不願心平氣和的跟她坐在一起說話,她明顯感覺到了兒子對家庭的寒心,是啊,這樣一個家庭誰都會覺得寒心。這個家庭走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可以說已經徹底毀掉了,只差最後一根足以壓死駱駝的稻草。
薄練臣產生了警惕,覺得明顯有人在盯著薄郾的一舉一動,要不然怎麼就如此湊巧,薄郾才找個女人,就有信件送到家裡來了,不過薄練臣暫時想不出到底是誰,只是有個模糊懷疑的對象。
章嬈逃跑的事情讓他一直都耿耿於懷,派人找怎麼找都找不到,他可以肯定有人幫助那女人躲起來了,要不然憑借那女人怎麼可能躲的如此深。
看來有必要先把這個女人揪出來再說,他都還不確定那女的有沒懷孕,要是懷了孩子可就麻煩了,必須要盡快才行。
確定下目標,薄練臣立馬打電話僱用了私家偵探幫他查找,不惜花費大本錢也要找出那女的來。
吩咐完事情,他又給安粱發了短信,然後疲憊不堪的躺在從小躺到大的床上。
薄練臣從來沒有感覺這麼累,這麼疲憊過,猶如打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
曾今就算他在部隊裡不休不眠作戰訓練也沒這麼疲憊無力過,父母,家庭,仕途,安粱,研習,孩子,未出生的寶寶,徐盛,薄少恆,爺爺,章嬈,不曾現身的敵人……一件件一樁樁都積壓在他的心頭,令他覺得窒息的難受。
他一直試圖努力創造出一個自己理想中的局面,爺爺疼寵他,薄少恆不如他,父親強大的是他心中的英雄,母親賢惠而知性,安粱是他的妻子,念習是他們的孩子,他們擁有一個完美的家庭,研習根本不存在於這世間,也根本沒有所謂的未婚先孕的孩子,更加沒有徐盛和插足他父親婚姻的小三,他的仕途蒸蒸日上,被族人引以為豪……這才是真正的生活不是嗎?哪裡像是現在這樣,簡直就是一鍋粥,全數不如人意。
他有時候都在想生在薄家真是一種悲哀!薄家人的骨子裡個個都涼薄如冰,他爺爺是如此,薄少恆是如此,父親是如此,連他也是如此,他有些想笑卻笑不出來,他想到了他的孩子,他想要給孩子一個完美的人生,至少要比他的完美!
他神色柔和下來,彷彿看到孩子稚嫩的笑臉,不禁露出淺淺笑意來。
此時,外面敲門聲響起,薄練臣知道是陳欽文,但他沒去應聲也不動,陳欽文敲了三遍沒動靜便沒敲了,有些歎息的走開了,她知道薄練臣現在的心情不好受,但是她這個做母親哪裡又能好受呢,更是心若刀割,她不奢求兒子的原諒或者理解,只是希望他能不活的那麼沉重,像只無依無靠的小獸獨自掙扎活著,這令她做母親的覺得心疼。
陳欽文一晚上沒睡好,以淚洗面,次日很早就醒來打算給薄練臣做早餐,也想跟他談一談,然而沒想到她再次敲門,房門一推便開了,床鋪整整齊齊好像根本沒動一樣,她上前摸了摸床單還留有微微餘溫,證明他剛起來走了,她忍不住再度落了淚。
冬日的晨曦,天際都還有些昏暗,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片霧靄裡,薄練臣開著車在街上遊蕩了一陣,七點多的時候車子開到了薄家主宅,這麼早的時間,薄老爺子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在院子裡晨練,看到他來也不驚訝,薄練臣最近來的都很勤快,一個星期二三趟,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來了,陪爺爺練練拳吧!」
薄老爺子淡淡看他一眼,開了口。
「好!」薄練臣脫了外套扔在椅子上,也跟著薄老爺子打起拳來。
薄練臣的拳法還是小時候跟薄老爺子身邊學的,不論姿態還是動作細節方面跟薄老爺子非常相似。
說起來,薄家的子弟都在薄老爺子身邊成長起來的,經由他一手調教出來的。
一套拳法打下來,兩人神清氣爽,接過營生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薄老爺子率先朝餐廳走去,薄練臣尾隨著。
