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裳留綠藻在山莊探聽消息,簡單收拾幾件衣物便隨著三位公子出發了。
事出突然,心情焦急,所以馬車便有些嫌慢。儘管如此,藍御風還是很有風度的,沒有阻攔葉朗清為他的妹妹準備馬車。
但寒裳卻拒絕了哥哥的好意,出於對葉紅柳善解人意的完美演繹,她溫婉的笑,對葉朗清說:「大哥,我跟你騎馬吧,這樣我們能夠快一些到。」
她的溫柔體貼,毫無懸念的引起雲長翎的側目。也讓藍御風深邃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其實,寒裳要裝得不會騎馬很難,因為有些東西一旦學會便難以偽裝。不過,作為技藝高超的偽裝者,她雖裝得艱難,卻始終裝得不錯。
初上馬時,小心翼翼帶著驚恐的眼神,初被葉朗清圈在懷中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羞怯,還有慢慢適應了馬跑動的節奏,變得有些放鬆的微笑,沒有一絲不是精心偽裝出來的。
中午的時候,他們在路邊的小飯館門前停下來。大概是體貼一個少女初次騎馬的不易,他們決定讓她休息一會。
要了清涼的茶和香噴噴的大米飯,即使只一盤乾巴巴少油的青菜,寒裳也吃得津津有味。
在紅葉山莊,即使山珍海味,吃得也味如嚼蠟,因為時刻要裝出虛偽的笑臉。而現在,雖然出來後依然要繼續偽裝,心卻像飛出牢籠的小鳥,自由起來。所以,粗茶淡飯也很好。
低頭喝一口茶,涼絲絲的,用井水浸過。這沁涼的感覺,讓寒裳忽然間心中一跳,不自覺地抬起頭來四處打量。這種沁涼,讓她想起了去浙水鎮的那個下午。
小飯館生意不錯,小二忙碌地穿梭在人群間,掌櫃的也一副慵懶的模樣,貌似沒有什麼問題。在夏日裡用井水浸茶,那是沿海三郡地區常見的風俗習慣而已。
寒裳在心中輕輕鬆了口氣,正要慶幸沒有碰到情況,卻聽茶館中有人議論:「聽說了嗎?昨夜那條藍海幫大船並不是強風給吹壞的……」
寒裳心中微微一驚,抬眼去看藍御風,卻見他面色淡淡,眸中的光芒卻越發深邃。
只聽議論的兩人還在繼續,另一個點頭附和說:「嗯嗯,據跟藍海幫兄弟相熟的人說,昨夜裡船上的人正奮力抵禦強風的破壞時,隱約看見支離武士的身影,然後船便出了事。」
「又是支離人!」隔壁桌上聽著的一個人,憤然插口道。
頓時,滿屋的人都群情激奮起來。「支離人最壞。」「支離人都不是好東西。」「支離人都該死。」一時之間,討伐支離人的罵聲響成一片。聽得寒裳的心頭發緊,口中發澀,再沒了品嚐飯菜的心情。
「支離人」一個在她的故鄉引以為傲的詞語,到了這裡就成了過街喊打的老鼠。而可悲的是,她雖是支離人,卻還要裝做不是。
強打著精神吃完了午飯,他們繼續上路。不多會,便進了藍海鎮的地界。藍御風並沒有帶著他們去藍家大宅,而是直奔沿海的漁村而去。
那些漁村裡,住著藍海幫很多幫眾的家人,強風過後,許多人都無家可歸了。
他們一個村接著一個村的走,在濃烈的海風味道中,安撫著因為喪失家園而哭紅了眼睛的老弱婦孺,給他們銀兩,送他們吃的。
所到之處滿目蒼夷,殘羹斷垣無處不在,這些漁村古老而脆弱,雖一次又一次經歷海的肆掠,這些漁人們還依然堅守。不為別的,只為世世代代依海而生。
走到其中一個村子的村口時,他們看見一個頭包紗布的少年被人攙扶著迎面走來。
藍御風立刻迎了上去,臉色嚴肅,目光森然。「怎麼回事?」他問,臉朝著攙扶那少年的人。
那人便是藍帆,藍御風的得力幫手。「回少幫主,小四被支離武士傷了。」他扶著傷者也顧不上跟少幫主行禮,便徑直回答。
「支離武士?」藍御風劍一般的眉深深的鎖起來,臉色越發凝重。
藍帆不再說話,只是將那少年輕輕扶坐在地上,看他一眼道:「你跟少幫主說吧,昨晚是怎麼回事。」
那名為小四的少年,臉上微微一個抽搐,繼而便委屈地哭喪了臉,看著藍御風道:「少幫主一定要幫我們報仇啊!」
「怎麼回事?」藍御風沉聲問著,低沉的聲音彷彿很好的安慰劑,讓小四漸漸安定下來,他略低了頭,似是在整理昨夜的所見所聞,然後便緩緩地說起來。
「昨夜海上忽起強風,船長便讓我們趕緊下了帆往岸上靠。我們幾人將帆急急地撤下放好,正要將鉚拋出,卻忽然發現提起的纜繩只剩了半截。那斷掉之處,切口整齊,好像是刀所割……」
小四說到這裡停了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藍御風,見他臉上喜怒不顯,一時不知該怎樣表達悲憤的心情,便只好接著說下去,「我正看著那纜繩疑惑之時,卻忽地看見幾個黑影一閃而過。其中一個跟支離武士打過交道的人,便大喊起來,說是支離武士。」
「於是我們便急著去通知船長,可剛走到半路,便聽船艙裡有人喊,說是最底層進了水。我們又急急趕到最下面,水已經湧了很多,淹沒了我們的大腿。我們只好幫著其他兄弟,把船艙裡面的糧食往外搬。這途中,我們聽在船艙裡的一個兄弟說,他們正在睡覺,便有身著黑衣的蒙面人闖進來,用長長的刀,在船艙底部鑿了幾個大洞,還殺了我們好幾個弟兄!」
說到這裡,小四再也抑制不住的抽泣起來,他抬頭看藍御風,略帶稚氣的臉上滿是希冀,「少幫主,你一定要幫我們報仇啊,殺盡支離人!」
這句話雖不是對寒裳所說,寒裳卻聽得毛骨悚然。「殺盡」,該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讓他用這個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