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似乎看出了寒裳眼中的防備,輕輕地笑起來:「不要以為我追隨將軍就是對他忠誠,其實我的心裡對他也有著怨氣……」她說著目光微微一黯,神色變得淒苦,「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這般,美麗善良,都是將軍,是他把我逼上了這條絕路!」說到這裡,她猛地一抬眸,眸中露出狠戾的表情,「這世上最無情的就是將軍了,所以對他無情才是最好!」
她的眼神之中有著無盡的滄桑,似乎這麼多年來經歷了無法計數的苦難。
寒裳不由地輕聲問:「即是如此,為何你又這般盡力為將軍辦事?」
浮萍臉皮微微一抖,彷彿是觸動了她的傷心事,臉色竟變得悲傷黯沉。「我是為了我的孩子,儘管這麼多年來我感覺他已經不大可能還在人世,但是我的心中總還是抱著那麼一點希望,希望將軍大功告成之後能給我機會找到我的孩子……」
原來如此!不虧是她的義父,最為殘暴能幹的支離將軍!用毒藥控制著所有的武士,抓住所有人的弱點盡一切力量讓他們為己所用。
寒裳似乎在一瞬間便將心中殘留的對於支離將軍的敬佩盡數掃盡,雖然不是第一次接觸到他的殘忍,卻是第一次想要背叛,徹底的背叛。
浮萍見寒裳臉色煞白,知她心中矛盾,俯身過去將她輕輕按倒在床上,柔聲安慰:「就算是要脫離,也至少要養好身體才行!你這一次受了重傷,胎兒已經不穩,若是再有什麼閃失,只怕是孩子要永遠的離你而去了!」
寒裳身子猛地一震,雖然隱約有著這方面的預感,但是親耳聽浮萍說出來,心頭還是忍不住猛猛地一顫!
孩子!她真的有了孩子!她猛地將自己的手撫到平坦的小腹上,似乎感覺到了裡面的某種律動,那是藍御風的孩子!
浮萍將她如此表情看在眼底,淡淡的笑起來,笑容中竟然有著幾分的憐愛:「所以為了孩子你也該堅強支持是不是?」
寒裳不知如何回答,只愣愣地將眼睛抬起來,對上她滿含慈愛的眸子。原來,她的轉變均是因為這個孩子,她自己與孩子不能相見,所以她便對別人的孩子也含了幾分慈愛的心!
浮萍自是猜到了寒裳心中的想法,輕聲道:「不錯,我之所以對你包容就是為了這個孩子,我不想讓你和這個孩子走一條我走過的老路,所以我要幫你,幫了你就等於幫了我自己!」她轉身將桌上的湯藥拿起,舀了一勺遞到寒裳的嘴邊,「你先把傷養好吧,這幾日我就會想辦法把你送出去,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寒裳苦笑一聲將那湯藥喝進口中,只覺自己的心比那藥還要苦上一百倍。「在陽明王朝,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在支離,又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她已經無處可去,去哪裡都沒有歸宿。
浮萍輕歎一口氣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幽幽道:「我不也是一樣,當初正因為和你有同樣的想法,才會徹底臣服在將軍的腳下。說起來我甚至還沒有你有勇氣,至少你還會反抗,而我呢,只能將將軍的理想當成自己的理想,不遺餘力地努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那麼一個飄渺的想法!其實我又何嘗不知,憑著將軍這樣的性子,我的兒子怎麼可能會活?」
她說著說著眼中便帶著上了淡淡的憂傷,完全不是青樓媽媽那種八面玲瓏的模樣。這樣的憂傷讓寒裳想起了兩個人,同樣命苦的兩個人。於是她問:「綠藻被藍御風他們抓了,你可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提及這個,浮萍的臉上頓時一片嚴肅,她輕搖著頭疑惑地問:「綠藻被抓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難道這就是你被襲擊的原」說到這裡她忽然頓住,眼睛瞪得老大,「難道說你葉紅柳的身份已經被他們識破?」
寒裳心中一痛,點了點頭,「我的夜嬌娘身份遲早也是要被識破的份,所以,知語坊已經不安全了,你還是早些將那些姑娘們都安排了吧!」
浮萍聞言忽地站起身來:「如此看來我還得快一些,他們既然識破了你的身份,肯定就要到處找你,沒準很快就會找到知語坊來!」
寒裳沒有說話,只默默地將碗中的湯藥喝進了口中,浮萍接過她手中的碗,轉身欲走:「你先好生歇著,我這就去準備!」
寒裳看著浮萍一陣風似的離開,輕輕地躺下來,將手撫上自己柔軟的小腹,寒冷的心中開始有那麼一點小小的溫暖。
在這個地方有一個小生命正在發芽成長,那是她和藍御風的孩子,愛情的結晶!
想到「愛情」兩個字,寒裳的心不禁一陣酸楚,她的愛情從今晚開始將不復存在了!殺父大仇就是那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將她和藍御風隔離開來。
外面的打更聲響了五響,眼看著天就要亮了。寒裳經歷了一夜的驚惶倍感疲憊,再也堅持不住地闔上了眼皮。
也不知睡了多久,做了怎樣的夢,總之夢中有將軍那張消瘦的臉孔還有孩子稚嫩的臉龐。寒裳從夢中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外面忽然響起喧嘩聲,寒裳猛地一驚從床上坐起來,不好的預感再一次籠上心頭。
不多會,浮萍帶著一個丫鬟匆匆而來,「葉少莊主和藍幫主帶著人正朝這邊來了,我怕他們是來要你的,你快些躲起來才好!」
她的話音剛落,寒裳便聽見藍御風低沉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我就是要進去看看嬌娘,那又如何?」丫鬟的極力阻攔,卻反而激起了他的懷疑心。
浮萍一驚連忙就要出門,寒裳卻輕輕一揮手攔住了她。「他既是要看,那就讓他看個夠吧!」
浮萍露出詫異的表情,有些擔憂道:「你現在的病,我真怕你在他的面前露出破綻來!」
寒裳淡淡一笑,怎麼可能不露出破綻?根據他的精明來推測,說不定就已經識破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