「你爸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薄郾的事情,薄老爺子昨晚就聽到了風聲,對於這個兒子,他操碎了心思已經都快懶的再管了,上次鬧的這麼大,這次居然還敢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薄練臣語氣淡然道:「爸不打算離婚,但是媽已經做好決定了,如果不離婚就法律上見。」
「你心裡怎麼看的?」
進了餐廳,薄老爺子在主位坐下,薄練臣隨之在側首入座,臉色平靜到淡然無奇,「這樣的婚姻離了也好。」
他神情平靜到不能再平靜,無一絲作假之嫌,神情也如是,沒有絲毫憤怒,沮喪或者怨恨,倒像是個了無悲喜,看透人生的智者。
薄老爺子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頗有訝異,上次薄練臣的態度可是堅決的跟他都翻了臉,現在居然看開了,倒真難得,他看薄練臣的目光一瞬有了變化。
薄練臣彷彿並沒察覺到薄老爺子的目光,很沉靜的跟傭人將他每次喝的牛奶變成了燕麥粥,然後啟唇說道:「爺爺,我想把孩子接回去由我自己撫養!」
「現在嗎?」薄練臣越發有些猜不透他想法了。
「嗯,是的,孩子現在大了點有了辨人的能力,他也該認識他的父母了,要不然心理總會有些殘缺,我想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薄練臣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裡有一種歷經了歲月風雨的沉澱,給人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薄老爺子都為之眼前一亮。
「你是想說你跟安粱嗎?」薄老爺子眼裡泛起了淡淡的光澤,他跟安粱的事情,自打那次安粱來過後,薄老爺子不知道也知道了。
薄練臣看他一眼,誠然道:「是的,梁兒會成為一個好母親的。」
安粱對孩子的喜歡,薄練臣看在眼裡,為了那即將出世的孩子,她每天都沉寂在小心翼翼的謹慎中,就怕出絲毫差錯,她渾身洋溢著母性的光輝,他不認為一個如此擁有母愛喜愛孩子的女人會不喜歡孩子,但是他也忘記了一個誤區,那就是安粱再喜歡孩子,那也要看對象,自己的孩子自然滿心歡喜疼寵,別人的孩子,特別是自己所愛的男人跟女人生的孩子,她又怎麼能喜歡的起來。
薄練臣沒考慮到這點,卻只看到了表面。
「你確定?」對於他的自信,薄老爺子也有幾分質疑,現在這社會,繼母虐待孩子應有盡有,數不勝數,雖然安粱的品性薄老爺子也算知道幾分,但也難以令自己完全信任這孩子,畢竟人心隔肚皮。
薄練臣點點頭肯定道:「是的,我保證!」他的目光帶著強烈的光輝,不容置疑,似乎有種有他在,無人能傷害他的孩子的堅定信念。
薄老爺子默然了一刻,靜靜的看著他,沉吟許久道:「這事我考慮下。」
這麼說已經有了鬆動的意思,薄練臣也不似以前那般心急氣躁了,形不露於色道:「好,我也會先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情。」
薄老爺子滿意點點頭,看他的眼光越發有些變了。
這孩子或許真長大了,他如是想著,有些許的欣慰。
早餐後,薄練臣想帶著孩子出去逛逛,薄老爺子想想今天難得休息天,讓他跟孩子處處關係也好,便同意了。
薄練臣第一次帶小傢伙出去,孩子很開心,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什麼都感覺新奇,一雙眼珠子轉個不停,有事還會拍手傻傻的發笑,薄練臣也不禁跟著露出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