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丞大人,不知總督大人來我們鎮海郡住得可習慣?」藍御風見江炳元臉色不悅,便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麼一句。
江炳元自始至終對藍御風都有幾分忌憚,此刻聽他如此一問,臉色瞬然一變堆起了慇勤的笑意,回答:「大概是我們這裡的水土不好,總督大人似是不太適應呢,這幾日鮮少出門,吃得也不多。」說話之間,竟還帶上了幾絲討好的意味。
藍御風雲淡風輕地一笑,轉頭看了看郡丞大門口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心中冷笑,口中卻淡淡道:「總督大人素來低調。」
江炳元不說話了,臉上掛了那麼一絲迷惑,一雙眼睛探索地看著藍御風。只是這麼淡淡的一句嗎?什麼意思?原本以為藍御風還會接著再給些提示,卻不想他卻將目光調了開去,直盯著前面下車的那幾個女子,悠悠問:「怎的,我們將名動鎮海郡的夜嬌娘帶來給郡丞大人助興,郡丞大人不歡迎嗎?」
江炳元這才回過神來,忙道:「怎敢,怎敢!本官親自來迎,那是聽得你們到來真心歡喜?快些請進吧!」說完轉身,當先領路而行。
寒裳低首跟在葉朗清的身後,手中捧著那把別緻的「曇香」立琴,視線低垂地投在自己的腳上,心中卻滿懷猜測。
剛才雖在葉朗清的身後,藍御風與江炳元的對話卻聽得一清二楚。只是簡短的幾句,誰佔上風一眼便知。
江炳元是鎮海郡的郡丞,而藍御風只是一個海幫的少幫主,誰高誰低,連孩子都能清楚。就算藍御風與平海將軍關係甚密,卻並無一官半職,如何竟能讓江炳元如此討好?只這一點,便讓寒裳心中有些疑惑。
寒裳低頭沉思未顧及週遭一切,走著走著卻忽覺耳邊響起一片壓抑的唏噓之聲,她微微一驚,詫異地扭頭去看,卻看見幾道含著艷慕的目光正齊刷刷地朝她這邊射過來。
她心中疑惑,仔細打量,只見那幾道目光正出自剛剛在前面下車的幾個女子眼中。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們幾人竟趕上了先下車的這幾個女子。
順著她們的目光轉頭看,寒裳發現,葉朗清和藍御風不知何時與她走在了一排,原來,那些目光便是投向這二人的身上。
此時,日頭微微偏西,原本刺眼的陽光也帶上了柔和的橘紅,灑在這兩個丰神俊朗的男子身上,讓他們本就疏朗的眉目憑添了幾分脈脈的溫情。
寒裳看了,心頭都禁不住亂跳了兩下,更何況那一干見識甚少的女子?一時間,仰慕和迷戀在空氣中瀰漫開來,似乎把這郡丞府的喜氣都擠到了一邊。
葉朗清到底是單純些,臉色微微一紅,別過頭去,躲開了那些女子炙熱的目光。而藍御風卻顯然「久經沙場」,他不但沒有避開,反而迎著那一眾目光,露出一個迷死人的英俊笑容來,頓時低低的抽氣聲響了一片。
彷彿被什麼擊中了心臟,不得不發出那種聲音才能減輕心中的震撼一般。寒裳聽到耳中,心中冷笑。這個男子最擅長的就是裝出這種無害而漂亮的笑容,然後將人迷倒。她,也曾經被他這樣的笑容騙過。
寒裳放慢了腳步,故意讓自己落在葉朗清和藍御風的身後,只為了不讓自己成為那仰慕的目光投射過去的障礙。心中雖禁不住一陣陣冷笑,情緒卻變得有些不大好。
此時,他們已經進了郡丞府中,前院中此刻已經站了許多人,看見郡丞親自領著幾個人進來,不禁把目光都齊刷刷的投射過來。
來道賀的人,大多以男子居多,這一注視,寒裳頓時覺得自己的身上臉上多了好幾道灼熱的目光。原本就有些紛亂的情緒,剎那間跌到了谷底。
她毫不質疑自己絕色的容貌和出眾的風彩,但是,這樣被眾人用急色的目光圍著看,就真的像是風塵窩子裡的女人了!
但是,卻無法躲避,怎麼也無法躲避!寒裳的心中有著難言的羞惱,卻也有著深深的無奈。她要的不就是名動三郡麼?這樣的機會豈不是很好?這樣一亮相,怕是明日起,知語坊的門檻就要被踏破了呢!
寒裳心中暗嘲著自己,嘴角不覺漫上一絲苦笑,正要強壓住心頭的苦澀朝著眾人拋出風情萬種的媚眼來,卻忽覺高大的身影貼近了來,將她籠在了身後。
抬頭看,那淺藍色的堅實後背,竟是這般溫暖帶著天神般救贖的味道。那一刻,某種感動在心底緩緩流淌起來。
江炳元臉上帶著揚揚的得意,穿過前院,將三人引到了後面的客房。「嬌娘啊!」他伸過頭來看著寒裳,喊得人心底發毛。
寒裳忍住心中翻湧的噁心,朝他微微一笑,福了個禮,脆聲應道:「郡丞大人有何吩咐?」
江炳元伸手想要去拉寒裳的小手,卻被藍御風微微一側身擋住了,只得嚥了嚥口水,對寒裳道:「車馬勞頓,你先好好休息,晚上本官還要好好欣賞你彈曲呢!」
寒裳微微笑著點頭應了,卻聽藍御風雲淡風輕地問江炳元:「郡丞大人,不知總督大人住在哪裡?」
每每在江炳元看著寒裳心神蕩漾的時刻,他就要提起嚴肅的總督來,掃了興致。江炳元氣的牙癢癢,卻不得不肅起臉色回答:「看來藍少幫主和總督大人果然交情匪淺啊,本官這就帶你去見他吧!」
「多年前有過一面之緣,這次倒真是要好好拜見拜見!」藍御風似是渾然不知江炳元心中的氣惱,笑著說道。
江炳元輕哼一聲,回過頭來狠狠地盯著寒裳看了一眼,那眼神彷彿是在看一道極為鮮美的食物,恨不得立刻吃進嘴裡。直看得寒裳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是啊,葉某也要拜見呢!」葉朗清隨聲應著,立刻上前擋住了江炳元的視線。
寒裳微微屈膝,送三人出門去,看著那兩個男子高大的背影,心中生出一陣陣的暖流,眼中不覺發起澀來。他們對她百般保護,她卻無以回報,洶湧而矛盾的情緒在心中澎湃撞擊,撞得她的心隱隱地疼了起來。
對不起啊!她在心底輕輕地說著,除了利用我給不了你們什麼。真情,對於我來說是多麼奢侈的東西……