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御風瞪眼看著葉朗清的背影迅速地消失在門口,想要跟著他一起離開,卻覺得心中像是墜著萬斤重的東西,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他明明早在一開始就可以狠心離開的,為什麼不離開?他明明知道她不可原諒,卻為什麼還是心軟?他明明知道他與她永不再可能,卻為什麼還是不能捨棄?
腦海中,寒裳與他甜蜜的時刻和父親從大船上墜下的場景反覆交替著,讓他的心狠狠地被撕裂,疼得幾乎要窒息。他雙眼發紅,有些歇斯底里地猛一拳狠狠地打在屋中的桌子上,木質的桌子應聲而裂,細碎的木屑狠狠地扎進他的手中,鮮紅的血便滴落下來。
看著那鮮紅的血順著自己的手流下來,藍御風的心中竟有一種奇異的解脫感,血越流越慢,終於慢慢凝結,而他的心情也漸漸的平復下來。
彭箏的話復又斷斷續續迴響在他的耳邊:「她畢竟是因為懷你的孩子才大出血的……你若是要跟她算賬,也得把她救醒了再算……」
他的唇角慢慢地溢上一絲冰冷的笑,既是要徹底劃清界限,那就等她清醒了再說!
這樣想著,剛才的糾結就變成了堅定的冷漠,再度看向寒裳的時候,那雙眼睛已經不復了痛苦的神色。
藍御風輕輕走到床邊,將寒裳重新扶坐起身,再度將手掌貼上她的後背。洶湧的內力伴隨著激盪的心情湧入寒裳的體內,給她支撐的力量。「我要把你救活,活了我們才能徹底算清帳!」藍御風一遍一遍地說著,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在此刻變得近乎瘋狂。
寒裳寧願永遠這麼昏迷著,那樣她就不會聽到這句冷漠而傷人心肺的話。但是她卻醒了,沒有選擇地甦醒過來!
她感覺到藍御風渾厚的內力正瘋了一般在自己的體內竄動,鼓動著她身體的每一條經絡。卻不是只為了救她,而是為了與她徹底地決裂!這一刻,她的心比任何時刻都還要痛!
她無法裝作繼續昏迷,顫抖的睫毛洩露了內心的波瀾。藍御風忽然間便意識到了這一點,猛然間撤去了放在寒裳背上的手。
寒裳的身體軟軟地倒下去,虛弱得沒有辦法支撐自己的身體。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能立刻好了,從他的面前消失掉,但是卻不能!
「你是真的要死了,還是裝的?」藍御風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出口便傷人。
寒裳的身體輕輕一抖,咬唇沒有回答。他的信任已經蕩然無存,沒有信任就沒有愛情,她的愛情如一縷青煙,飄渺了許久之後終於消失殆盡!
藍御風看著寒裳蒼白的臉頰,不由想起那日在船上面對大火她裝作受驚害怕的樣子,心中就越發來氣!她若是真的對自己有幾分真心,便不會故意讓他去救,導致父親眼睜睜被那些支離武士包圍……她終究是支離人!
想到此,藍御風越發地堅定了決心,他再不能去看寒裳的臉,背轉過身去:「你若是還想裝可憐博取我們的同情,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不可能!」
寒裳的心劇烈痛著,彷彿有千把刀在剮,他的話比之前的怒吼更加傷人,傷得人體無完膚!她緊咬著唇,咬出絲絲的血腥味,使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出聲,本想說些決絕的話將他激怒,好再度斃於他的掌下。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不由自主的軟弱,不由自主地充滿了柔情,「我對你是真心的……」臨昏迷前沒有說完的話終究還是捨不得讓它就這樣落下啊!
藍御風的心猛地一顫,剛剛建起的壁壘差一點就要崩塌,他緊緊地握起雙拳,將指甲掐進自己的掌心裡,僵硬著雙肩道:「我藍某人沒有那個福氣享受姑娘的真心!」
寒裳心中一窒,豆大的淚珠便「噗噗」而落,絕望的心情瞬間將她籠罩。
藍御風背對著她,卻聽見了她眼淚滴落的聲音,心中不由一陣陣抽痛,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在這裡待下去了,便轉身走到了門口,在打開屋門的前一刻,他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曾經有人讓我將你救活以後再跟你算賬,但是現在我覺得我跟你之間沒有什麼可算的,你好好在這裡養好身子吧,我和你之間從此再無瓜葛!再見面,只是敵人的關係,絕無其他!」他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去,只留下一屋的傷悲和絕望。
寒裳用手捂著臉,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卻始終緊咬著牙沒有哭出聲。她覺得自己再沒有資格放聲大哭,不配擁有幸福的人,連淚水也不配擁有!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在門口的時候,她狠狠拭去眼角的淚水,強迫自己露出一絲笑來。當彭箏走進屋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寒裳這付笑著比哭還悲傷的模樣。
「對不起!」寒裳垂下眼瞼低聲說著,所有對於彭箏的愧疚就濃縮在這三個字當中。
彭箏微微一笑走過去撫住她的肩頭,說:「你不是鼓勵過我嗎,不要放棄雲長翎,現在我希望你能自己給自己信心。」
寒裳苦笑一聲沒有回答,她與藍御風之間橫亙著的是殺父的大仇,她要如何有信心?
彭箏看出寒裳心中所想,輕歎一聲道:「人一生之中誰能不做錯事?只要盡力彌補就好!雖然藍伯父不是你親手所殺,但是卻是因為你而死,藍大哥一時無法接受這都能理解,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將身體養好,堅持不懈地努力,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重新接受你……」
寒裳輕輕搖頭,那是不可能的,這一輩子他們之間都無法逾越那道鴻溝!
彭箏見她神色憂傷,臉色慘白,心中不由地有些心疼,她將端進來的湯藥輕輕遞到寒裳的面前輕聲勸道:「這是補身體的藥,快些喝了吧,身體好了才能做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寒裳心頭一驚,腦中掠過幾個人的身影,忽然之間有了活下去的動力。她已經因為自己的過失讓一個人死去,她不能再讓別人為自己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